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翘慌忙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7点30分了,幸亏从这里去码头并不远,她松了一口气,脱掉了身上的短裙子,从小背囊里掏出一套浅灰色的连体裤换上,这套连体裤简约低调,穿着舒适又不引人注意。

她有经验,暗访的时候衣着越简单越好,而且连体裤的料子比较轻薄,就算被雨浇湿了,贴在身上也不会不舒服,能迅速被空气和体温蒸干。

她麻利地把一头长发扎成丸子头,从背囊里掏出手机套,手机套上有长长的绳子,可以把手机直接挂在脖子上,赵莞给的雨衣也派上用场了。临出门时她抽出房卡塞进手机的套子里,把手机绳往脖子上一挂,便轻装上阵了。

酒店大堂人不多,人们三三两两地站着讨论着这场台风的等级,台风已经登陆了,据说这场台风比天气预报原先宣布的九级还要大,码头往返的船只在傍晚时已经停止了营运,人们担心着明天的出行,议论纷纷。

丁翘暗暗庆幸赵莞送了雨衣给她,不过等她推开玻璃门大步走出去,便知道自己庆幸得太早了——狂飙而来的暴风雨把雨衣的帽子从她的头上吹开,她瞬间就淋了满头满脸的水,待她好不容易把帽子重新戴好,头发已湿了大半,眼睛都睁不开了。

更让她吃惊的是,她现在连走路都举步维艰,每走一步,都像有人从反方向推着她不让她前进,天地间已是漆黑一片,唯有风雨无处不在,见缝插针地企图突破雨具的防线入侵她的怀抱。她唯有双手紧紧地抱着胸前,咬牙前进。

让她安心的是,在双手的庇护中,有个坚硬的东西一直紧紧地贴在胸前——那是她的手机,只要手机在,报料人就能找到她。

好不容易踉踉跄跄地走到码头,风雨更大了,她竭力睁开眼睛四处张望,码头的浅滩上泊着各种各样的渔船。在昏黄的灯光照射下,隐约可见海浪被狂风鼓动着汹涌地朝岸边扑来,啪啪有声。

四下无人,更显得风雨声如同鬼哭狼嚎。丁翘的双眼被雨水打得又酸又涩,不由得心里生出怨艾:这样的鬼天气约在这里见面却不见人,莫非是有人故意捉弄我?似乎又不可能,虽然这个报料人行事是古怪了一些,但从他的信息来看,似乎对她并无恶意。

会不会是他发信息过来了,自己没听见?她一步步挪到一个巨大的水泥墩前,那水泥墩是固定在码头上的,再大的台风也撼动不了它,她半蹲着把背紧紧地贴近水泥墩,从怀里掏出了手机。

有三个未接电话,两个是赵莞打来的,另一个是境外的号码,是妈妈打来的。

翻开信息栏,空空如也。

已经是晚上8点零5分了,报料人并没有发信息来。

难道他们改变了主意?如果他们取消了行动,报料人应该告诉她呀!她把手机放回胸前,正要站起来,但觉眼前一黑,一个黑色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面前。

她正要开口询问,来人已伸出双手不由分说地推着她往前走。两人靠得很近,一阵若有若无的气味飘过来,清新而馥郁,那是香茅草的味道。

以前,外婆在世的时候,因患风湿之故常涂抹药油,其中一味草药便是香茅草,所以她对这种气味非常熟悉。

对方是不是报料人?她正欲挣开来问个究竟,可是来人似乎并没有跟她交流的意思。她徒劳地挣扎了几下,发现以自己的力量实在无法与之抗衡,只觉得此人好高,似乎要比自己高上一个头。风疾雨猛中,她被来人不由分说地拉扯着穿过无数渔船,最后上了一艘船。

这个时候上船?她有点奇怪,也有点兴奋——他们真的行动了?

她没有在海边生活过的经历,对台风的了解并不多,初生牛犊不怕虎,一股“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的豪气在支撑着她,此刻她也顾不上害怕了。

这艘船还不小,堪称巨大,来人对船的布局似乎相当熟悉,灯没开,他却能左穿右拐,把她带到了一个幽暗的所在,从位置上来看,是船上的二楼。

角落里放着几个巨大的蓝色胶桶,来人揭开了其中一个胶桶的盖子,声音低沉地说:“进去!”

