佛如此言一出,原任苏詺江便微微一愣,喃喃反问道:“你想见她……”

迷惘挥散,怒意浮出,“哈!原来你连同本宫叙一句旁事的心情都没有了,开口便是想见她,你倒是深情得很。”

原任苏詺江怒瞪着他,这个男人想要什么他自己并不清楚,不要什么他却是很明白的。

燕蓉和那个孤魂是他想要的,所以显得优柔寡断,而她是他不想要的,所以连多说一句话都不愿意,这时候倒是果决得很。

“你想见那个孤魂,你将燕蓉至于何地,她死了这么久本宫也不曾听说你想见燕蓉,有新欢就忘记旧爱了吗,说到底你也是个薄情的人。”

她现在有些后悔杀了燕蓉,白白给孤魂送了个机会,反正原本佛如也不要她,她就该留着燕蓉,让燕蓉同孤魂去争去抢,她也不用如此难堪。

原任苏詺江出言讽刺,激得佛如一懵,猛然听见燕蓉的名字,他觉得万分茫然。

燕蓉……是了,这个曾经在他岁月里很珍重的人,在绝隔数年后草草的被提起,又草草的落了幕。

恍惚之间倒是忘记这个人已经死了,总觉得她还活在燕国,因为实在是太仓皇了,猛然之间出现像是惊雷一样炸开在耳边,但也就炸了一下,很迅速的掠过又什么都没了。

燕蓉来到大盛朝其实也并未与佛如接触过几次,她是佛如埋藏着的年少的梦,原本清丽的写完了他的年少,忽然又被人仓促翻出,几笔潦乱就毁了全部。

她死得也太快了,佛如回忆起来至今还觉得恍惚,原本的怒与悲都模糊掉了,心里空落落的,他失了一直埋着的发簪,他忘记埋在哪丛花下了。

“失去的就失去了,我一向看得很开……”佛如朝原任苏詺江浅浅的笑了一下,有些寥落的意味在笑容里,原任苏詺江却没看出来,嘲讽一笑道:“你也失去了孤魂,看开点,让他们别锁着本宫不放,直接杀了本宫更干脆。”

佛如笑着摇摇头,并不是燕蓉死了,他才失去了她,早在很多年前燕蓉离去的时候,他被迫入宫将发簪埋入土壤的时候,太子爷撩乱他心绪的时候,他就失去了……他其实失去了燕蓉很多次。

太子爷是他如今的所爱,他不能再失去了,拼了性命他也要紧紧抓牢,“她还在的,她那个人一向心软得很,看起来强硬,其实很是温柔,她不会忍心让我输得如此狼狈。”

佛如笑起来,眼眸里波光流转,原任苏詺江被他的眼神刺得冷哼一声,“她确实不忍心让你输,所以她将本宫锁了起来,将朝中事务也交给你打理,将本宫的暗卫也拨给了你,她用尽了办法护着你,就是料到了总有一日本宫会赢。”

佛如为了等孤魂回来,一直留在宫中不肯走,如果回来的是孤魂,那就皆大欢喜,如果不是,那他下半生就会被摧毁殆尽。

而孤魂怕日后斗不过她,将诸事都安排妥当,甚至可以说是绝了她的后路,将她置于无权无自由的境地,连唯一保护她安全的暗卫都不给她留。

一想到这些,原任苏詺江就气得脸都发青,这两个人互相为对方盘算着,却把她害了个不轻。

气愤之下她长吐一口气,尽是虚惘寂寥,没有人曾这样用情待她……

佛如此时却倔犟了,听着原任苏詺江明里暗里都说孤魂已死的话语,他将唇一抿,道:“她会回来的,我等得起。”

他不相信苏詺江会那样无声无息的死去,那个只是弯弯嘴角一笑就能撩乱一池春水的人,死也应当如同星辰坠落,怎会无声息的泯灭。

像是发泄着被人遗忘的怒火,原任苏詺江闻言显得极是张狂,“哈哈哈哈哈!好啊,你便等着吧!本宫就不相信她还活着!”

佛如抿唇,皱眉离去,原任苏詺江狂笑不停,却在他转身时凝力于指尖,将从衣服上扯下的璇珠迸射出去,直指佛如的背脊要害。

然而暗处弹来一股力道,将璇珠击下,珠子掉落在地上发出“铛、铛”的清脆声响,原任苏詺江笑得更狂,“哈哈哈哈!真的将本宫的暗卫派给了你!”

她原本只是猜猜,因为被困的这段时间,她一直不曾见暗卫出现,但她又觉得不太可能。

毕竟有暗卫保护的话,孤魂自己的安全也很有保障,她没想到孤魂顶着她的皮囊也真的敢将暗卫派给佛如,比起自己,孤魂更怕佛如出事是吗,哈哈,真是感人。

原任苏詺江狂笑着,目光却凌厉望向暗处,禧杨真是给她挑了个好暗卫,遵守命令的本领无人能敌,她敢说,暗卫跟了佛如这么久,绝对把她与孤魂的事情也了解的透彻。

明知道自己的主子非真主,却也老实的遵守着孤魂的命令,甚至跟自己的真主作对,他还真是继承到了禧杨一仆多主的骨髓,不愧是禧杨挑出来的人啊。

日子一天天过去,除了佛如每天都来,后院其他人也偶尔会来。原任苏詺江算是摸清了,后院众人里除了柯家兄弟俩,其他人都知道她与孤魂的事情。

柯家兄弟一般都是结伙来看她,柯絮那个小娃似乎是被灌输了什么东西,每次见她总是拉着哥哥的袖子朝她抽抽搭搭的哭,一副很心疼她的模样,总是对她说“太子爷要好好休养,不能再走火入魔了,叶虬哥哥很快会将太子爷放出来的……”

走火入魔?原任苏詺江想笑,这倒是个好借口。

桦芥也会来,每次探清她不是那个孤魂后就走了,和叶虬一个样,只是叶虬走得很冷漠,桦芥则畏畏缩缩的,深怕她会背后偷袭。

钟离青华来的最少,只来过一次,看了一眼她,然后叹了口气就走了。

禧杨也几次想来看她,每每都和外头的宫人吵起来,叶虬不放心这个老太监与她接触,坚决不肯放禧杨进去。

周青青是她一天之中比佛如见的还要多的人,这个宫女承担了近身照顾她的所有事务,沐浴更衣,梳妆洗面,这个宫女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

原任苏詺江真是想笑得很,来来往往,走走去去,几乎全是为了孤魂才来见她的人,唯有一个禧杨,可却是个一仆二主的老狐狸,虚情假意,她不想见。

孤魂啊,你……真是让人羡慕得很。

佛如从未如此坚持过,他每日都会去见太子爷,只盼有一日那人能眯了眼眸笑得眉眼弯弯的看向他,以熟悉的语调唤他一声,“佛如。”

如果真能等到这一幕,便是用性命交换,他也肯。

而光阴流逝,屋外的夹竹桃都抽苞开了花,花期将过,娇色凋落,那一幕一直不来,佛如等得有些心灰意冷。

每日都听原任苏詺江嘲讽,告诉他不必再等,孤魂已死,他也开始慢慢动摇,偶尔也会想,太子爷是不是真的去了,不再回来了……

后来终有一日,那天明媚的暖光斜斜洒入屋子,铁链也被照耀得斑驳发亮,他踏入屋子,抱着膝盖坐在床榻上的那人微微侧头朝他笑,神色温柔,道:“佛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