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铛,铛……”
周嘉时神色凝重地看向远处皇城的方向。身边的宋思意经历的少,但也知道意味着什么。
他们对视一眼,又看向皇城的方向。
街上的人步履匆匆, 面色凝重, 很快就变得萧条起来。
这一切的缘由都是大靖帝崩了。
这一年多,傅景昭的声势威望日趋强盛, 比起之前还有两个王爷争抢位置, 现如今已经没有对手了。
继位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趁着这个时间点, 宋思意也依然冷静地把余声声趁乱送了出去,往江城府走了。
江天城这一年倒是没有放弃找余声声, 但是依然一无所获。
余声声一直安安分分地在宋思意的酒庄上安心带孩子,做些简单的活计, 比如做膳食这些。
现如今局势乱,官员们忙得脚不沾地,就连江天城也晕头转向。
此时离开, 正是好机会。
余声声带着自己的女儿走了, 对宋思意的恩情可谓是感激涕零,打算到了江城府安心做事, 把孩子带大。
傅景昭要登基。
周嘉时作为翰林院的人,又是傅景昭的人, 未来前途一片大好。
宋思意也安排了下面,让他们在这种关键时刻关紧门户,少说多做, 免得出了幺蛾子。
七天的时间, 傅景昭顺利登基。
朝堂也渐渐稳定,傅景昭也顺势颁布新政。
第一条是鼓励寒门弟子科考读书, 特意在各地建立官方学舍,降低束脩,适龄学子都可以上学。
第二条是扩大女子商盟的影响力,除去京城和江浙一带,陆续推广,让更多女子有机会走出宅门。
这两条推行得很艰难。
第一条伤害了世家大族的利益。毕竟学识书籍都垄断在世家大族手里,他们不愿意分享出去,培养一些跟自己作对的人。一旦广开学舍,这样的局面就被打破。
好在近几年寒门崛起的快,第一条推行艰难,但不至于完全推行不下去。
至于女子这一条,阻碍的就更加严重了。
原先在京城和江浙一带发展的时候,就有些阻力。
但是像江浙一带本就以丝织业等为主,女子织布绣衣已经是常态,几百年都是如此。
所以阻力小一些。
至于京城,都是大生意。
那些女子做些小产业,在那些个达官显贵眼里,根本翻不起任何风浪。
权当是小恩小惠,也就没怎么开口。
现如今一下子要往整个大靖推广,可不就要了那些老臣的命了!
整个大殿站满了人,穿着红彤彤的官服,每个人脸上的表情不一,分成了明显的三派。
一派是以世家贵族为首的官员,他们主张延缓新政,并且提出了较多的反对意见。
另一派是以周嘉时等人的寒门子弟,多数是傅景昭的心腹,提出加快新政的步伐,并且与另一派人展开了激烈的唇枪舌剑。
最后一派是墙头草,站在堂上不言不语,选择了明哲保身。
“陛下,臣以为不应该让女子过多的参与什么女子商盟,这会毁坏根基。女子情感用事,容易导致家宅不宁。”
“陛下,臣以为,女子历来主内,一旦她们过多主外,就会导致内外不协调。”
两个谏臣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强硬的要求傅景昭不要开设过多的女子商盟。
“陛下!”周嘉时从人群中站了出来,“臣有一言。”
“爱卿请说。”傅景昭抬手示意。
周嘉时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就两位大臣所言,臣不敢苟同。”
“这……”底下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周嘉时不慌不忙说道,“虽然历来男子主外,女子主内。那主要是因为女子力小,不方便打猎。而现如今,发展商业,开小商铺,绝不仅仅依靠力量,更多的是智慧。”
“女子愚笨,那岂不是交给她们更加容易败坏事情。”另一大臣冷哼一声,显然不满周嘉时的发言。
周嘉时唇角微勾,欠了欠身,继续说道,“男子从小读书明理,自然会知道的更多一些。但是,女子商盟就给了这些女子机会学习精算,学习技艺,有何不可。再者,以绣花而言,这位大人的智慧尚且不及那些绣娘。可见是否愚笨不在于男女分别。”
“你!”那大臣气的吹胡子瞪眼。
“陛下!”周嘉时转身继续对傅景昭说道,“本朝国库历来空虚,但是近些年来,因为女子商盟带来的税赋非常可观。这些东西户部最为清楚。”
“没错。”傅景昭含笑点头,“户部呈报上来的情况非常详实,的确颇为可观。”
新政的事,傅景昭和周嘉时早就商量好了。
傅景昭作为先锋,率先向旧派发起进攻。主要是周嘉时的妻子宋思意是女子商盟的一个重要人物,由他开口,最为合适。
“臣虽出身世族,但是也曾亲自下地。村里的男女老少不会因为是女子就可以不侍农活。”周嘉时胸有成竹地说道,“可见,做活不看男女,只看是否需要以及能不能做。”
“荒唐。”
“先不说天下子民,不论男女,都是陛下的子民,是我大靖的臣民。本官夫人就是女子商盟的盟主。她会用硝石做冰,会将鸡蛋打发成沫,她接济穷人。一桩桩一件件又是那位大人觉得自己就能做的更好了?”