“为什么?”她想要看清楚来人的样子,可是没有灯光,她什么也看不清楚。

“别怕,有我在!”风雨太大,这句话,也是淹没在风雨中的。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他这句话,丁翘竟然觉得安心,马上身手敏捷地爬进了蓝色的大胶桶里,顶上的盖子啪的一声被盖上了。

顿时,全世界都安静了——胶桶里就像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只是,里面黑得可怕,丁翘生平第一次知道,原来所谓的伸手不见五指是这样的。

雨衣还套在身上,里面的衣服又全湿了,黏糊糊地贴在身上,别提多难受了。幸亏胶桶空间还挺宽敞,她小心翼翼地脱掉了身上的雨衣,顿时感觉舒服多了,这才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外面那人走了没有,不过就算走,他应该也还在船上,因为他刚才说——别怕,有我在。

凭那句话,她基本上可以确定,他就是那个神秘的报料人。

四周一片寂静,她只能听到微微喘息的声音。

正在寻思间,手机闪了一下,信息来了。她打开看,微怔,竟然是“机械男”加她微信好友的申请,她没有犹豫,立即按了通过。

很快,手机又闪了一下,信息来了。

她打开,竟然是一段语音,机械男发来的。她把手机贴近耳朵边听——他竟然在唱歌,没有配乐,只是清唱,但有一种很特别的味道。

海边小岛上,

红莓花儿开,

有一位少年真使我心爱,

可是我不能对他表白,

满怀的心腹话儿没法讲出来,

满怀的心腹话儿没法讲出来……

她不禁莞尔,这个机械男怎么回事,这个时候竟然唱歌?她回复了一条信息过去:“什么鬼?”

很快,手机闪了一下,对方回信息了:“我怕你害怕,唱歌给你壮胆,我只记得这首歌。”

丁翘回了一个字:“哦。”

对方没有再回复,丁翘静静地待了一会儿,忍不住又打开手机贴近耳边听起来。他之前跟她通话的时候,声音是经过处理的,刚才他带她上船的时候,风大雨大,他的声音听起来也含糊不清,但他唱歌的声音特别好听。

这个声音听起来很悦耳,很年轻,也很温柔,像是有人在你耳边呢喃,轻轻地诉说衷肠。

这个神秘的报料人,究竟是什么人?丁翘更加好奇了。

因为担心手机没电,丁翘不敢再玩手机了,她关掉了手机屏幕,待在黑暗中默默地想着心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手机上的提示灯亮了一下,丁翘忙打开屏幕,机械男发过来一条微信——

“我已下船,他们现在上船了,你藏在桶里千万不要出来。”

什么?你下船了?你刚才不是说有你在,让我别怕吗,你现在竟然溜走了?

丁翘背上突然泛起了一阵冰冷之感,在这样一个风雨呼啸的台风之夜,自己被一个陌生人忽悠进了一个巨大的胶桶里,如果闷死在胶桶里面岂非很冤?

这一刻,她甚至认真地寻思,自己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如果他们发现她藏在船上,会不会杀人灭口?她越想越怕,明知道手机早就被自己调了静音,还是忍不住又认真地检查了一遍,免得手机突然响起来惹祸上身。

突然,她有了新发现:胶桶上方竟然有一个手指大小的洞口!刚才没看见,是因为四周都是黑乎乎的,现在——有灯光射进来了。

她明明记得,刚才跟机械男上船的时候,船上黑灯瞎火的,这么说,他们真的上船了。

一想到大敌当前,她豪气顿生:我是为了保护祖国蓝色的海洋而战,我才不怕你们,再说,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还有盟友呢——不过一想到那个盟友好像已经下船了,她又有点丧气。

她凑近那个洞,透过洞口朝外看——这一看,不由得感叹那个人让她藏在这里简直太高明了!从洞口看出去,刚好看见一楼的甲板位置,甲板上的灯光穿过密集的雨帘依然亮得有点刺眼,几个男人站在那里好像在商量着什么,不过隔得太远,再加上风疾雨大,她什么都听不见。

奇怪的是,那些男人既没有打伞也没有穿雨衣,好像不怕衣服被浇湿一样。雨越下越大,她透过密密的雨帘,可以看见他们的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过了一会儿,其中的一个男人挥了一下手,几个男人相继走进了船舱。

他们打算干什么?我要不要想办法溜出去听听他们在密谋什么?丁翘寻思着,突然感觉船身动了一下,随之开始颠簸起来,脚下也传来剧烈的震动感——那是发动机在震动!

糟糕!他们开船了!丁翘心里一沉,他们开船自然不会只是在港口边逛逛,应该是要出海,可是今晚这样的天气,所有的船只都跑回码头避风,他们却要开船出海,那不是寻死吗?

