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轻点了下头。

夏也垂下眼,“所以……这就是你开始大力推动机械心计划的原因,对吗?”

他沉默着,既不承认,也没否认。

“也好,有颗心,总归是更好一点,”夏也随即将话题一转,幽幽问道,“那他们要弹劾你,是不是真的?”

二十一没有正面回应,“无论怎样,我都照单全收。况且,最高执行官这个身份本来也是我偷来的。总归有还回去的那一天,到那时,一切就都结束了。”

“这怎么会是你偷来的?”夏也急了,“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明明是他们找你帮忙的!”

他轻笑了一下,但无声。

黑暗中,那双水蓝色的眼眸中似乎如深海般黯沉……

“嘶……”

夏也忽然觉得胸口处一阵疼痛。

没由来地,她的眼前再次看到了一些本不属于自己的第一视角画面——

晃动的实验大楼。

慌乱疏散撤离到人群。

不同年龄段孩子们撕心裂肺的哭喊。

……

直到地震结束了,所有的人都还惊魂未定。

实验园区的大门,天边残阳如血。

孩子们被焦急赶来的家长们一一接走,最后只剩下一个银色头发的小男孩,抱腿坐在实验大楼前的台阶上,看着天色一点一点变暗。

他一直都十分清楚地知道,不会有人来接自己。

不知为什么,他看到接踵而至的家长们赶来的时候,脑海中想到的竟然不是自己刚死去的外婆,而是昨天在废弃大楼刚认识的那个小女孩……

是她拿着枪,像个天使英雄一样,救了他……

那个小小的背影,就这样在夜色沉默中,一寸一寸,融于身后的整座废墟里……

这是二十一的记忆?!

她下意识地抬手覆住心脏,那里钝痛难当。

她忽然就明白了,那一次看似偶然的儿时相遇,其实早就将两人命运的齿轮,悄悄拨动……

而她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也远比她想象的,要重要得多……

夏也拼命忍住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更用力地抱紧了他。而二十一却并不知道她可以看到自己正在回忆的画面,于是微感意外,但也没有推开她,任由她抱着……

余震还在继续。

二十一忽然低声问她:“怕吗?”

她笃定摇头,“不怕。”

“如果一直震下去,也不怕?”

“嗯,也不怕,”夏也信誓旦旦,“如果一直震下去,我就和你一直躲下去。”

他揉了揉她的发顶,轻笑出声,像是来自内心最深处的欢愉。

-

与此同时,全球AI监管局大楼之外。

一群蒙面黑衣人正趁着地震混乱之际,在一栋废弃的工厂里大批量销毁实验失败的AI仿生人,其中很多都是由真人改造成的半机械人,其中还有一个中年男人,临死前,机械手臂紧紧攥着自己亡妻的照片,已经那条再也送不出去的火红丝巾……

但统统都被扔进废坑。

然后被地震后的碎石沙土结结实实地掩埋。

为首的是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年轻人,他戴着白口罩,却依旧难掩眉宇之间的秀气。

“你们还真是没用呢。”

“首领我们知错了,我们肯定会继续努力的!”

“怎么努力?拿你们的榆木脑袋努力吗?就连销毁个废人都不会动脑筋。下次再通过地震的方式,估计就该引起相关部门的注意了,毕竟自然灾害不可能如此频发。你们最近搞的地震属实是多了点。”

“首领放心,我们下次一定注意!”

“好吧,尽快找到那张芯片,这是头等大事。”

“保证完成任务!”

-

地震终于停了。

二十一目送夏也走出AI监管局大楼。

“门口的那辆黑色商务车,你上去后直接给他们看我的身份卡,他们会带你去换衣服,然后参加会议。”

“那你呢?”夏也回头问他,“你为什么不去?”

“我还有其他的事要处理,你代劳就可以。”

夏也点点头,虽然并不知道他要忙的是什么事,就跟随自己的内心,下意识说了一句,“一切顺利啊,照顾好自己。”

显得有些许不合时宜。

但二十一丝毫不在意这些,手指向不远处的天边,对她会心一笑,“看,彩虹。”

夏也看向他手指的方向,看着那一道稍显黯淡的彩虹,落日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垂落到她的脚边。

“我回了,再见。”

不知为什么,他转身离开,留给她一个背影,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那一刻竟让夏也觉得,两人之间,像是隔了一道永远都无法逾越的天堑……

-

此时,赶往全球AI论坛峰会的,还有江沉一行。

“你之前说有要报告的事情,现在可以说了,”江沉在车后座斜倚在靠背,抬手轻按太阳穴,“就从我们近期新投资的那几家AI医疗科技公司开始吧。”

坐在副驾驶的特助推了一把鼻梁上的镜架,急忙向后座递过去一份文件,“回江董,您说的那几家AI医疗科技公司,在裴主任的大力协助下,已经按计划推出了针对ADL副作用、以及后遗症的保健药品,目前正在二期临床阶段,进展十分顺利。”

江沉点点头,“嗯,知道了。说下一个。”

特助连忙继续汇报:“自从您对外宣布要和安氏集团联姻后,江氏集团股价迅速回暖,连同那几家AI科技医疗公司也股价升高,目前形势向好,按照当前的速度,预计不出三个月,江氏集团将全面垄断AI医疗这块蓝海,市场份额也将扩大至历史新高。”

“好,了解。”

江沉没什么表情,简单翻看了几页手里的文件,便将它放下,转头看向窗外。

特助也适时闭嘴,不敢再多打扰。

车里寂静无声。

司机一路平稳行驶,很快便抵达了会场。

这是一处十分私密的庄园,进门后需要越过一小段湖上小桥,主会场设在隐秘的后花园,一进酒店大堂便是签到处,拐上旋转楼梯就抵达了二层的主会场。

江沉一进去,便看到最前排坐着的那个身影。

熟悉,却又无比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