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太累,或是有身孕的女人都会比较嗜睡,依依从头一碰到枕头,便沉沉睡到天亮。

次日清晨,依依起了床,慵懒的竖了个懒腰,拨开窗帘,缓步下了楼来。

“姨妈!姨妈!”她习惯性的站在楼梯上,环顾一下室内,通常这个时候姨妈一定在那个大阳台那儿,拎着她那只小水壶儿给花儿浇水,带着雍容的微笑。可是今天除了在微风下摇晃的花草,却不见姨妈的身影。

“小荷!”她抓着凌乱的头发,皱着眉头,叫着小荷的名字。

“小姐,您?您起来了?您忘记了?昨天的事儿?”小荷拎着一块抹布走过来,双手不安的绞动着那块无辜的抹布,有些战战兢兢的说道。

“啊?”依依这才如梦方醒,一下子身体僵硬得笔直,昨天的所有画面都涌上眼前,柳家燕和李子清上门来闹,姨妈气得进了医院,此刻表哥和那个讨厌的杨碧儿应该正在陪着她,自己这个多余的外人被赶回了家。

回家也好,倒是睡个好觉,她有些怨恨的想。

可是瞬间姨妈那一张慈爱的面孔又涌上心头,对自己的好,对自己所有的爱怜都尽在眼前,姨妈是自己现在唯一的亲人。她赶紧转身上楼,换上衣服,拎着鞋子和包包跑下来,欲出门。

“您去哪儿?您小心点。”小荷看她那风风火火的样子,不禁小心翼翼的说道。

“管我去哪儿,还小心?我这么大人了还需要你关照吗?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得了。”她没好气的白了小荷一眼,将鞋子重重的扔到地上,穿上。真不知道现在跑去医院,表哥还会不会再叫自己离开。那个该死的煽风点火的杨碧儿,明摆着跟许诺那个死丫头一个鼻孔出气,处处跟自己过不去,真是倒霉透了。

“您不是怀孕了吗?这么高的跟穿着能安全吗?”小荷自知多言,有些不满的小声的说一句,便扭头往厨房里走去。

“哦!说的也是,还是小荷你有心,那谢谢你了啊,我没事儿,习惯了,走了啊。”她扬起头,大步走出去,重重的甩上门,高跟鞋子的清脆声音敲击着地面,叮咚的离去。

“唉!这年头,好人难做哦!”小荷叹一口气,用力的擦起桌子来。

依依买了一些早点,将车子开得飞快,跑到医院,推开病房,表哥正伏在姨妈的床头,仿佛还在睡着,却不见那个杨碧儿的身影。

“哼!还说我是外人,那个杨碧儿不也是外人吗?不是外人,怎么没有陪你一起熬夜啊?真是的。里外都不分。”她心有不满,将手里的早点放下来,坐到姨妈床边,小声的说着。

一珂似是听到了动静,眉毛微皱,睁开眼睛,见是依依来了,

便坐起了身体,活动一下僵硬的脖子,淡淡的说一句,“依依来了。”

“表哥,你饿了吧?我带了早点过来,你快点吃吧。”依依赶紧换上笑脸,谄媚的将早点递过去。

“不用了,碧儿也出去买了,这会儿,应该快回来了吧。”一珂并没有接,只是淡然的看了一下腕上的表,拒绝她的早点,也拒绝她的好意,显然他还在为母亲的病倒而生依依的气。

“表哥!”她心里的委屈一下子涌上来,这个赵一珂,从来都是如此,对自己不冷不热,仿佛自己这个表妹是冒充的赝品。

“先放着吧,一会我妈醒了再说。”一珂似有不忍,努力的扯起嘴角微笑一下。

她无力的垂下手去,看一眼**的姨妈,仍是睡着,眉头紧皱。

“我回来了一珂,买了你最喜欢的不加糖的纯豆浆,还有热气腾腾的大包子,呵呵。”碧儿推开门,鸟儿一样的飞进来,看到依依在,笑容便瞬间冻结,扑楞到一半儿的翅膀一样的提着东西的胳膊便垂下来,白她一眼,“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你都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我来看我姨妈,理所当然,你呢?”依依正火没处撒,这个碧儿自然便堵到了她的枪口上。