报料人说他们利用声呐探测器捕鱼,也许在台风之夜出海更有利于他们掩饰罪恶?但谁都知道台风来临时出海是多么危险,如果只是为了打渔,似乎不值得这样做啊,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船一直在高速前进,胶桶与地板的接触面有强烈的颤动感,丁翘一直死死地盯着胶桶的小洞,但甲板上空无一人,只有大雨依然在下,而风也越来越大,不知道吹着渔船上的窗户还是杂物,风声像鬼哭狼嚎。

这群亡命之徒,为了钱连命都不要了!丁翘默默地想。胸前的电话闪了一下,她以为是报料人发信息来了,忙打开看——果然是信息,但不是机械男发来的,是赵莞。

“小翘翘,你怎么不听电话也不回信息?你妈知道你出去暗访了很担心,快给她回个微信。”

她忙查看,果然发现母亲周颖芝发了好几个信息,还有几个语音聊天请求,为免母亲担心,她快速地输入:“妈,我在采访,方便时再联。”

信息却迟迟发不出,她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没有信号了。

她的心又沉了一下,这下连最后的仰仗都没有了。如果她被那些人发现,连一个求救的信息都发不出去。

呵呵,丁翘啊丁翘,看来你今天真要为祖国的新闻事业而牺牲了。

不不,邪不胜正……大不了按兵不动,等他们返航下了船,我再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便是。

抱着这样的想法,丁翘干脆靠在胶桶边闭目养神,偶尔睁大眼睛观察一下甲板上的动静。

甲板上一直没有动静,渔船冒着风雨在颠簸前行。对未来不可知、不可控的恐惧感,令她有那么一刹那,产生了整艘渔船只有自己一个活物的错觉,她恨不得爬出胶桶看个究竟。

她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这个想法,平静地等候时间的流逝。她隐隐觉得,这些人在台风之夜出海,必然不是为了捕鱼这么简单,她也很好奇,冒这么大的风险出来,这些人究竟想干什么?

丁翘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难道他们是利用渔船走私?对,一定是这样!他们极有可能会在海上交易,今晚风疾浪大,正是他们作案的好时机!丁翘被这个猜想刺激得心脏狂跳。

这两年来,因为跑政法线之故,她见识过不少黄赌毒交易现场,但那是跟办案人员一起,像今天这样单枪匹马孤身上阵,还是头一次。不过,暗访不正是因为这样才刺激吗?她并不害怕。

不知道过了多久,渔船似乎停止了震动。风浪依然很大,渔船在海浪中剧烈起伏。

丁翘擦了擦眼睛,凝神透过洞口往外看。

果然有了动静,几个男人相继抱着一些东西走了出来,把东西放在甲板上后,他们又返回船舱再拿,来来回回几次后,甲板上堆起了一大堆东西。

不是渔网,那些东西是椭圆形的,形如手榴弹,似乎有一根一根的线把它们串连在一起了。

几个男人站在甲板上好一会儿,似乎在商量着什么,其中一个男人挥了挥手,船又开动了。

一个男人抱起甲板上的“手榴弹”开始往海上抛。船越开越快,但那些男人一直保持着一次只能一个人抛“手榴弹”的频率,似乎是想隔开那些“手榴弹”之间的距离。

丁翘突然想起了报料人的话——他们用声呐探测器捕鱼。难道,那些形如手榴弹的东西,就是声呐探测器?

很快,堆在甲板上的“手榴弹”就全部被投进海里了。丁翘有点后悔,他们刚才在抛“手榴弹”的时候,自己应该用手机拍下视频的。这款手机的功能不错,像素也极佳,应该可以拍得很清楚,但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丁翘有点懊丧,待她再凝神把目光投向甲板上,甲板上已经空无一人,而船,也在这个时候停止了前进。

风好像突然之间停了,但海浪依然在咆哮,渔船在大海中漂来**去,在大自然面前,人类显得那么渺小与无奈,丁翘的心吊到了半空。

突然,丁翘瞪大了眼睛:甲板上多了许多闪闪发光的东西,有的长些,有的短些,而且还在不断地跳动!

只是一瞬间,她便反应过来,是鱼!从海里跳上来的鱼!丁翘几乎惊呼起来,该是多么可怕的力量,才能让鱼舍弃它们赖以生存的海水,奋不顾身地跳到甲板上来?

她想起了报料人的话,他说,声呐的杀伤范围很广,一旦开启,几百米以内,所有鱼类都会惊慌失措地浮出水面,胡窜乱撞,最终死亡。

甲板上的鱼越来越多,很快便铺满了甲板,还有数不清的鱼正前赴后继地往船上跳。

几个男人拖着箱子走出来,他们似乎对这种现象已司空见惯,把鱼拾起来放进箱子里。

报料人没说错,他们确实是用声呐探测器捕鱼。这样的捕捞方法,对海上生物的打击是毁灭性的,如果任由他们这样下去,我国实行的休渔期保护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一股怒火从丁翘心里涌起,她打开手机的录像功能准备把这一切都拍下来——但是,当她把手机的摄像孔对准胶桶的洞口时才发现不行,眼睛可以通过洞口观察到外面的一切,但手机的摄像头无法像人的视线那么灵活。

