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傅两家订婚宴将在“海鲸号”邮轮举行, 一艘可容纳千人的大型豪华邮轮,圈子里就连结婚都没谁搞这么大的排场,更别提订婚, 纯属烧钱玩。

邮轮提前两天布置妥当,登船那日, 宾客云集, 豪车几乎把整个港口堵的水泄不通,车牌一水儿京A打头的连号,直升机在天上嗡嗡转, 招摇过市。

霍宁婉听说这邮轮上还备着接近千万的紫色烟花, 说是开到海上了燃放,给两人订婚添彩头,她直呼沈大小姐好福气啊!傅砚泽虽说到现在还没有买鸽子蛋,但比起鸽子蛋,千万的紫色烟花好像更稀罕一点。毕竟烧钱玩绝对要比买保值的石头来的阔。

沈常乐凉飕飕地看过去:“这福气给你, 你要不要?”

船往悉尼开, 来回三天,订婚宴在第二晚举行。邮轮上下十三层, 由于是最新的邮轮, 设计上非常超前,装潢偏简约未来感,豪华程度令人咋舌。

沈常乐的房间安排在顶层, 推门可见一整片郁郁葱葱的屋顶花园, 侧门的阳台上上有一方超大的长方形透明悬浮泳池, 还有一个专属的滑梯, 能直接滑到一层甲板, 听说玩起来贼刺激。

但沈常乐怕玩这些刺激的, 每次去游乐园都说鼓起勇气一定要坐过山车,结果一次也没敢上去。这滑梯算是浪费了。

沈常乐才刚把自己的房间逛完,还没来得及去看看自己爸妈的房间,傅砚泽就过来了。

还带来了一个令她怒火中烧的消息。

“傅砚泽!你什么意思!”沈常乐倏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气得身体发颤,抬手指着面前男人的鼻子,手也在抖,“你当我沈常乐好欺负是不是?”

“明天就是订婚宴,你今天跑来告诉我,我不是和你订婚,是和你不知哪来的弟弟订婚,你丫的玩儿我?”

傅砚泽什么时候还有个弟弟?

傅闫封什么时候还有个亲儿子?

这都是什么事!

傅砚泽没同女人吵过架,更没被女人指着鼻子骂过,若不是面前这位是他未来的弟媳,早就被他扔进海里喂鱼了。

“沈小姐别生气,都是一家人。”

“谁他妈跟你一家人!”

沈常乐愤恨地瞪着对方,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傅砚泽看得好笑,勾下眼镜,从西装口袋里抽出方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怎么,傅某倒是不知什么时候让沈小姐情有独钟了。”

沈常乐冷笑,还真是佩服傅砚泽这颠倒是非的本领,“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对你这种笑面虎情有独钟?既然当初谈好了条件,你和我订婚,现在你临时给我换帅,你这是没把我们家放在眼里!你让我怎么跟我爹妈交代?你这不是让我成为所有人的笑柄吗?”

“笑柄?”

傅砚泽重新戴上眼镜,一双温和从容的眼睛里透着隐隐的杀伐气,“我傅砚泽的亲弟弟,傅家的二公子,谁敢嘲他是笑柄?沈小姐不妨把这些人都记下来,我一个个亲手送上路。”

“........”

这么护短的一番话,说得杀伐决断,和对方平日君子端方的做派大相径庭,沈常乐不由地怔了,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方问:“你是不是打算随便塞个缺胳膊短腿的旁支子弟给我?傅砚泽,我既然已经把婚事赔出去了,就没有赔了夫人还折兵的理。”

傅砚泽笑笑,“沈小姐放心,我怎么会拿个冒牌货糊弄你。小野是傅家的亲骨血,和我一样都有傅家的继承权,手里还有百分之十五的中奥股权,这点你放一百个心。以后沈家的事就是傅家的事,我傅砚泽也必定全力以赴。”

小野.....?

还是小也?

还是小冶?

傅砚泽之后说了什么,沈常乐都没有认真听,脑子里把所有ye这个读音的字都过了一遍。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是魔怔了。

听到任何带ye的字都要想是不是他。

大概是疯魔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争这一二两利很可笑,若是路听野知道她的人生就围着这点东西打转,为了这点东西把他丢了,会更恨她吧,会嘲笑她吧,会看不起她吧。

他是多么多么骄傲又坦**的一个男人。

“行…你弟弟就弟弟吧。”沈常乐没什么劲了,只想快点把这件事了结。

至于傅砚泽的弟弟叫什么,长什么样,是个什么性格的人,她一概不想知晓。都是演给外人看的摆设,包括她,也是摆设。

傅砚泽见事情理顺了,这才清清落落起身,“那就麻烦沈小姐跟伯父伯母解释一下。”

沈常乐想到要跟父母解释,头都大了,只是无力地摆摆手,示意傅砚泽赶紧滚。

她斗不过他。

古话说的好,富不与官斗。

傅砚泽从房间出去,又想起什么似的,脚步停下,转头看着颓坐在沙发里的沈常乐:“对了,沈小姐。我弟弟呢,下个月才满二十二,年纪小,心气高,日后结婚了还得麻烦你多包容他一些。你有耐性的吧?”