“我,我没说你不能来啊?我只是没想到你来得这么早而已,是不是因为太内疚昨晚没睡着啊?一大早就跑来忏悔来了啊?”碧儿的得理不饶人可是胜过依依一筹,她毫不示弱的说道。

“你?”依依气极,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看着碧儿,如果碧儿真的是只鸟儿,此刻怕是在她的怒火燃烧下,定会烧个鸟毛干净,“我是来看我姨妈的,我比你更应该呆在这儿。”

“呵呵,对哦,她是你姨妈,你来是理所当然,不过我在这儿也没错儿啊,我可是来陪我未来的婆婆的。”碧儿笑道,眉毛弯弯,目光晶莹无畏,瞪她一眼,再转向一珂,俏皮的说一句,“是吧一珂?”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有意思吗?”一珂低低的说一句,男人最讨厌的事情就是看女人吵架了,他坐到母亲身边,看着微动的母亲,小声的说道,“妈!妈!你醒了吗?你好些了吗?”

陈清水整个夜里都在做着无止尽的噩梦,总是梦见年少时候的妹妹天然,雪白的瓷一样的肌肤,纯真的美丽的笑脸,她们两个人一起在那个儿时的幽长的胡同里面玩耍嘻闹,天然扯着她的花裙子,不停的叫着姐姐姐姐,然后天然就朝着那长长的胡同尽头跑去,突然就不见了,可那姐姐姐姐的呼唤声却一直都在,叫得清水的整个耳朵整个头颅都快要爆掉。她又梦见了逝去的父母,那样苍老的容颜,却仍在流着浑浊的泪,继续着临死前的叮嘱,找

妹妹,找妹妹。再然后,她的眼前便晃动着依依那一张美丽的小脸,那一张酷似妹妹天然的小脸,或嗔,或喜,或清晰,或模糊,都与妹妹天然有着致命的相似。

“依依!依依!”陈水的嘴唇因为干涸而苍白,呢喃着依依的名字。

“姨妈!我在这儿,我在这儿。”依依正无助着,听到姨妈的呼唤,电一般的抓住姨妈的手,姨妈叫着自己的名字,姨妈需要自己,她突然觉得被需要是一种多么安心的感觉。所有的人都嫌弃自己冷落自己,幸好姨妈还需要自己,这就够了。

她终究忍不住眼泪汹涌而下,噼哩叭啦着飞流直下三千尺。

赵一珂突然觉得,这一刻的依依是真情流露。

碧儿白了一眼,不想再看依依的伪装,在她在眼里,依依假的简直不象个人。

“依依!依依!是你吗?你没事儿吧?”陈清水睁开眼睛,紧紧抓着依依的手,努力的看着依依遍而泪痕的脸,伸出手去,抚摸着。

“姨妈!我没事儿,我怎么会有事儿呢,姨妈你还好吗?”她颤抖着,“姨妈!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不对,害您成了这样,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陈清水默默流下浊泪两行,虚弱的摇摇头。

“姨妈!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惹您生气了,我保证,再也不让您难过了,我真的保证,对不起,对不起!”她难以控制的哭泣着,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这么多的悲伤的眼泪,这么多年的隐忍生活,没有笑,也没有泪。可是看到姨妈躺在这病**,她内心深处仿佛有某根弦被莫名的弹了一下,生生的疼出她倔强的泪。

“依依,依依。你没事儿就好了,你没事就好。”陈清水看着她,拍着她的手,摇头。依依是平安的,没有出什么事儿就好,她就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父母和妹妹妹夫。

“姨妈!姨妈!”她双唇颤抖,泪眼朦胧。

“依依,答应姨妈一件事情好吗?”陈清水紧紧抓着她的手说。

“姨妈你说,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她点头如捣葱。

“依依,去把你肚子里的孩子做掉,好吗?”陈清水眉头紧皱,犹豫一下,终究还是说道。

依依瞬间便楞住了,难以置信的看着姨妈,过了半天,她才看清楚姨妈眼睛里的哀求与坚定。姨妈没有在开玩笑,她是认真的,她不要让自己生下这个孩子,她也觉得这个孩子的到来不受欢迎,她要让自己它。做了它,不!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这个孩子是自己仅有的筹码,是自己所有的希望,绝对不可以失去它。

“不!我不!绝不!”她突然疯了一样的摇起头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