怎么办?丁翘犹豫了一下,她决定豁出去了,走出去把这一切拍下来!那些人一心收拾甲板上的鱼,应该不会留意船上的二楼。

丁翘小心翼翼地顶开头上的盖子,慢慢地爬出胶桶。

透过船窗,她发现不但风停了,连雨也停了,但海浪依然很大,渔船在不断地晃动,她把身子靠在墙壁上朝窗外看,敌明我暗,正好把一楼甲板上的一切尽收眼底。

甲板上的鱼更多了,铺上了厚厚的一层,但它们并不甘心就此待毙,痛苦地跳跃着挣扎着——于是,整个甲板都似乎在跳动,银光闪闪。

丁翘打开手机的摄像功能,调好距离,对着一楼的甲板拍起来。拍了一会儿,她还是有点不满意——用手机摄像虽然方便,但广角不及照相机,拍出来的效果自然也不及相机好。

丁翘猫着身子走出二楼的甲板观察了一下,决定爬上船的三楼。说是三楼,其实也就是渔船的二楼顶端而已,上面是一个平台,用一镜到底的办法可以把甲板上的鱼360度地全部拍出来。

这个新闻一旦报道出去,将会引起轰动,大海里的海洋生物,都会因为她而获救。一想到自己可以挽救整个海洋的生物,丁翘顿觉责任重大,她猫着腰蹑手蹑脚地爬上了三楼。

果然,居高临下,一楼甲板上的情况一览无遗。

甲板上的鱼越堆越高,海里的鱼还在不断地跳上来,那几个男人都忙不过来了,只挑大鱼拾进箱子里,不时用脚把小鱼踢下海,但很快又有数不清的鱼跳上甲板。

丁翘把手机调整好焦距,对着甲板上的鱼和人拍起来。

突然,她发现甲板上有个男人站直了身子朝三楼看,用手指着她这边的方向似乎在说着什么,很快,其余的男人也站直了身子朝这边看,丁翘微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们发现她了!

环顾四周,三楼没有隐蔽之处,怎么办,怎么办?电光石火间,丁翘想到了二楼的胶桶,除了那个地方,她想不到更合适的藏身之处了!

她把手机往胸前的衣服里一塞,忙朝二楼奔去。

她一跑,那几个男人好像才反应过来,不约而同地朝梯级走去——可是他们脚下全是叠在一起的鱼,而且鱼一直在蹦跳,这令他们举步维艰,很快便摔倒在鱼堆中。

船舱里的人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慌忙走出来看,待弄明白是有人在偷拍,立即就退回船舱里了——从船舱里也能上二楼,可以避开鱼堆的阻挠。

丁翘跑到二楼,终于看到了那几个蓝色的胶桶,可是她却不敢爬进胶桶里了——他们已经发现了她,现在进去无异于让他们瓮中捉鳖。

就在犹豫间,二楼突然灯光大亮,紧接着,她听到前方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她可不想束手就摛,扭头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在那边!”

“是个女的!快,追上她!”

她闪身进了一个漆黑的小房间,似乎是临时卧室,隐约可见布置了几张碌架床,她靠在床边喘息了一下,思忖着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渔船虽大,但这么多人要找一个人并不难,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找来这里。

一想到那些陌生的男人不知道会怎样对付她,她便全身冒冷汗。杂乱的人声越来越近,她紧张得快要窒息了,双手向前伸,摸索着朝床后面的角落走去——

突然,她心里一沉,角落里似乎贴墙蹲着个黑乎乎的人影,房间里还有人?她再定睛看,那人影却又悄无声息地没了踪影,难道是自己疑心生暗鬼了?她正寻思着,胸前突然闪过一道光,把她吓了一跳,过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是手机发出的光,难道手机……有信号了?

她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看,果然,手机竟然显示信号满格。

看来这海上并不是完全没有信号,只不过是信号不稳定罢了,这意外的发现令她大喜。

砰的一声,房间的门从外面被踢开,啪的一声,房间里突然大亮。

几个男人站在门口,他们已经把二楼搜索了一遍,可以确定,入侵者就在这个房间里。

丁翘把手机举起,突然大大方方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倒把几个男人吓了一跳。

“抓住她!把她扔进大海里!”有人在后面大声喝道。

丁翘把手机举在前面,镇定地说:“你们只管上来,让大家看清楚你们的脸!让全国观众知道你们干的非法勾当!来,大家看清楚,就是这些人……”

一个年轻的男人惊呼:“她在直播!”

“不错!”丁翘微笑着说,“我刚才已经直播了你们把声呐探测器扔进大海,还拍到了你们在甲板上拾鱼!如果你们敢对我动手,这个视频会拍下你们的罪证,全国人都会认得你们的脸孔!”

丁翘脸上带笑,心却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也不知道这样说对这些人有没有震慑作用。

一个高大的男人大声说:“别听她胡扯,上去,把她的手机给我抢过来!”