沈常乐:“......滚啊!”

她又不是对哪个弟弟都有耐性的!

为了跟父母解释她的未婚夫在订婚宴前一晚换人了这件奇葩事,她绞尽脑汁编造了一个连她自己都不信的浪漫爱情故事。

沈时如和沈常西自然是不信,但裴珊却被沈常乐唬的一愣一愣,尤其是听到那傅家二少爷是个年纪小的弟弟,裴珊就更信了三分。

从父母的套房里出来后,沈常乐拒掉了三四个场子的邀约,一个人靠在甲板边缘的悬浮沙发上,看着远处,流光皎洁的月色罩着这片茫茫无际的大海。

海风吹来咸湿的潮意,隐隐传来管弦乐队演奏的美妙乐声,大概是哪层甲板在举办露天舞会。

海风将她身上的裙子吹得猎猎作响,胸口的蝴蝶结飘带胡乱飞舞,隔远看像一对纠缠的紫色蝴蝶。

她在风里打了个寒颤。

此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沈常乐回头,看见一个穿着制服的服务员朝她走来,手里拿着一件皮草外套。

“沈小姐,有人让我拿过来给您。”服务员把皮草递过来。

“给我?”沈常乐看着这件皮草,“谁让你拿来的?”

服务员有些为难,只说是一位男士。

顶层甲板是私人区域,一共才两间房,沈常乐占了一间,另一间似乎是空的,没见有谁住进来。她刚刚在屋顶花园坐了会儿,也没察觉到周围有人。

沈常乐还是把皮草接过,披在了身上,温暖顿时驱散了海风的寒。

“这.....顶层还有其他人住吗?”沈常乐还是没有按捺住好奇,问了一嘴。

服务员也许是被授意过,不肯透露分毫有价值的信息,只是摇头说不知道。

沈常乐不愿为难,也就没再问,身上的皮草裹着她,很温暖。有种孤零零一人在寒冬腊月天里等人,忽然那人就出现了,并把你揉进一个炽热的怀抱里,那一刻,踏实和满足感纷至沓来,只觉得一辈子都这样安安静静地下去,也挺好。

就在沈常乐思绪纷乱之际,她忽然感觉到有一道锐利的视线从背后刺过来,攫住她。

她猛地转过头,空****的甲板上,什么也没有。

次日,中午的饭局沈常乐也没去,下午一帮人在水上游乐园开party,沈常乐也说没兴趣,她得化妆,总之打定了主意不到最后一刻绝不露面。

她对这场订婚厌丧到了极点,越是盛大,周围人越是闹腾,她越是烦躁。

等到下午三点多,化妆团队过来,把礼服也带了过来,只不过不是沈常乐选的那一件,而是一件更为华丽,类似于婚纱款式的蕾丝鱼尾裙。

沈常乐也不知哪根神经被触到了,也许是这婚纱太刺眼,也许是她想到了路听野说的那句极讽刺的新婚快乐,她冲着一屋子人发脾气。

“这谁让你们送来的?我说了我就穿我选的那款!”

满屋子胆战心惊,不知道这位大小姐生什么气,明明这件裙子更漂亮也更昂贵。

“沈小姐,是二少爷的交代,我们也是听命行事.....”团队负责人小心翼翼地解释。

“我的订婚宴,我连想穿什么的自由都没有了吗?二少爷,哪个二少爷?谁啊!”

“傅二少爷.....”

沈常乐冷笑,原来是她那临时换帅的未婚夫。好大的派头,都还没订婚呢,就在这插手她的生活。

“他选的我不会穿。”沈常乐坐在化妆镜前,冷漠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僵持之下,有人进来了化妆间。是跟在傅砚泽身后的助理阿鸿。

“你来做什么?帮你主子传话?”

