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钊之所以愿意出钱,承担航运的巨大风险,全都是因为“大掌柜”这三个字。
只要易州还在打仗,赵桓就始终缺钱。
战争乃是最恐怖的吞金巨兽,从开打之前就要进行大量的投入,作战中持续消耗,战后重建或是赔款,又是一大笔钱。
连一个巨大的帝国,都可能被一场战争拖垮,更何况个人?
究根结底,赵桓想要打仗,横竖离不开一个“钱”字,既然指望不上朝廷,那就只能发展自己的生财之道。
航运只是其一,将来王府的产业,势必要触及方方面面。
光是一个“贸易”,就涵盖了跨海贸易,跨国贸易,漕运等。
一旦王府的产业全部建立起来,这里面的利润有多大,可想而知!
赵桓所谓的“躺着收五分利”,等于变相把五分利,留给了下面的人,而大掌柜自然能够从中拿到大头。
换言之,王府和陈家的利益将彻底绑定,一荣俱荣!
二万五千两银子虽多,但若是能够与王府结下血盟,绝对是一笔极其划算的买卖。
陈钊暗暗发誓,即便是倾家**产,也要帮赵桓把航运买卖给干起来。
殊不知,赵桓心里有着自己的衡量。
将朱门钱庄发扬光大,便可反哺其他产业,航运就是其中之一。
另外,赵桓如此重用陈钊,就是为了让这家伙,把心思都用在商业上。
若是一直留在赵桓身边,即便始终是一介布衣,将来也必然会干预政治。
到那时,以赵桓对陈钊的了解,可以笃定,这厮必定是个巨贪,比起蔡京童贯之流,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与其将来搜刮民脂民膏,倒不如直接靠着做生意把这小子喂饱。
陈钊自然知道赵桓的良苦用心,他站起身,擦了一把眼泪。
“属下这就回去,将此事原原本本的告知父亲,即可召开家族大会,筹措资金。”
赵桓挥了挥手,示意陈钊可以退下了。
几乎是陈钊前脚刚走,朱鹏就凑了上来:“姑父若是想涉足商界,完全可以由朱家操办,何必把大掌柜这么重要职位,交给一个外人?”
“姑父别多想,我不是要挑拨离间,只是单纯看陈钊不爽而已。”
面对朱鹏的疑问,赵桓直截了当的回了一句:“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说完,便不再理会一脸呆愣的朱鹏,扭头朝着内宅走去。
过了许久,朱鹏才挠着脑袋,苦闷费解道:“我哪句话说错了?”
王大全摇头感叹:“你是王妃的亲侄子,而王爷是皇长子,只要易州战事一切顺利,将来王爷势必继承大统。”
“定王府乃是王爷的潜邸,所有的一切,都会带进宫里。”
“而你则会成为……外戚!”
听到这,朱鹏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赵桓乃是大宋王爷中的异类,不仅暴戾疯狂,而且冷静理智的可怕。
普天之下,能够得到赵桓完全信任的人,只有区区四人。
朱琏和郑庆云以及长福,最后便是岳飞。
即便是陈钊和王大全,也只能算是得力干将,绝对称不上心腹。
赵桓这个最不像王爷的王爷,反倒……最像国君,他希望朱家很强,但又绝不希望朱家太强。
毕竟朱家的宗族势力太大,疯狂起来,连家主都可以直接废掉。
这样的外戚,一旦得势,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朱鹏想要跟随赵桓左右,只能尽量让自己成为长福,而不是成为陈钊。
朱鹏连忙冲王大全作揖行礼:“多亏了王兄指点迷津。”
“我们朱家,依靠王妃,注定会成为大宋最尊贵的宗族,这就够了。”
“至于实权,不敢奢望。”
“以后咱们兄弟俩,可要多走动啊,同仇敌忾,对付陈钊那个狗贼!”
面对朱鹏的真诚拉拢,万大全却轻哼一声,提不起半点兴趣。
“咱们还是各玩各的吧,驱虎吞狼这一招,对我没用。”
“陈钊确实是个烂人,但你也不是什么好货,除了长福之外,王爷身边只能有一个忠臣,也只能是我!”
望着万大全的背影,朱鹏不由暗暗感叹。
“姑父身边怎么这么多妖魔鬼怪!”
对于陈钊和王大全以及朱鹏三人的明争暗斗,赵桓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什么帝王权衡之术,赵桓根本不感兴趣,他只是单纯觉得好笑而已。
至于朱门钱庄那边,门口拴着长福那条恶犬,自然没人敢去闹事。
红燕馆文社,也有李师师坐镇。
航运贸易,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办妥,光是准备海舶就要一年半载,急不得。
就在赵桓梳理着头绪,确保没有什么纰漏的时候,一阵非议,引起了赵桓的注意。
循声望去,只见墙边站着两个小侍女,正眉飞色舞的聊着八卦。
“陈玉姝去洗衣房已经五天了,一点回来的征兆都没有,恐怕是没戏了。”
“毕竟是底层出身,一身的习气,都把后妃给带坏了,王妃只是罚她去洗衣裳,已经算是给王爷留足了面子。”
“是啊,毕竟是王爷带回来的人。”
“这个陈玉姝,哪都好,唯独习气太重,根本就不是个伺候人的料。”
“这叫什么话?她不伺候人,难道让人伺候她不成?”
二女聊得正起劲,突然感觉后背传来一阵呼吸声,扭头一看,差点吓死。
赵桓侧着耳朵,都快贴到侍女脸上了。
“呀!王爷?!”
“奴婢该死,再也不敢偷懒了。”
两个小侍女低头认错,显得极为紧张。
赵桓却摆了摆手,轻描淡写道:“慌什么?王妃又不在。”
“陈玉姝被赶到洗衣房去了?我怎么不知道?”
名叫小桃的侍女,连忙解释:“前些日子陈玉姝私自带后妃离府上街,被王妃抓了个正着。”
“后妃被禁了足,陈玉姝则被罚去了洗衣房,这都过去五天了。”
赵桓这几天一直在关注易州战事,对此内宅发生的事,自然是一无所知。
得知郑庆云和陈玉姝受罚,赵桓虽然心疼,却不敢直接向朱琏求情。
毕竟朱琏才是内宅的主人,就连赵桓都得看朱琏眼色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