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芷忍不住问道：“他们要做什么？”
柳云笙沉默了一阵，脸色变得越来越白。
苏芷疑惑地看着他。他在害怕什么？
柳云笙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由白转青。青色之中，还带着些病态的红晕。
苏芷突然感到不妙。
就在她想明白的那一瞬，柳云笙从马背上掉了下来，四肢僵硬，仿佛一具没有生命的木偶。
“毒！”苏芷皱眉，“他中毒了！你看着他，我去叫大夫！”
棺材铺老板和女子将柳云笙扶进店内。他躺在一口口黑色棺材中间，似乎已经死了。
苏芷骑上他的马，奔向城中。
当她把大夫带来的时候，柳云笙已经不见。
棺材铺老板说：“刚才有个自称叫桃夭的姑娘，和另外几人把他带走了。”
苏芷追问：“带去了哪里？”
她不想让柳云笙死。
她最受不了的就是看到无辜的人遭受横祸。
另外，柳云笙是目前唯一能解答她疑惑的人。她不能跟丢了他。
老板答道：“他们没说。我本来想拦的，但他们人多，我拦不住。”
苏芷问：“那和我一起来的姑娘呢？”
老板答：“她……刚才走了。也没说去哪里。”
苏芷靠在马背上，长长叹了一口气。
线索又断了吗？
她整理着事情脉络：
柳云笙他们似乎要阻止苏枫和赫连明睿做某件事情。
而这件事情，会让赫连明睿死去。
究竟是什么事情？
苏芷凝视着马。马甩了甩尾巴，打了个响鼻。
对了，这马是柳云笙的。
而且，马很通人性，记忆力也不错。
苏芷摸摸它紫红色的鬃毛，说道：“带我去找你的主人吧！”
马像是听懂了她的话似的，带她狂奔起来。
却不是跑向城中，而是往南面的山林里跑去。
不知过了多久，马载着她来到一处农家小院，再也不肯走了。
这小院很奇特，并未修建在村中，而是在远离村庄的山脚下。方圆十里之内并没有其他邻居。
苏芷下马，走进竹篱笆围成的院子。
院中空无一人。竹竿上晾晒着些衣服，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看样子这屋是经常住人的。
衣服的料子看上去很质朴，但丝绸都是极好的，看上去很贵重。
这里住着的是什么人？
苏芷走到房门前，敲了敲门，无人应。
她又喊了两声。
突然，门开了。
门里站着一个女人，样貌美丽娇柔，看上去弱不禁风。她脸上写满惊诧，紧紧盯着苏芷。
“你不是已经……”她说了一半，又陷入沉默。但那双眼睛始终警惕地盯着苏芷。
过了一会儿，她问：“你是谁？”
苏芷说了自己的名字和来意，又告诉她自己失忆的事情。
女人说：“竟然真的是你。他也和我说过你失忆了。”
她侧身将苏芷让进屋内，边走边说：“估计你也不记得我是谁。”
屋里陈设简单而雅致。看上去不像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家，而是一间布置精美的乡野别墅。
苏芷走到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问道：“我该怎么称呼你？”
女人笑了笑，答道：“叫我听雪吧。”
恰好是中午，苏听雪做了几样小菜，二人边吃边聊。
苏芷追问赫连明睿的事情。苏听雪把知道的都告诉了她。
她并不打算瞒着苏芷。但她当真不晓得赫连明睿要去做什么。
她凄楚地说：“自从楚王殿下离世后，我对其他事情，已经无欲无求。”
苏芷晓得她是楚王的遗孀。可楚王去世了，院子里那些男人的衣服又是谁的？
她把疑惑写在脸上。
苏听雪指了指自己隆起的下腹，苦笑道：“我怀着孩子，娘家因为谋反被满门抄斩，当今圣上怕也容不下我，我已经没有去处。我得找个靠山才能活下去。”
苏芷理解她的难处，没有再问。
苏听雪却说道：“告诉你也无妨。和我住在一起的这位，是晋王的暗卫。那次会盟上晋王遭遇刺杀下落不明，他也无处可去……”
她叹息道：“都是无家可归之人，便互相照顾一阵子。”
苏芷点头。
苏听雪便不再说什么。二人埋头吃饭。
眼见天黑，苏听雪要留苏芷住。
苏芷没打听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急着要走。但荒郊野岭的，马也累了，她只好在这里住一晚。
二人洗漱完，正要熄灯睡觉，只听门外传来急促的喊声：
“快来帮忙！”
苏听雪奇怪道：“他去城里买东西，要明天下午才回来，怎么这回如此之快？”
说着她披上衣服出了屋。苏芷跟在她身后。
借着月光，只见院里进来一位高大男子，他身后背着一人，浑身是血。
苏听雪惊叫一声，担忧地问男子：“你没受伤吧？”
男子摇头道：“我没事！你去烧壶热水！”