阿鸿垂首,一字不漏地把话带到,“二少爷说,沈小姐若是不肯穿他选的裙子,那他就过来亲自给您穿。”

沈常乐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耳朵一度产生幻听,手指已紧紧绞在一起,勒出一道道红痕。

亲自给您穿…

一个强势傲慢到不讲任何道理的男人。

沈常乐气到大脑发晕,也不得不忍下去,“…好…我穿。但烦请转告他,别太过分。”

晚宴定在七点,六点多的时候,沈常乐的手机快被霍宁婉打爆了,可她一直化妆做造型,根本没时间看。等霍宁婉见到沈常乐的时候,离七点只剩五分钟了。

沈常乐远远走来,繁复的蕾丝裹着她孱弱纤细的身体,像从西域壁画上剥离的宗教圣女,圣洁又妖娆,美得不似凡物。

霍宁婉抽了口凉气,心脏都在跳舞,若非事态紧急,她绝对要现场写一篇千字小作文吹捧姐妹的美。

“我的姑奶奶!我打你十几个电话你没听见?”霍宁婉提着裙摆,踩着高跟鞋飞奔到沈常乐边上,一旁的赵千初拉都拉不住。

沈常乐笑着瞥她一眼,“什么急事?瞧你,汗都急出来了。”

霍宁婉:“你知不知道我看到--唉哟!谁掐我!”话没说完,霍宁婉被赵千初掐了一把,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赵千初给了霍宁婉一个眼神,让她千万委婉点,别把场面弄尴尬。

“你俩怎么话里有话?”沈常乐一边走一边和两人说着,宴会厅就在廊道的尽头。

霍宁婉揉着腰,心里想着委婉一点该怎么说?可你前男友居然是你未婚夫的亲弟这种瓜,就算是委婉着说,效果也一样吧?

“就是.....嗯....怎么说呢.....乐,你到底知不知道你那小男友是谁啊?”

沈常乐穿着八厘米的高跟鞋依然踩得稳稳当当,在听见霍宁婉提起路听野时,有一霎那的停顿,又转瞬隐匿,“他.....怎么了吗?”

霍宁婉掐了一把赵千初的手心,给她一个该怎么办的眼神,赵千初翻了个白眼,“婉婉的意思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前男友其实并不是什么打工仔。”

“那他是谁呢?”沈常乐费力勾出一丝笑来,不愿被人看出她在强撑。

“他是....嗯.....”

说话间,三人已经走到了晚宴厅门前,服务员推开厅门,金粉浮华的名利场以一种直白的方式在眼前缓缓铺开,灯光太亮了,璀璨得让沈常乐眯了眯眼。

在这浮翠流丹,云蒸霞蔚的锦绣堆里,沈常乐竟然只用一眼就看见了他。

他们之间也许存在一种隐形的磁场,把彼此纠缠在一起。

男人穿一袭考究的黑色西装,矜淡地站着,那永远柔软,像小狗一样垂落的头发往后梳去,露出饱满挺立的额头,起伏的轮廓依然如出窍的刃,锋利,也冷硬。

耳骨上多了一颗银色的耳钉,闪着幽深的光芒。

沈常乐不知道这是不是梦,还是她最近太累了,累到出现了幻觉,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看见路听野,但的的确确,看见了。

他被一群宾客围着,簇拥着,宛如意气风发的骄子,也像极了黄金白壁买歌笑的纨绔公子,一举一动都让她觉得陌生至极,

与此同时,男人似乎感应到了她的目光,偏过头,朝她投来淡淡地一瞥,耳骨上的银光划过一道璀璨。

毫无滋味的一个眼神,像在看一个陌生人。沈常乐呼吸慢了半拍,喉头微微发干。

与此同时,身旁的小姐妹慢吞吞的把那句没说完的话补足:“他是傅家二少爷.....乐乐,这事儿....你知道吗?”

路听野是傅家二少爷?

路听野?怎么可能?

沈常乐大脑空白,感觉老天爷给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她就这样呆滞地看着男人朝她的方向走来,直到一方黑色的阴翳将她从头到脚笼罩起来。

路听野看着沈常乐双眼微滞,额角因为紧张而析出几颗细密的汗珠,喉咙也不自觉地咽着,整一幅手足无措地可怜模样,讽刺的话都到了嘴边,还是硬生生吞了回去,只是淡淡地打招呼:“沈小姐。”

沈小姐.....

沈常乐不可置信地抬头,心脏被针扎了下,疼得想把身体蜷缩起来,可四面八方都是眼睛盯着他们,她就算是疯也不能在这里疯。

“傅少爷。”沈常乐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静静地看着面前已经不认识的男人。

傅少爷?

这话从沈常乐的口中而出,几乎是利剑一样,径直刺穿他的心脏。

路听野气得想笑,手指紧紧握着手里的香槟杯,讽刺的话脱口而出:“倒是不知道沈小姐这么听话,让穿什么就穿什么。就这么听你未婚夫的话?”

沈常乐是真被他气到了。

气得什么顾全大局都管不着了。

她就这样定了路听野一眼,随后收回目光,转身就走。

路听野眸色乱了几分,大步跟上去,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抓住她的手腕,把人扯了回来,声音冷硬低沉:“沈小姐,你最好乖乖听话把今晚这流程走了,你不会天真到觉得你还跑的掉吧?”

“什么意思?路听野。”

路听野看着沈常乐那双潋滟的眼睛,笑了笑,“只是提醒沈小姐,收着点脾气,以后没人会再惯着你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