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家的关系极为复杂,就连赵桓都要好生梳理,一个不小心,就会出现纰漏。

郓王和肃王,皆为王贵妃所生。

而除去早夭的二皇子,便是身为三皇子的郓王赵楷,最是年长,只比赵桓小一岁。

同为皇子,待遇和地位,却是天差地别。

一岁时,就并封太尉,节度使和国公。

七岁封王,十二岁进封太保……

十五岁迁封太傅,掌管徐、陕两州。

十七岁进封郓王……

不止如此,还是皇家状元,六艺冠绝。

可以说,郓王自出生的那一刻,就身怀无数光环,是所有人仰望的存在。

与赵桓这个无所事事,闲云野鹤的皇长子,无疑是鲜明对比。

郓王和肃王不仅是同胞兄弟,关系也极为亲密,赵桓修理肃王一事,必定会牵动郓王。

“慌……慌个毛。”

“爱妃,你乃朱家长女,本王又是皇长子,长幼有序,论辈分,都直接压他们夫妻一头。”

“嘿嘿,他们若敢扎刺,咱们夫妻联手,必定其利断金。”

朱琏依旧保持着危襟正坐的端庄姿态,心里却止不住的幽幽叹息。

赵桓既然能说出这番话,意味着赵桓对朱家的情况,一无所知。

朱家的一双女儿,尽数嫁给皇子,这是何等殊荣?

最最关键的是……

长女嫁给皇长子,次女嫁给皇三子。

无论赵桓能否立储,都无法动摇,朱家未来的地位。

毕竟……

赵桓垮了,按照长幼有序,储位必定落在郓王赵楷的头上。

朱家必定能出一个皇后,一个王妃……

怎奈何,赵桓怠惰十年,前途尽毁,就算他依旧是皇长子,但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

赵桓被废,只是时间问题。

四皇子和二皇子一样早夭。

那么下面的两个顺位继承人,便是三皇子赵楷,五皇子赵枢……

任凭风起云涌,局势如何变化,将来皇权,必是王贵妃一子承接。

也正因此,朱家已经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了朱凤英身上,而朱琏只不过是个……不争气的闺女罢了。

今时今日,定王府竟然与肃王府结仇。

无论是朱家还是王贵妃,势必会以为,是赵桓和朱琏不死心,为巩固储位而出手打压。

朱家和王贵妃的反应,必定激烈异常。

“王爷,你与郑庆云一见钟情,本宫不予理会。”

“你为了给她求得特赦,洗脱罪籍,本宫也不拦着。”

“但因此得罪王贵妃和朱家,致使整个定王府身陷囹圄,遭到大宋最有权势的两个家族围攻。”

“本宫就算再依着你,也必须出面阻止。”

几乎是同一时间,郑庆云被小钗带了进来。

郑庆云早已听见了赵桓和朱琏的对话。

郑庆云做梦都想不到,王爷为她洗脱罪籍,竟然要承担这么大的风险。

“王爷……”

郑庆云缓缓跪倒在地,早已哭花了妆。

“奴家乃是戴罪之身,又是卑贱的夜莺,纵使祖上积德,于深渊中与王爷相遇,也断然不值得王爷如此冒险。”

“教坊司的歌姬,个个美若天仙,王爷喜欢,任凭挑选,何必为了奴家……”

不等郑庆云说完,赵桓已经直截了当的打断。

“莫说冒险,逆天又如何?”

就算赵桓明知道,此事牵扯甚大,但心思,却从没有一刻发生过动摇。

只因,赵桓深知,郑庆云被金人掳走后,曾与朱琏一起,拼了命守护赵桓的尊严。

为了不给赵桓抹黑,不惜以死守护清白。

虽然……

赵桓还不确定,眼前的郑庆云,究竟是不是未来的后妃。

但赵桓依旧不敢冒险。

万一是呢?亲眼看着妻子遁入深渊,万劫不复,赵桓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郑庆云早已泣不成声。

郑庆云不明白,为何赵桓就认定了自己。

明明……赵桓乃是大宋皇长子,天上翱翔的龙,而自己只不过是罪臣之女,凡尘挣扎的蚁。

天上、地下,龙子、蝼蚁,悬殊如此之大。

“王爷……”

郑庆云默默攥了下拳头,抬头看向赵桓,默默做出了决定。

“仅一面之缘,王爷便为奴家赴汤蹈火,一见钟情也好,皆为利往也罢,已然无妨。”

“相遇相识相知相依,皆在一念之间,已是苍天对奴家不薄。”

“仅凭这一瞬的刻骨铭心,奴家已然心满意足。”

“奴家也愿为王爷,破釜沉舟。”

“若有来世,奴家乃清白之身,王爷也是意气风发,白马青衣再相逢,亦可相依。”

话音落,郑庆云猛然起身,竟没有半点犹豫,一头朝着墙壁撞了过去。

初见之礼太重了,重到郑庆云无力承担这份盛宠。

唯有此法,能回馈王爷知遇之恩。

朱琏心扉微动,敬佩郑庆云的贞烈,虽是飘摇娇躯,却不辱大家闺秀的刚强。

但为了定王府的未来,也只是隔岸观火,并未制止。

小钗眼神动容,连忙扭开头,不忍去看。

就在郑庆云即将血洒王府之际,长福却眼疾手快,第一时间抓住了郑庆云的手腕。

“郑姑娘,王爷绝不会允许你这么做。”

赵桓缓缓起身,眼神已然静如止水。

无论眼前此女,究竟是不是史书上记载的那位后妃,都已经不重要了。

郑庆云,便是赵桓阅尽青史,留名于白纸黑字之间,寥寥几笔的后妃。

赵桓看向朱琏,轻声道:“爱妃不是说,要为本王选妃吗?”

“可还当真?”

朱琏幽幽吸了口气,她已经明白,这份债缘,已不可逆。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赵桓直接抬起手,一指郑庆云:“那就不必选了,就是她了。”

“本王与王妃,同时选定的人,虽然是戴罪之身,但又有何妨?她便是王府后妃。”

“本王护着她,犹如守着你,并无本质不同。”

事态的发展,出乎朱琏的预料,又在情理之中。

毕竟……

赵桓也曾这般毋庸置疑的护着朱琏,也正因此,朱琏心知肚明,赵桓认定的人,纵使逆天而行,也要护在身后。

朱琏缓缓站起身,转身而去,冷冰冰扔下一句话。

“本宫做了该做的,剩下的,王爷自行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