有个小青年低声说:“老板,抢她的手机没用,她是直播,边拍边播出去了!”

这个老板,莫非就是那个吕仁?丁翘心里发虚,如果他们这个时候冲上来抢她的手机,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但此刻她不能示弱,一示弱她就完了,包括手机里已拍好的那些视频都会被他们毁掉的。

于是,她故作平静地微笑着说:“这位帅哥平时没少玩手机吧?

来,你们可以一起过来,一起玩直播!”

几个男人闻言皆后退了几步,好像担心她把自己拍进去似的,唯有那个被唤作老板的高大男人,站在原地审视着丁翘:“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丁翘笑了笑:“我是主播啊,听说你们用声呐捕鱼特别好玩,我就悄悄上船跟来了。”

那男人脸色大变:“是谁告诉你说我们用声呐捕鱼?”

丁翘大声说:“我亲眼看见了,你们把声呐放进大海,启动探测器,那些鱼受不了都往船上跳!我刚才已经直播了,全国观众都看见了!”

那男人的脸色变了又变,铁青着脸问:“你想怎么样?”

丁翘一字一句地说:“关闭声呐,立即返航!”

“如果我不答应呢?”

丁翘笑眯眯地说:“那你就把我扔进大海,反正看了这段直播的人,都知道谁是杀人凶手。”

男人盯着丁翘的脸,似乎要从她脸上看出虚实来,丁翘露出玩世不恭的笑意,似乎对方把她扔进大海也是一件好玩的事情,她并不介意。

那男人终于败下阵来,挥挥手:“快去关掉!”

丁翘把手机紧紧地握在手中,背靠在柱子上——虽然那个高大的男人,也就是酒店老板吕仁,再三邀她进船舱里坐,但她都坚决地拒绝了,她不相信,那些刚被她要挟过的人,能对她有什么善意。

所以,她一直待在一楼的甲板上,深夜的海上寒气入骨,她不由自主地咬紧了牙关,默默地盯着甲板看。

甲板上的鱼已被收拾好,甲板也被冲刷得干干净净,连一点鱼腥味都没有留下,她回想起不久前这里还堆满了厚厚的鱼,好像做了一场梦。

但她知道,这不是梦,船正在往回行驶,如无意外,天亮前她就可以安全抵达码头,然后拿着手机上的视频去报警。其实她很想问吕仁,为什么要用这么极端的方法去捕鱼,还有,为什么要在台风来临的时候出海捕鱼,再贵的鱼也不及生命重要啊,但在这个势单力薄的时刻,她不敢去刺激他,希望他相信她只是一个贪图好玩的女孩,相信她的承诺——她答应他,一到码头,她就把她的直播全部删除,从此以后不提这件事。

丁翘想起了那个报料人。那个机械男实在太不讲义气了,把她骗上渔船,自己却一走了之,如果不是她急中生智,此刻恐怕已经浮尸大海了。

没义气!垃圾!渣男!她在心里把报料人咒骂了一万次,她很想发信息骂他,但现在不是时候——手机是她唯一的武器,她必须把电留着,让手机保持待机状态。

不过她也知道,实际情况是,海上的信号不行,时断时续,她已经试过好多次想把那些视频发回去给赵莞,但都因信号中断而中止——若吕仁知道她的底牌,她会很危险。

远处响起了脚步声,她警觉地抬起头,神经顿时绷紧了:吕仁带着几个男人正朝她走来。

甲板上湿漉漉的,映着灯光,她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挺直了身子,似乎这样一来自己就能变得强大一些。

吕仁脸色阴晴不定,一步一步地朝她走近。

丁翘忍不住喝住他:“别过来!”

吕仁站定,冲她笑,可是他的笑容让人害怕:“你说谎了,你是报社记者,是不是?”

丁翘心里一沉,脑袋飞快地转动着——他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难道是报料人出卖了我?

不可能,这样对他有什么好处?也许这个吕仁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想诈一诈我而已——于是她镇定地说:“反正我答应你,一下船就删除直播,没人会再记得今晚的事。”

这也是策略,她不知道对方对她的了解有多少,所以不敢直接否认自己的身份,但答应删除直播好让对方放心,不至于跟她撕破脸皮。

谁知吕仁轻蔑地哼了一声:“小姑娘,你好狡猾啊,今晚的事你并没有直播出去。”

丁翘笑了,以退为进地扬了扬手中的手机:“这个我可没有骗你,我刚才看过了,点击量还不少呢!”

吕仁笑了:“真看不出啊小姑娘,这个时候你还能这么镇定。”说完他突然收住笑容,厉声说,“我们上网查过了,你是《江台都市报》的记者,网上有你以前的采访视频,但是,根本没有你所说的直播!”