男子把身后的血人扛进屋里，放在榻上。
苏芷跟在他身后，她点了几根蜡烛，这才看清血人是个年轻姑娘。她身中数刀，奄奄一息。
男子奇怪地望了苏芷一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秦王的王妃？”
苏芷点头。刚才吃饭的时候，苏听雪跟她讲了她和赫连明睿的关系。虽然她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但隐隐有种感觉，苏听雪说的都是真的。
男子见她承认，表情立刻有些阴森，质问道：“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苏芷也不避讳。在这样一个精明而身怀武功的人面前说谎并没有什么用。
她答：“是柳云笙的马带我来的。”
男子脸色有些白，紧张地问：“柳云笙怎么了？”
“中了毒。”
“中毒……呵，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早。”
男子冷笑一声，摇了摇头。
苏芷看到他的变化，急问：“你也知道赫连明睿和苏枫的秘密，是吗？”
男子平静地回答：“我不知道。”
见苏芷不信，他苦笑：“我能活到现在，就是因为我一无所知。”
他又叹息：“柳云笙这个傻瓜。”
苏芷问：“你们认识？”
“何止认识？”男子脸上露出凄然之色，“他曾经救过我一命。”
苏芷问：“他没有告诉你苏枫他们要做什么吗？”
“我问过，他没说。他说，为这件事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男子不再回答，指了指榻上躺着的血人，问苏芷：“你懂医术么？帮她包扎一下。”
不一会儿，苏听雪抬着热水进来。苏芷正在给受伤的姑娘包扎。
所幸伤口不是很深，只是流血太多，看起来有些吓人。
苏听雪给那姑娘擦干净脸上的血迹，不由惊呼一声：“云出月？！”
苏芷从苏听雪口中知晓了云出月的身份。
苏听雪笑道：“你们以前挺不对付的。”
苏芷完全想不起来。她只觉得这姑娘很美，看上去很机灵，一定是个活泼又聪明的人。
包扎完毕，男子走进来，苏听雪担忧地问：
“又是苏枫吗？”
“八成是的。”男子回答，“能在郡主府暗卫的眼皮底下伤人，也只有他的手下才能做到。若不是我路过，恐怕郡主已经不在人世。”
苏听雪难过地问：“为何郡主也遭到毒手？那你和我，我们会不会也被……”
男子微微瞟了苏芷一眼，安慰苏听雪：“苏枫要杀她，是因为她有能力阻止秦王。我们只要不干扰苏枫，就没问题。”
苏芷沉默了。
她想说苏枫不是那种人。
但眼前这一个个死去或者将要死去的受害者，都在无声的控诉着苏枫的所作所为。
苏枫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她是不是一直没有真正了解他？
苏芷在忐忑之中清醒了一晚上。她有些害怕男子和苏听雪对她做什么，毕竟她是苏枫的妹妹。
但他们什么都没做。
转念一想，若是他们真对她不利，恐怕苏枫也会对他们下手。
苏芷暗笑自己太蠢。
早上起来的时候，她顶着一双黑眼圈，想看看云出月有没有醒来。
云出月既然是能阻止赫连明睿的人，说不定她知道些什么。
但云出月依然昏迷。
两天过去，苏芷煎熬地等待着。苏听雪继续给她讲着被她遗忘的往事。
苏听雪的故事很好听，煮的饭菜也很可口。但苏芷没什么胃口。
第三天早上，云出月突然醒来！
但她受了刺激，已经疯了。
她挥舞着一切能扔掉的东西，将苏芷和苏听雪赶出房间。
夜里，云出月精疲力尽，终于安静下来。
苏芷用一条烤鸡腿，换得了云出月的信任。
苏芷试图问出苏枫的秘密。
云出月却茫然地望着她。
苏芷试了好几次都是这样，她只得暂时放弃。
退出屋子的时候，她听见云出月在她身后咯咯笑道：“枫树在北方有，在南方也有。”
苏芷停住脚步。
云出月唱了一会儿歌，苏芷就这么等着。
云出月唱完歌，又拍手笑道：“你要是在北方找不到，为何不去南方找找？”
天不亮，苏芷就告别了苏听雪。
苏听雪给了她一些银两和食物，叮嘱她路上小心。
不知为何，望着苏芷策马离去的背影，苏听雪落下泪来。
“哭什么？”男子站在她身后，轻轻揽住她的肩。
现在，他脸上的人皮面具已经摘下，露出一张带有疤痕的脸。疤痕也掩不住他浑身散发的温润气质。
苏听雪说：“殿下，我们……”
“别再叫我殿下。楚王已经死了。”男子温柔地抓起她的手，轻轻吻着手背。
他说：“我们来此隐居，不要再提起过去的事情。”
苏听雪点头。
“人不必失忆，也是可以重新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