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不懂那线条的含义,知道是血压心跳什么的。

一直波动着,她想如果这几条线全部变成直线,就表示她没有生命特征了吧?电视里貌似是这样播放的。

前一阵子还在和楼下的护士说话呢,这一阵她就命悬一线地躺在这里,人生的状况啊,还真是难测。

然后她感觉到医生的手在肚子里翻动,大概是把肠子等内脏扒开吧,因为她发现自己又被划了一刀。这一次,应该是打开子(和谐)宫,要把小孩拿出来了吧?

想起网友的帖子说,有些孕妇的肚皮厚,一刀切不到底。

囧,竟然有点想笑。

但是,如果笑,一抖一抖的,会不会进去空气呢?

然后几个医生一起围住她的腹部。

她感觉自己的肚皮被完全扒开。

果然是开膛破肚!

然后有人把她的内脏往一边挤。

她能感觉那医生的手在里面去摸索,去掏动的感觉。

胸闷,又开始胸闷了。

她眼睛都睁不开了,又是那种窒息的黑暗感。

“你忍着点,你越能忍,我们动作就越快,这样小孩就出来得越快!”

大概是四个人,林芊花觉得最起码有三个人在她肚子里又拉又扯。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掏心挖肺?

林芊花难受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没有哭。咬着牙坚持着,让这几个医生掏的掏,推的推,拉的拉,挤的挤。

“忍着点,孩子马上就要出来了!”

医生一边说,一边加大了挤压的力度,然后她看见鲜红的一团从眼前掠过。那医生似乎是用手拎着两条腿,然后另一只手拖住上面的,她想起在菜市场杀鸡宰鸭的大婶,感觉那医生和那大婶的动作很神似。

“是个姑娘吧?”

“嗯。”

林芊花听到这边两个医生在那窃窃私语。

不久,听见“啊哈!啊哈!啊哈……”的哭声,声音很憨,林芊花有点囧,大概自己从前就是这样憨憨的吧。虽然还没有看见孩子的样子,但是那个瞬间真的感觉,那孩子就是 一个新生的自己,一个脱胎换骨的自己。

“几点钟?”

“几斤?”

林芊花听到一个医生在问,另外一个人在回答,大概是有人在记录吧。虽然已经集中精神了,还是没有听清楚答案。

算了,

反正不多久就会知道那孩子多重多长,几点生的。

然后,一个医生就把小孩抱到她面前给她看:

“看清楚了吗?是弟弟还是妹妹?”

“是妹妹。”林芊花有点虚弱地回答道。

可惜医生的动作很快,只给她看了一眼就抱走了。她还来不及看到孩子的脸。孩子就被送到儿科去做检测去了。

那个孩子,红红的皮肤,尖尖的屁股。

林芊花又是一阵心酸。

孩子好瘦,瘦得让她充满了难过和愧疚。

这边的手术室再次安静下来。

林芊花睁着眼睛看见医生开始缝合刀口,那针有点像织毛衣的钩针,线的长度刚好够那个医生把拿针的手臂伸直。一上一下,一针又一针。林芊花想如果自己再把上半身抬高一点的话,应该就能清楚地看到那医生给自己是如何缝肚皮的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失。

她忽然想起麻醉药的事情。

万一,那医生缝合得太慢,麻药过期了怎么办?那不是会相当的疼痛吗?

万一,那医生急于求成,把什么纱布之类的落在她肚子里怎么办?

一刻也不安心,惶恐,焦躁……

因为已经确定孩子没事,因为已经确定孩子很好,她又开始陷入一些私人的感情低潮中。

那个时候,竟然满脑袋都是徐一帆的面容……

是可笑,还是可悲?

徐一帆,我们说好的幸福……已经……回不来了。

当护工将林芊花从手术室推出来的时候,薛海辉看见她面色蜡黄,可怖。

“芊花,没事吧?”

“……”她睁开眼睛看了看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很想睡,很累。但是浑身都在发抖。

明明不冷,却没有办法控制住这种颤抖。

“医生,她怎么了?她一直在发抖呢!”

“正常反应,麻药在褪去。”

她看见那边一个护工拎着桶从边上走过,里面红艳艳的,半桶血?那个时候的哗哗声,果然是她的血啊……

林芊花想着:爱情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可以超越世俗,甚至可以超越生死,超越很多很多看上去没有办法超越的苦难。

记得当年决定爱徐一帆这个男人的时候,宿舍里的好友用了这样两个词语来形容:惊天地!泣鬼神!

那个时候同

宿舍的妹纸们都觉得林芊花是那个童话中或者舞台剧中不曾回过神的小女人,满怀爱情的期待,拥有着只需一把爱情之火,就可以照亮全世界的热情。

林芊花忽然有点想笑。

徐一帆,被我这样爱着的你,曾经幸福过吧?

一帆啊, 对爱情,我真是倾其所有了。

一帆啊,我说不出那么多爱你的话,至少做了一件倾其所有爱你的事。我把这个孩子生出来了,用我的生命。

一帆啊,今天,我真真实实的当妈妈了。

一帆啊,今天,我生生死死的爱过你了。

你不知道不要紧。

我爱过,什么也不说。我疼着,只在我身上、心里有知觉。

我很珍惜我的这个秘密,我也很珍惜我今天的痛苦。

今天,我对你,不怀抱任何的希望,只是单纯地用生命来爱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幸福。

我看到那个孩子,感到很满足。

……

不知道什么时候,林芊花安静地睡着了。

儿科那边的医生将孩子清理完毕,送回产房。薛海辉发现孩子粉兜兜的,很新奇,很可爱。

-

徐一帆这天有一个重要的会议。

但是从早上开始,他就有些心神不宁。

就好像他忘切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但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很失落。

周陌显然发现了他的不正常。

“喂,徐少!开会的时候你很心不在焉啊!”

“昨晚上干嘛了,你?”

“喂……”

不管周陌怎么八卦,徐一帆都没有办法告诉他这些莫名的不适感。因为他本人也不清楚原因。

“喂,徐少,你脖子上挂的是什么货?”

周陌一边说一边伸手去碰那块玉佩。

徐一帆以为周陌又开什么玩笑呢,于是一巴掌拍开了周陌的手。

不过,在拍开那只手的同时,他也发现自己脖子上挂着一枚玉佩。

原来……

那是正月初一在白云寺烧头柱香的时候,常乐大师送给他的。是开过光的弥勒佛,据说会保佑他早生贵子。

荒唐啊,以他和安玖目前的状态,怎么可能早生贵子呢?

徐一帆自嘲般地笑了。

那笑容,比哭还要牵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