丁翘暗暗叫苦,原以为已经唬住了这个土包子,想不到他竟然还会让人上网查证。

这个时候,只能装了,于是她低下头,可怜巴巴地说:“那我答应你,一下船就把所有的视频都删除了。”心里想的是,到时有了信号我就把视频发出去,手机上的视频删掉了也没关系。

谁料吕仁并不上当,他盯着丁翘看了好一会儿,才慢腾腾地说:“你不是心疼海里的鱼吗?那我们就把你扔进海里喂鱼吧。”

丁翘大吃一惊,忙撒腿就跑,吕仁也不急着追,在后面笑嘻嘻地说:“跑吧,你跑得再快也是在这艘船上。”

丁翘当然懂得这个道理,只是抱着拖得一时是一时的心理咬着牙沿着甲板跑,灯光把她的身影映在湿漉漉的甲板上,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起了那些鱼,那些被声呐吓得跳上甲板的鱼。此刻,自己跟那些鱼又有什么区别?

好不容易跑到船尾,二楼楼梯口突然冒出几个男人,他们站在那里,正气定神闲地等着她自投罗网,她咬紧了嘴唇,正想掉头跑,不料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她整个身子贴着甲板滑了出去。

来不及溅起一朵水花,她就整个儿被海浪卷进了大海里。

吕仁带着几个男人走过来,看着翻滚的海浪,似乎挺满意这个结果,沉声说:“今晚的事不许说出去!”

众男人对视了一眼,齐声说:“知道了,老板!”

有人小心翼翼地问:“还要回去捞海里那些东西吗?”

吕仁阴着脸,半晌才说:“今晚有点背,不去了!”

没有人敢说话。

吕仁看着茫茫的大海,哈哈地笑:“今晚这台风,说停就停了。”

众人没有说话,跟着他默默地走进了船舱。

刚摔进大海的时候,丁翘是清醒的,虽然她知道大海跟游泳池不一样,但仗着会游泳,她倒没有惊慌失措,她屏住呼吸,四肢很快便适应了海浪扑击的频率,待她重新浮出水面,才发现渔船已经离她有一段距离了。

她心里一惊,伸手摸了摸胸前,手机依然挂在那里,她的心定了一下,立即挥动双手朝前划去——在这茫茫大海中,她必须追上渔船伺机爬上去才有活路,最不济,能抓住渔船上的缆绳,或许也能有一线生机。

然而游了不到十分钟,她便知道自己还是太乐观了——四肢越来越吃力,前行的速度越来越慢,而渔船正在离她越来越远,快要消失在视线之外了。

她暗自心焦,双手加快了划水的速度,但收效甚微,一个浪头打过来,待她抹掉脸上的水,渔船就完全在她的视线里消失了。

她的心顿时凉了,没有了渔船,就算她力气足够,也游不回去了,在这无边无际的大海上,她迷路了。

跟以往的任何一次迷路都不同,这次迷路,没有导航也没有车可打,她甚至无法向人求助,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游。

看来这次是真的回不去了,但是,不能坐以待毙啊,哪怕再游一会儿,离岸边更近一些,也是好的。

她睁大眼睛奋力朝前游,胸前有东西贴着她的衣服在晃来**去,她怔了一下,马上想起那是她的手机,她伸手摸了一下,手机装在套子里依然被保管得好好的,她好像从手机中得到了能量,奋力朝前游去……不知道游了多久,她觉得累了,就停了下来,浮在水里先休息一下。她喃喃地提醒自己:我只是休息一会儿,一会儿还要游回去的,我只是休息一会儿,一会儿还是要游回去的……她不想死在这里,也不能死在这里,不然,妈妈会伤心死的。她很小的时候爸爸就因病去世了。为了养老抚幼,母亲想办法办了商务签证赴英国谋生,家中只剩下她和外婆相依为命。

妈妈虽然极少回来,但一直与家里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她在国外的事业越来越顺利,也提升了家里一老一小的生活质量。初中毕业那年,母亲想为她申请去英国求学,但她婉拒了,因为她见过母亲的男朋友杜鲁斯了,母亲是那么爱他,总是笑眯眯地叫他老杜,她担心自己的到来会打搅母亲的幸福生活。

外婆去世后,失去至亲的剧痛令她曾想去英国投奔母亲,但是想起老杜,她放弃了。老杜是那么爱母亲周颖芝,老杜亲昵地唤她为JOJO,他发誓要寻遍天下最古老最美丽的玫瑰花献给他心爱的JOJO。

