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跟过赵桓的人,赵桓都不愿痛下杀手。
而透手滑,作为昔日的义军,曾发誓要与大宋鱼死网破,但最后却为了大宋抛头颅洒热血。
透手滑落得今日这般下场,赵桓也难辞其咎。
毕竟是赵桓眼光出现了问题,把错的人摆在错的位置上。
透手滑是一个好将领,可惜却当不了一个好官。
周浦自始始终跟随在赵桓身边,就连来最后见透手滑一眼,周浦都形影不离。
赵桓岂会不知周浦的心思?他分明是担心赵桓一时心软,饶恕透手滑。
对待这种监守自盗的贪官污吏,必须予以严惩。
否则赵桓将会背负一个“假公济私”的罪名,权威将会受到难以估量的动摇。
赵桓再一次发出长叹。
“现在正式大宋与金国作战的关键时期,没有什么比维持前线粮草供应更加重要的事情。”
“你也曾在战场上出神入死,应该知道,物资紧缺对前线将士意味着什么。”
“明知故犯,罪加一等,你让朕如何宽恕你?”
透手滑能够感受到赵桓语气流露出的痛心疾首,越是这样,透手滑就越是无地自容。
他甚至希望赵桓二话不说,直接杀了他,至少不用受到内心的煎熬拷问。
“陛下……”
透手滑跪倒在地,脑袋不断磕在地上,纵使头破血流也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臣愧对您的信任,更愧对您的栽培。”
“还有杨天王……我给杨天王抹黑了……”
“请陛下处死臣!杀了我,杀了我!”
透手滑近乎崩溃,若是现在手里有一把刀,透手滑会毫不犹豫照着自己心窝子捅上几下。
赵桓转身看向周浦,沉声道:“朕只求给昔日的老部下,留一个体面。”
“在这里杀了他,可否?”
周浦想都没想,直接一口回绝:“不可!”
“此人监守自盗,危害前线战事,罪无可赦,没有夷他三族,已经是法外开恩。”
“陛下必须将其明正典刑,让所有人看到,贪赃枉法的下场。”
说到这,周浦直接跪倒在赵桓面前,语气决绝。
“若陛下执意动用私刑,必然会有人揣测君心,认为陛下姑息养奸,放走了罪臣。”
“无论是陛下,还是陛下的心腹大臣们,就算是对臣恨之入骨,臣也必须死谏。”
“哪怕是逼迫陛下,招致厄运,也无怨无悔。”
“臣必须做正确的事!”
既然是正确的事,赵桓又岂能苛责周浦?
赵桓无奈的抬手,示意周浦起身,他只是谏臣,此事与他无关,自然不可牵连他。
至于透手滑……
赵桓别无选择,只能将其明正典刑。
“周浦,朕念你是忠肝义胆之士,便再退一步,赐透手滑速死,可否?”
“明日正午,明正典刑,免得他在牢狱之中,受尽屈辱。”
这一次,周浦没有任何阻拦:“陛下仁善,不愿严惩旧部下,臣也欣慰。”
“便按照陛下所言,明日午时三刻,明正典刑。”
“臣……告退。”
随着周浦转身离开,赵桓也不愿再多待,深深的看了透手滑一眼,摇头而去。
直到赵桓走出御史台大牢,身后仍旧不断传来透手滑的磕头声,以及哀嚎。
“臣该死,臣辜负了陛下……”
赵桓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成为一国之君,却无法决定属下的生死。
赵桓当然可以一意孤行,强行饶恕透手滑,但周浦必然会死谏,无论如何都会失去一个心腹重臣。
“这狗日的皇帝,当起来甚是憋屈!”
这一刻,赵桓更加坚定了功成身退的想法,他可不想被拴在皇位上,当一个冷冰冰的机器。
待到大宋重现辉煌,他便离开这鬼地方,过上昔日朝思暮想的逍遥生活。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周浦便出现在殿前司。
看着端坐于上首,双目微闭,好似门神一般的周浦,李纲便知道,这家伙是信不过陛下,担心陛下私下搞小动作,放走透手滑。
只有亲眼见到透手滑被斩首,周浦才会安心。
“周大人,你这又是何必呢?”
“就算陛下不恨你,陛下的旧部大臣们,也会对你恨之入骨。”
“你今日非杀透手滑不可,是不是明日就该对其他大臣动刀了?”
李纲所说的道理,周浦自然一清二楚。
但大宋正处于兴衰交替的关键时刻,赵桓身边必须有异样的声音。
如果所有人都顺着赵桓的想法,那么就算是赵桓,也绝无法承受住皇位的腐蚀。
那把金灿灿的龙椅,拥有超乎想象的侵蚀力。
无论谁坐在上面,都会受到诅咒。
自古以来,多少君王,年少时雄心壮志,开疆拓土,贤明盛世。
结果一到中年,便成为昏君暴君,这就是无法承受极致权力腐蚀的结果。
“李大人不必多言,本官心意已决。”
“总得有人当这个罪人!”
“就算陛下没有册封本官我监斩官,本官也要去法场,亲眼看着透手滑的脑袋被砍下来。”
“所有人都可以恨我,但却不能恨陛下。”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李纲也没办法,只能按部就班,将透手滑带出大牢,押往刑场。
整个过程,周浦寸步不离,一双眼睛,始终注视着透手滑。
任何人都休想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
就算是透手滑被押到行刑台上,刽子手甚至开始磨刀时,周浦的视线都没有丝毫偏离。
甚至冷冷的提醒了李纲一句。
“今日,总得有一个人死在这里。”
“若透手滑活了,便是陛下姑息养奸,更是本官看走了眼,我便一头撞死在行刑台上!”
李纲无奈摇头叹息,他太清楚周浦的性格了,说得出做得到。
此时刑场周围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望着被五花大绑的透手滑,百姓不由指指点点起来。
“以往行刑时,不是哭爹喊娘,就是摇尾乞怜,今天这是怎么了?那个人竟然一声不吭,低头受死?”
“怎么,您不知道?此人乃是陛下旧部下,只因贪赃枉法,才被处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