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梦魇(修改)
晋王这么一喊,大家这才发现皖紫霄竟不在军中,高拱一怕爱马:“皖公子本就不善骑射,骑得又是易于控制却不胜脚力的南方马,这回只怕是在突围时掉队了!”
韩景勒住马,扫视一圈,语气暴躁又带些无措:“谁去寻他回来?”
公子他没有跟来!薛青木听闻心里咯噔一跳,急忙策马向前:“王爷,我去找公子!”
韩景紧锁着眉头,万分焦急地冲随行护卫招手道:“薛青木再带几个人走!务必要将紫霄安全带到泰远!”
薛青木带着七名护卫离开不到一刻,韩景就开始后悔。紫霄有难,如何也当是他去寻回来,现下叫一个下人去算什么?更何况,这个薛青木还和紫霄有那么件让人怎么想怎么糟心的旧事。
韩景沉下脸,慢慢收紧缰绳,低声对身边的先锋将军道:“你带着队伍回去。本王携十人前去接应。”
“王爷使不得!”高拱吓了一跳,回身扯住韩景的马缰,战场上肆意杀伐的少将军这时候慌得像是换了个人:“十万将士全听王爷一人命令,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属下如何是好?!王爷,青木与皖公子的关系您也了解,他去定是拼死相搏,您大可放心回泰远城。”
“他与紫霄的关系?”被戳中了心里的不快,韩景语气僵硬,眉头拧成疙瘩:“一个下等的侍卫能和紫霄有什么关系?高拱,你莫要胡说!”
高拱性情爽直,自是不了解韩景与皖紫霄之间的百般心思,说起话来也少了考量,被人没好气的凶了,还有些摸不清头绪:“青木本就是王爷配给皖公子的侍卫,他去寻人回来,再合适不过!况且,青木为人忠厚老实,论功夫在军中也是一等一的好手,此番前去定是不辱使命。”
“他倒是处处好”,缠在手上的马缰勒出道道白痕,韩景也说不清此时的心情,一口闷气堵在心口,压得他说什么都显得无力:“既然高拱你全力相保,本王也不便说什么!现下你去接应,本王先一步回城,若是紫霄有半分差池……你与薛青木就提着人头来见!”
高拱心里叫苦,面上却不敢露出半分犹豫,拱手领令带人顺着原路往回找。
行了十余里也不见人影,年轻将军开始发愁是要扩大搜索范围,还是继续前进,忽然左前方的树林里人影晃动,疾行的马蹄声中混杂着呀呀的叫吼。高拱警觉地摆摆手,随行十余名护卫迅速散开隐蔽起来。
行在最前面的人一身紫袍,**是身量相对矮小的岭南青马,周围还紧紧伴着六七个护卫。再看不出来是谁,就真是眼瞎了!
皖公子虽发冠歪散、衣衫凌乱,但好歹看不出明显的血迹,高拱长舒一口气,扬鞭从树丛中闪出,拔出长刀迎向后面追来的蛮奴。
抡刀横砍,骑着矮马的蛮奴转眼便是身首异处,可才直起身子锋利的竹箭便直逼面门,高拱向后仰倒堪堪躲过一劫,来不及暗自庆幸,余光所见就足以吓得心惊肉跳——他躲过的那箭此时正对着皖紫霄的后心!
皖公子性命堪忧,舌头却僵得像是一块石头,顶在喉咙的声音怎么也发不出来,高拱瞬间出了一脑门子的冷汗。妈的!这该死的失语症总在最关键的时刻犯!
韩景在临时收拾准备的房间中焦急的等待着。在母亲落难后,韩景又一次体会到了那种发自内心的无力感,他难以想象,如果皖紫霄回不来或者奄奄一息,自己将会怎样。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羁绊变得深入骨髓不可代替,韩景木然地坐在椅子上,不断重复:“紫霄,原来我们两个人早就是一条命了。”
一夜无眠,终于在清晨等到皖紫霄到泰远的消息,韩景激动地迎出去,却看见皖紫霄满身是血地站在自己面前,前所未有过的恐惧将晋王定在了原地。
皖紫霄见韩景这幅呆滞样子,笑着上前拉住他的胳膊:“我好着呢!这回多亏了青木,要不是关键时刻他将我扑下马,只怕这时候王爷要见的就是一具……”
不等人把话说完,韩景便伸手紧紧抱住,凝视着满是疲倦的面容,喃喃道:“别说了!紫霄,我不想听……”
“为何不想?”皖紫霄眉头微蹙,脸上的笑意散了大半:“王爷,我知你不喜欢薛青木,可是紫霄这条命的确是他舍身救来的!”
带着薄茧的拇指轻轻按压着怀里人的眉心,韩景说得无奈:“你看你又想偏了!紫霄,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冷血,那么无情,我也会害怕,害怕听到你回不来的消息……没了你,韩景就只有一半的性命……”
清晨是南疆一天中最好的时候,难得凉爽而清新的风将人们从闷热难熬中解救出来,显然对于补觉的两个人更是如此。韩景一手搭在皖紫霄的腰上,一手轻握还带着潮气的头发,下巴抵着怀中人的额头,嘴角勾出的浅浅弧度。
梦里又是桃花开满枝头的季节,整座皇宫如同漂浮在粉色的花瓣中,交纵的道路上铺着鲜花做成的地毯,耳中萦绕着《桃花醉》的旋律:
春风暖 桃花满 朝夕相对尤相挽
倾身问 意欲何 今夜醉花间
一生盟 安能忘 尚笑生死命由天
倦怠时 情正浓 恍若又少年
长相拥 琴曲伴 花落还与故人眠
湖光潋 旧梦圆 江山谈笑间
故交美景最是动人,韩景环起手,毫不掩饰自己的志得意满:“紫霄,你看我送你一座‘神仙居’!”
皖紫霄却不似往常,安静地站在他身后,微低着头、面无表情地反复嘟哝:“你骗我……你骗我……”
他知道了?韩景心里一惊,本能地连连否定,想要抓住那人的双手却扑了个空:“怎么了?你怎么了,紫霄?”
正说话间皖紫霄自下而上燃起大火,热浪逼得韩景连退几步,再抬眼只余满地灰烬。
韩景一惊,猛地睁开眼睛发现怀里的人睡得正沉才放下心,但隐隐的不安却始终难以消散。
见韩惊醒了,一直候在身边的高拱,赶忙低声道:“王爷,邱大人与赫莫土司正跪在房门前请罪呢!”
韩景不快地皱着眉,单手捂住还在熟睡的皖紫霄的耳朵,把声音压得极低:“让他们下去吧!皖公子劳顿,本王陪他再休息会儿,军中事务繁多,你也别老呆在这儿!”
高拱看得出韩景的不耐烦,可受人之托,还是要硬着头皮问:“‘向导’的事王爷不追究了?”
一提醒,韩景才想起来那几个险些害死他们的“向导”,咬牙道:“看在以往的份上,这次就绕过邱茹和赫莫,再有下次决不轻饶!告诉他们, 此次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出那几个细作,本王定要让他们知道背叛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