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真是一个头两个大。”青竹长叹了口气,“时候不早了,十两你也回房休息吧,或许睡一觉醒来,就有新线索了。”

容岁岁点头,回到房间后,她并无睡意,于是坐在桌前,一边喝着茶一边想着这几桩案子,目光游离,最后落在了房梁上,她歪着头,觉得这房梁有些许不同。

随后她又看向了门栏、窗沿,房间里的格局陈设虽说与一般大户人家并无二致,可这些却又显得不同。

是色泽。

容岁岁发现,它们的色泽看上去要比平时所见的宅院要明丽鲜艳,回想起这几日待在楚家的经历,整座宅子似乎都是如此,只不过一直忙着查案,到这会儿才后知后觉。

她好奇地来到了窗沿,将手放在上面轻轻摩挲着,有一种滑腻之感,凑近一闻,还带着股淡淡的蜡香。

正当她疑惑之际,忽然听闻西苑传来了一声惨叫,细细听去,这声音似乎是楚湘如的。

她急忙推开门,见青竹一边穿着外衫一边往西苑跑去,“出什么事了?”

青竹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当二人来到西苑后,正巧也遇见了被下人搀扶着的楚淮,他神色焦急地进了楚湘如房间。

容岁岁跟了进去,青竹由于避嫌,脚步停在了门口。

容岁岁一踏进楚湘如的房间,嗅觉灵敏的她顿时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当下人点燃烛台后,漆黑的房间顿时敞亮。

楚湘如双手紧紧抓着一把带血的匕首蜷缩在**一角,瑟瑟发抖,她身旁趴着一个男人,看上去一动不动。

楚淮颤颤巍巍地走上前,发现那个男人已经死了,他心中一骇,焦急地询问道:“湘如,这……”

楚湘如红着眼眶,开始抽泣:“我方才正在睡觉,可谁知忽然被人抱住,睁开眼发现他正往我身上扑,嘴里还说着污言秽语,他说与其便宜那两个人不如从了他……还说……还说那两个人都是他杀的……”

“我实在太害怕了,情急之下,我就拿出防身的匕首……”

这番话让众人震惊,容岁岁更觉得不可思议,他们苦苦追寻的凶手竟然自动送上门来了?

门外的青竹得知状况之后也走了进来,望着那人的尸体,啧啧叹道:“原来那两个接绣球的人就是被他给杀的,看来他暗中觊觎楚小姐已久,这次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葬送了自己性命。”

容岁岁走向床边,那人的面孔让她觉得有几分眼熟,定睛一看,这人不正是今日在青楼门口闹事的跛子吗?

凶手竟然是他?

青竹显然也发现了这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想不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楚淮不解道:“你们认识?”

“不算认识,只是今日恰好见过,真没想到他竟然就是凶手。”青竹若有所思地说道:“不过这种泼皮无赖做出此等恶事也不足为奇,好在楚小姐有所防备,不然就遭了他的贼手了。”

看着楚湘如手上那把带血的匕首,容岁岁微微抬眉:“楚小姐连睡觉都带着匕首吗?”

楚湘如的声音依旧有一些颤抖,似乎对方才的惊魂一幕还心有余悸:“这是爹让我放在枕头底下防身的。”

楚淮连忙附和:“的确如此,这些日子府上不太平,我担心湘如出事,于是便让她备来防身,没想到如今真派上用场了。”

“爹,我害怕……”楚湘如扔下匕首,哭着跑向了楚淮:“我没想让他死……是他自己…是他自己扑上来的……”

“没事了,没事了。”楚淮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就是他咎由自取,与你无关。”

“这种狂徒死有余辜,楚小姐不必自责。”青竹也宽慰道。

楚湘如的泪水渐渐止住,可是望着那具尸体时还是惊恐地后退。

“赶紧收拾了,别吓着小姐。”楚淮连忙对下人吩咐道。

下人们领命之后,便将尸体抬了出去。

“湘如,爹重新给你安排一间房。”楚淮心疼地看着被吓坏的楚湘如。

容岁岁见她似乎吓得不轻,想起小时候容年年害怕打雷时总是吵着嚷着要与自己挤在一块儿睡,渐渐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今日这事放在任何一个女子身上都是一件噩梦,更别说一个娇滴滴的千金大小姐了,容岁岁于是提议道:“若楚小姐不介意的话,可与我同住,我们都身为女子,互相也能有个照应。”