“再者,你家中可有产业,是不是夫人在打理?都是同样的道理,只不过是穷一些的女子,自己有了铺子,和你家娘子有什么区别。”周嘉时讥讽一笑。
许是一向以温和示人的周嘉时难得的咄咄逼人,又或许是周嘉时据理力争的神态太过于激烈,世家贵族的不少人都不敢贸然上前。
“微臣也受过周翰林的夫人的帮助,臣以为,只要有越来越多的老人、小孩有所依靠,不论是不是女子商盟,都应该推广。”说话的是另一个寒门子弟。
“臣附议。”
不少寒门出身的人也都站了出来。
“陛下,不妥啊。此时……”还有些人想反对,却已经没有机会了。
“行了!”傅景昭大喝一声,严肃深沉的脸上看不出清情绪,“成日里吵,但是没个结果。我要你们有何用!”
大臣被吓得噤声,纷纷站回原来的位置。
“周爱卿的话,朕思量再三,觉得甚有道理。当务之急是解决国库空虚的问题。南边时有蛮子打扰,东边常有洪涝。回头这个地方欠收,那个地方出了事,是你们出银子补了这亏空吗?”
傅景昭沉声质问,不悦地看着那群世族出身的官员,“你们愿意吗?”
一句话让他们闭了嘴。
傅景昭太清楚那些世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了。
真有什么事,他们只会明哲保身,而像周嘉时和宋思意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见那些人闭上了嘴巴,傅景昭点头,“既然如此,那就按照原先的新政内容操办。”
“陛下圣明。”龙椅下的人诚惶诚恐地跪下。
此次朝堂辩论,明确了新政推行,也把女子商盟推到了风口浪尖。
好在宋思意不怕事。
革命带头,怕事就不要做。
别人觉得宋思意定然在家抱着孩子瑟瑟发抖,但是她实际抱着孩子算着账目,高兴的都要飞起来了。
这一笔又一笔,都是实打实的钱。
林氏也是看不懂自己这个儿媳,怎么这么能赚钱。
她以前就是喜欢同几个手帕交喝喝茶,如今到了京城,走到哪儿都是官夫人,都是诰命夫人,她就不爱出去了。
但是,她这个儿媳委实太能赚银两,又爱给家里人买东西。
光给林氏每个季度添置的头面和衣服都比起以往翻上一辈。整条翰林街的夫人们,没一个比她更有排面。
林氏也就不说了,还喜欢跟着宋思意一道赚银子,把自己的私房都拿出来给自己儿媳做买卖了。
没办法,那一句“我都要了”实在太阔气,太挣面子了。
她总算是知道当日嘉清为啥天天跟在自己儿媳后头,团团转了。
这指甲盖里漏出的银两,都是别人羡慕不来的。
“我说思意啊,外头都闹成啥样了,你和嘉时两个人也不担心。”林氏纠结地接过瑾哥儿,打算提醒一下自己这个儿媳。
宋思意原本还在专心算着账目,听到林氏的话,这才反应过来,“哦,娘,你说这个啊,没什么大事。”
“什么没什么大事,我几次出门都被几个夫人喊住,说让我多管教你。”林氏有些别扭地说道。
“那些人……”宋思意猜测应该是年纪比较大,爱说教的一批老妇人,“不必管她们,嘴巴长她们身上,随便他们说嘴。咱们有当今陛下撑腰,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林氏担心这两个人锋芒过甚,反倒是不好了。
“放心吧,这女子商盟也就前期是我打理,接下来都交给陛下了。”宋思意早就打算功成身退了,“咱们就把咱们的产业打理好,坐着收银子就好。政事上,嘉时自有决断,不用我们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