这些年来,只要他跟周颖芝回国,两人便四处游玩寻找古老的玫瑰花品种,每找到一种稀奇的玫瑰花,老杜都会拍照发上社交圈。

为了一枝玫瑰的绽放,他甚至有耐心从冬季等到春天,等到玫瑰开花把它们摘下来献给他的JOJO。

在老杜眼中,JOJO就像是女神一样的存在,确定了这一点,丁翘就更加不愿意去英国跟他们一起生活了。

“如果我跟他们生活在一起,那女神就成了孩子妈,那得多扫兴呀。”当丁翘把这个理由告诉赵莞,赵莞先是笑了,后来又哭了。赵莞是家中最大的女儿,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她存在的意义,似乎就是为弟弟们开疆辟土,她想象不出被父母疼爱是什么滋味,她被丁翘与周颖芝间的母女情感动了。

她们是大学时同寝室的闺密,大学毕业后,又进了同一家报社工作,当丁翘邀请赵莞搬去家里跟她一起住的时候,赵莞没有多做推辞就高兴地答应了。住在丁翘家,每个月可以省下一笔不少的房租呢。

嗯,赵莞还在等我回家,妈妈的信息,我还没回……丁翘打起精神,竭力地睁开眼睛,她知道自己必须动起来,不然就麻烦了,她看过电影《泰坦尼克号》,如果自己一直闭着眼睛,很快就会睡着,在海水里睡着就意味着长眠不醒……为了不让自己睡着,她把手机从脖子上摘下来握在手中,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手一松,手机就会掉进海底,她要以这种残忍的方式,警惕自己不能睡着,她必须硬挺着睁大眼睛,四肢飞快地划动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觉得自己的身子越来越软,像躺在松软的棉花上,又舒服又解乏,不冷也不热,一切都是那么刚刚好。她贪恋着这份舒适,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就像躺在家里软绵绵的**,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她脸上带着笑,缓缓地松开了紧握的手。

手机,像鱼一样从她的掌心脱落,坠向漆黑的海底。

丁翘睁开了眼睛。

风停了,雨也住了,天上没有月亮,细碎的星星点缀在灰黑的夜幕中,显得辽阔而遥远,像是一幅含义高深的写意图。

这是哪里?她一骨碌坐起来,迷惘地环视四周。在灰暗的夜色中,隐约可见又高又大的石头,而自己,刚才正是躺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

她明明记得,自己之前在海上跟海浪奋力搏击,为何现在却在岸上?难道是自己不知不觉地游到这里来了?似乎不大可能,以自己的体力,不可能游出茫茫的大海——难道是海水把自己漂到这里来了?

好像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测,此时阵阵海浪声清晰地传来,她站起身朝前走,果然看见了大海,在苍茫的夜色中,海浪像绸缎一样席卷而上,又像碎花一样消失无踪。

按距离来算,这不可能是渔村的海边,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往胸前摸去,心里一沉——手机并没有挂在胸前。

她想起来了,为了不让自己入睡,她曾经把手机握在手心……可是后来她还是睡着了。

唉,她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可惜了那些拼了性命拍出来的视频,全没有了!更丧气的是,没有了手机,也就失去了向外界求助的工具,她现在浑身上下除了一套衣服,什么也没有了!

不仅如此,她丢了手机,那个报料人也联系不上她了,当然,她也找不到那个报料人了。一想起那个报料人,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如果不是他故弄玄虚,她也不会几乎丢了命。

突然,她睁大了眼睛——巨石旁边,有个黑影正在朝她走来!

她本能地往后退想躲起来,她觉得自己的安全面临着新的危机,因为她怀疑那个人是吕仁派来灭口的人。

“嘿,你醒啦!”黑影大声地冲她嚷,语气中透着喜悦与兴奋。她定定地站在那里,这个黑影,究竟是什么来路?

瞬间,黑影就走到了她跟前,夜色深沉,她看不清他的五官,只觉得他长得真高——而且,好像只穿了一条贴身的泳裤,夜色把他的身材勾勒得修长而完美。

“嘿,你醒啦!”黑影又说。

她不禁放下心来,看来这个人对自己并无恶意,于是便轻轻地嗯了一声,说:“是你救我的吗?”

来人没有直接回答,把手中的东西举到她面前——他的手上,好像捧着什么东西:“给你的。”

她迟疑了一下,并没有伸手接:“是什么?”

他伸手拿起她的手,他的手指微凉,柔软的触感中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她的手不由自主地张开,接住了他手中的东西。

有点轻,有点浮,好像是野花一样的东西。

她听到他淡淡地说:“桃薇,可以吃的。”

桃薇?她从未听过这个名字,料想是一种野花,不忍心拒绝他的好意,她拈起一朵桃薇送到了嘴边,慢慢地咀嚼起来。

芬芳中略带苦涩,似乎又带着甘甜的番薯的味道,她可以肯定,自己此前并没有吃过类似的东西。这时她才察觉自己真的饿了也渴了,这大半夜折腾下来,白天吃下的那两斤虾早就消化掉了。

“好吃吗?”他问她。

夜色深沉,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和眼神,但知道他一直在看着自己。

像是不忍心让他失望似的,她点点头,很快,手中的那捧桃薇就被她消灭掉了——她真的有点饥不择食了。

“是你救我的吗?”