还未等楚湘如答应,楚淮便欣然同意了:“十两姑娘说得对,湘如今日受了惊,最好是……”

然而他的话刚说到一半,便被楚湘如打断,她谢过了容岁岁的好意:“十两姑娘不必为我担心,我自己一个人静静就行了。”

“可是湘如……”楚淮担忧地看着她:“爹实在是对你放心不下。”

“爹,湘如没事。”楚湘如脸上的表情坚定又决绝。

见她打定了主意,楚淮也只好作罢,不过为了她的安危,还是特意将她的房间安排在了南苑,与青竹他们几人住在一处,这样他也能稍微放心。

折腾了半宿,大家都有些累了,事情尘埃落定之后也各自回房休息了。

容岁岁躺在**,辗转难眠。

她觉得今日之事发生得太过于合情合理了,倒显得不那么真实。

虽说以往她就猜测,冯秀才和上一个绣球案死者的死因或许和楚湘如有关,极大可能是凶手争风吃醋。

如今楚湘如所言又恰好证明了她的猜测,按理说知道谁是凶手了对她来说是一件高兴事,可她却高兴不起来。

这一切太过顺遂了。

忽然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从**坐了起来。

“不对啊!”她自言自语道:“他怎么那么轻易的就死了呢?”

今日在青楼门外,他的身手有目共睹,好些个护院联合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若不是最后老鸨又叫了一拨人过来,他还不一定吃亏。

可就这样一个身手了得的人为何如此轻易就死了呢?

还是死在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手上,更加显得不可思议。

“虽说看似不可能,可凡事也有例外,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料到他会是这个死法。”想到这里,容岁岁才发现她漏掉了一件重要的事。

跛子真是死在楚湘如匕首之下的吗?

方才混乱之中,谁都觉得那是一场意外,尸体也被匆匆忙忙地抬了出去,以至于让她连验尸都忘了。

她立马起身穿好衣服,急匆匆离开房间,找来守门的一问,得知尸体已经被扔进乱葬岗了。

顾不得那么多,容岁岁火急火燎地就前往乱葬岗。

乱葬岗位于城郊的一处荒地,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荒芜,不远处的枯树上蹲着几只乌鸦,时不时凄厉地叫上一声,清冷的月光下,被草席裹着的尸体七零八落,空气中充斥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

一阵风吹来,阴冷潮湿,容岁岁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脑子一热就只身来到了这鬼地方,此时心里很是后悔,早知道就叫上司徒瑾安和青竹了,这样也能壮壮胆子。

可事已至此,再后悔也没有用,她只能硬着头皮上。

看着满地的尸体,她狠下心一咬牙,开始一个个的找了起来。

她用树枝拨弄着草席,借着月光辨识着他们的模样,许多尸体已经腐烂,成群的蛆虫在尸身上簇拥蠕动,老鼠三三两两的啃食着腐肉,容岁岁强忍着恶心,极力让自己不要吐出来。

她在乱葬岗里找了许久,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让她找到了跛子的尸体。

她将跛子的伤口查验了一番,发现他的确是死于匕首之下,因为怕自己漏掉任何一处线索,她又将尸身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好几遍,发现除了胸口的致命一击外,再没有别的伤口了。

“若楚小姐所言非虚,他是在楚小姐睡着时朝她扑过去的,两人随后发生了争执,楚小姐为了自保失手杀了他……”容岁岁一边回想楚湘如的话,一边用手比划着。

“两人实力悬殊,楚小姐属于弱势一方,按理来说,在争执当中她是占不到便宜的,就算她及时拿出了匕首,也不可能直接就将他一击毙命吧,真有这么巧的事吗?”

容岁岁秀眉紧蹙,“难道楚小姐在说谎?可她为什么要说谎?”

她低头又看向尸身的伤口:“可他也的确是死于匕首之下……”

倘若真如楚湘如所说,那么跛子自然是被她一刀毙命的。

可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真就如此轻而易举的杀了一个实力在她数倍之上的男人吗?

容岁岁难以想象。

就在此时,她感觉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在这样一个荒无人烟之地,她不由得心里一惊,顿时提高了警惕。

渐渐的脚步声似乎消失了,她秉着呼吸刚要往后一看,却突然觉得肩上一痛,接着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