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钊这个“外人”一跑,朱琏的眼神更厉一分。

站在旁边的郑庆云,见赵桓满头大汗,畏朱琏如虎的模样,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声娇笑,可算是救了命了!

赵桓连忙借坡下驴,一个箭步冲到朱琏面前,紧紧攥住朱琏的小手,无比真诚的解释起来。

“爱妃,你真误会我了。”

“大宋的命脉在于易州,而易州已经烂到了骨子里,想要把易州变成大宋的门牙重镇,前沿堡垒,需要的钱,超乎想象。”

“本王把所有钱,全都让岳飞赵昆二人,送到易州,可是想要打造出一支,对抗金兵的雄军,仍旧难如登天。”

“你可知,打造一副普通铁甲要多少钱?”

朱琏虽不通兵法,但对于大宋的各种造办,还是有所耳闻。

她斟酌片刻,轻声回应:“三十贯?”

赵桓连连拍抚着朱琏清凉细腻的手背,点头如捣蒜。

“不愧是爱妃,连这种事都知道。”

“没错,一副步弓手用的普通铁甲,都要三十贯。”

“若是重甲战卒所需的重装战甲,一副至少要八十贯。”

“这还只是战甲本身而已,要知道……一盔顶半甲,头盔向来都是单算。”

“打造一副重型战甲,上至头盔眉庇,下至束腰靴子,一整套完备战甲,至少也要一百五十贯。”

“除了甲,还要配备武器!”

“一把好弓,就要三至五贯钱。”

“一杆长兵器,又要五六贯……”

朱琏直接挥手打断,眉目微颦:“你只管说,打造一支抗金大军,需要多少钱便是,甚是啰嗦!”

赵桓长叹了口气,每当想起此事,肝都在颤。

“以两千五百虎翼军为例,若想将其打造成重甲部队,至少需要……五十万两银子。”

听到赵桓的报价,就算是见多识广的朱琏,都不由惊了一下。

“什么?!怎么会这么多!”

郑庆云也捂着嘴,一脸诧异:“王爷……就算人人都穿银甲,也未必要这么多钱吧?”

虽然赵桓脸上的愁容都是装出来的,但心里的压力,却是真真实实与日俱增。

“光是一支虎翼军,是打不了仗的。”

“重甲战卒,乃是战争平台,以重甲战卒为核心,其余兵种相互配合,才能成军。”

“想要赢,未必需要重甲战卒,但想要不输,就一定缺不了重甲战卒。”

“甲士中阵抗线,每一个重甲战卒,便要配备两个仆从军。”

“光是这,就要七千五百人。”

“除此之外,还有步弓手,后勤……全部算下来,至少要有一万人,为虎翼军的两千五百人辅助。”

“就这,还是因为我大宋缺马,难以组建骑兵,否则还要额外花上一到两倍银钱。”

朱琏知道打仗很费钱,却没想到,光是在易州建军,就要一口气砸进去这么多钱。

五十万两……

要知道,举办一场筹资大会,也只是募集了九十二万贯钱而已。

建一个易州军,就要花光一半岁币?这已经超出了朱琏的认知范围。

殊不知,赵桓为了避免惊着她们,故意把钱往少了说。

还有一个“大头”,赵桓没敢提及,便是“箭矢”。

自古以来,箭矢从来都不是消耗品。

什么万箭齐发,射完不管,都是扯淡,这些箭矢战后必须回收,否则光是箭矢的损耗,就足够把大军拖垮。

一支合格的箭矢,工艺极其复杂,光是箭头的种类,就有几百种之多。

以名气最大的“火箭”为例,那玩意儿可不是肩头上绑个棉布,点燃就能射出去。

而是以把箭头打造成“镂空球箍”,在镂空内部,塞上引燃物。

光是打造一个火箭的箭头,就要一百多文,这还不算工艺更加复杂的箭杆。

正因为箭矢造价昂贵,箭无虚发和百步穿杨这些本事,根本就不是什么大将才具备的神技。

而是步弓手最起码的军事素养,射的准,才能节约箭矢,进而节省军费。

最令赵桓头疼的是,箭矢可不只是步弓手才装备,仆从军甚至包括重甲战卒,都要装备……

光是造箭,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朱琏终于明白,为何赵桓突然掉进了钱眼里,只要一有机会,便想方设法的敛财。

在易州单独建军,陛下绝不可能给赵桓拨款。

毕竟一口气砸出去,几十甚至上百万两银子,对于大宋今时今日的国力而言,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朱琏理解了赵桓的苦衷,眼神随之缓和。

“既然王爷如此缺钱,以后就不必再往王府送钱了。”

发现朱琏眼神中的杀气已经消散,赵桓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他轻轻抚摸着朱琏的手背,无比感动:“能够得到爱妃的支持,本王甚慰。”

“但是王府的花销不能再削减了,本王可不舍得让爱妃过苦日子。”

说到这,赵桓长叹了口气:“至今为止,本王甚至都没有给你置办一件新袆衣。”

没想到,赵桓竟然还记得那件破袆衣……

朱琏心里一软,但是那件袆衣,还要一直穿下去,至少可以鞭策赵桓,莫要忘记初心。

“本宫知道了,以后王爷敛财一事,本宫不再插手就是。”

“但有两件事,依旧要提醒王爷。”

“其一,本宫不喜欢陈钊这等馋臣,虽然他对你有利,但大宋今时今日的处境,就是因为馋臣太多所致。”

“其二,把手松开!”

借机揩了半天油的赵桓,犹如触电,连忙把手缩了回去。

朱琏一甩长袖,白皙如雪的小手,瞬间被袖口隐去。

郑庆云娇笑不止,觉得王爷实在是太有趣了,明明在汴京凶名远扬,人人畏惧,可是面对家眷,却又胆小如鼠……

“王爷,奴家不懂那么多,不过无论王爷做什么,奴家都会支持你。”

赵桓伸手摸了摸郑庆云的脑袋,不由赞叹:“还是后妃懂事。”

直到小钗咳嗽了一声,感受到朱琏逐渐冰冷的眼神,赵桓这才收敛。

朱琏迈步走到窗边,看着逐渐搭建完毕的校场,语气逐渐深沉。

“小苑诗会举办之时,便是兑现易州豪赌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