他微微点头,勉强地嗯了一声,似乎救人是一件让他怯于承认的事情。

她激动地问:“那你救我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一个手机,用手机套子装着的手机?”

他困惑地问:“手机?很重要吗?”

“重要!”她迫切地说,“手机里面……有很重要的资料……很重要!”她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不能把视频的内容告诉对方,只能强调资料很重要。

对方点点头:“知道了。”说完他便转身迈着长腿朝大海走去。

丁翘惊讶,大声问:“喂,你去哪儿?”

他大声说:“帮你找手机!”

什么?丁翘吓了一跳,他不是开玩笑吧?他要去大海帮她找手机?

那不是海底捞针吗?

“哎,不要去了!”丁翘对着他的背影大声说,“你找不到的!

回来!”

可是他好像没有听到一样,头也不回地朝海里走去,转眼间便消失在海边,没了踪影。

他真的去帮她找手机了,去大海上。

她愣愣地注视着他消失的那片海域,他是谁?他怎么会在这里?他说帮她找手机是不是开玩笑?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海边,浪花去了又来,来了又去,他的身影一直没有再出现。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怀疑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出现过。

可是她又记得,他说:“嘿,你醒啦?”他还说,“帮你找手机。”他的每句话都很短,可是现在想来又那么亲切。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两个小时,天突然又下雨了,她抬头看,天边依然是阴沉的,连星星都不见了。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盯着海边看,也没避雨的打算,反正在这里也避无可避,雨水把她的眼睛打得生疼,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抹水,待她重新睁开眼睛,她呆住了——前方,一个黑影正踏浪而来!

是他!她认得他修长的身材,那么高,那么瘦。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手再擦了一下眼睛,看见他越来越近的身影,看见他朝她挥手,大声说:“找到了,你的手机!”

她踉踉跄跄地朝他奔去,直到从他手中接过手机,直到手机被她紧紧地握在手心,直到按亮手机看见熟悉的保护屏,她才敢确认:这确实是她的手机。

他竟然能在大海中找到她的手机?他是怎样做到的?他到底是什么人?她正想细问,对方却掉头又朝海里走去。

“喂,你又去哪儿?”

他没有停顿,风雨中只隐约听见他说:“等我一会儿……带你回去!”

带我回去?这么说,我可以回去喽?她心里一喜,这个时候,就算他说他能摘下天上的月亮,她也不会怀疑他的能力了。

雨越下越大,她摸索着朝岸边走,走了一会儿隐约看见越来越多的石头,还有远处黑黢黢的植物,她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一座孤岛。

这座孤岛,也许离她落水的那片海域并不远,所以那个人顺利把她救来这里,也帮她把掉在海里的手机找了回来……手机,对,她要给妈妈和老赵打个电话!

正想打开手机,她就看见手机灯闪了一下。有人打电话进来,她按了接听键,是赵莞惊喜交加的声音:“丁翘!小翘翘,是你吗?是你吗?”

丁翘心里一热,说:“是我。”

“天哪,你没死可太好了!快告诉我,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我在……”她正想说我在一个孤岛上,眼前突然闪过一道光,像是天空被撕裂了一个缺口,紧接着一声巨响从天边炸开来,轰隆隆——轰隆隆——

雷声把天空劈开了一道口子,大雨瓢泼一般倾泻开来。

丁翘吃了一惊,她知道打雷的时候不能打电话,否则雷电会击中自己,于是慌忙说:“我这边在打雷呢,先不说了……”

她刚挂了电话,又一片雷声震天地响起来,闪电把眼前的一切照得如同白昼,她半蹲着贴近一块巨石,尽可能地缩着身子,好让岩石为她挡住更多的风雨。

突然,她睁大了眼睛——

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个男人,他们好像完全看不见她一样,两人正在激烈地争论着什么,可是由于雷声太大,她什么也听不见。

后来,其中的一个男人扭头就走,后面的男人紧跟几步,突然俯身从地上拾起一块大石头朝前面男人的后脑勺砸去,她吃了一惊,正要提醒对方,却见前面那男人已被石头砸中,一头栽倒在地。

行凶者俯下身子,抓起那男人的脚,拖着他一步步地朝海边走去,看样子是想让大海毁尸灭迹。

惊恐、震怒令丁翘站起来欲要呼叫……可是临了她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一丝声音来,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生死未卜的人被拖向大海深处,而她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闪电过后,海边重归黑暗,无边无尽的风雨呼啸而至,不过丁翘已经听不见也看不见了,她晕倒过去了。

这一晚发生了太多意外的事情,完全透支了她的体力,她再也承受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