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南睁开眼,眸光晦暗地看她,“这是个秘密,我告诉您后,您不要嘲笑我,好不好?”◎
老太太名叫芭芭拉, 是打嗝酒馆的前店长,也是这家酒馆的创立者。
她头发花白,皱纹满面, 看上去年过八、九十, 但笑容慈祥可掬,令人一眼就能心生好感。
柏莎、迦南见到她, 忍不住都变得笑眯眯的。
老太太和柏莎打招呼:“你就是芝妮雅常说起的柏莎小姐吧?”
柏莎回以问候:“我也常听芝妮雅说起您,您酿造葡萄酒的手法可特别了, 这里的葡萄酒比哪的都好喝。”
老太太咯咯笑了,“那当然,岁月让葡萄酒变得香醇, 这可是我研究了几十年的方子。”
芝妮雅这时从房内走出, 她一眼便看到柏莎和迦南两手相握的地方, 她发出了“哦~”的声音。
“柏莎,说好的只是‘朋友’呢?”芝妮雅说。
“既然有机会能做恋人,当然不能错过机会啦!”柏莎说。
迦南茫然, “老师, 你们在说什么?”
柏莎抬手, 捏捏他的脸颊, “在说,我上一次来就已经对你图谋不轨了。”
迦南笑了, “真的吗?我好高兴!”
“我也高兴。我们现在是恋人,太好了,对吧?”
“对,太好了!”
他们两个说到这, 情不自禁张开手臂抱了抱对方, 他们拥抱的方式很像森林里两只笨拙的小熊撞到一起。
芝妮雅和老太太在旁笑看着他们, 老太太说她想听柏莎和迦南过去的故事,芝妮雅却执意要先从柏莎的上一段恋情说起。
柏莎已经捧着葡萄酒在喝,听到这句话差点喷出来,“芝妮雅,那都过去多久的事了!而且,迦南会不高兴的!”
迦南抱着酒杯,微笑道:“不会哦,老师,我很愿意听您和拉托纳大人过去的恋爱故事。”
“为什么啊?”
“因为那段故事里有您,关于您的故事,我每一段都不想错过。”
“你不会觉得听着不舒服吗?”
“我可能会有点嫉妒吧。但一想到您就在我的旁边,拉托纳大人还不知道在哪,嫉妒也就消散了——”
迦南话刚说到这,某人推门而入,浅色的一抹影子,轻而易举勾走了酒馆内所有人的注意力。
迦南的笑容僵在嘴角,掌中酒杯被他掰成两半,红酒从他掌间流淌到了地板上。
他怔愣的时候,柏莎也已注意到来者,她喝酒的动作滞在半空。
她惊讶道:“拉托纳?你不是从不喝酒吗?”
拉托纳翕动嘴唇,声音轻得像浮在空中:“柏莎,我想试试看。”
“试试看,为什么偏要来这一家啊,这么巧吗?”
“曾经,你对我说过你喜欢这里。”
柏莎握拳抵唇,努力回忆,“我好像是说过。”
就这样,拉托纳走了进来,在柏莎的对面坐下。
他走进来的这段路程,芝妮雅的目光一直无法从他的身上移开。
芝妮雅听柏莎说起过太多次拉托纳的事,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拉托纳本人。
她知道那个“坏男人”有着惊人的美貌,可实际见到了,她还是被震撼到合不拢嘴。
如果说迦南的美丽是一种让人想要亵|玩的轻盈之美,拉托纳的美丽就是圣洁、不容亵|渎的。
前者让人想要占有,后者让人想要服从——
拉托纳有种令人心甘情愿为之付出一切的神的气质。
柏莎还是个小女孩时,对这种气质痴迷不已。到了今天,她了解了拉托纳的过去,她会说,这种气质多半是欧恩人为的杰作。
于是,此刻,她更关注的是她恋人的情绪。
迦南不知为何,心不在焉,他举着自己只剩半边的空酒杯在对着空气啜饮。
柏莎被他的姿态逗笑,她从他手里夺走残缺杯子,把自己的杯子塞给了他。
“你呀,才喝多少,就已经醉得不行了吗?”柏莎关心道。
迦南却似乎理解成了另一层意思,“老师,喝酒,我是不会输的。”
柏莎:“?”
输?输给谁啊?
柏莎还没反应过来,迦南已举起手,为自己叫来一满杯葡萄酒。
旁边的拉托纳跟着举手,也叫了一大杯葡萄酒。
柏莎手按太阳穴,头痛地看着两人,“你们疯了吗?尤其是你,拉托纳,你这个人滴酒不沾,尝两口就够了。”
拉托纳说:“我可以的。”
迦南委屈道:“您已经不在意我了吗?”
柏莎:“……”
柏莎无语,她认定迦南已经喝醉,至于拉托纳,他本来就有病。
她懒得理会二人地站起身,走过去和老太太攀谈。
老太太对她说:“柏莎,芝妮雅已经完全被那位叫拉托纳的孩子迷住了。”
柏莎说:“这很正常。我还没见过对拉托纳不感兴趣的女人,哦不,有一个人对他不感兴趣。”
埃莉卡。埃莉卡只对小说里的角色感兴趣,比如海登伯爵。
柏莎说到这,观察了会老太太的表情,“看起来,您对他也不敢兴趣?”
老太太捂着嘴巴笑了,“我啊,年轻时见过太多好看的男人,对男人已经免疫了。”
柏莎跟着笑了,“听起来真让人羡慕。可惜,我想我没机会再去见更多漂亮男人了。”
老太太懂了,“就喜欢这一个?”
柏莎想着迦南,抿唇笑得灿烂,“嗯,特别喜欢。”
她们两个聊到这,芝妮雅回来了,她手里拿着两个空酒杯。
柏莎吓了一跳,“他们全喝光了?!”
芝妮雅点头,“不仅喝光了,还说要再来一杯。”
柏莎表情沮丧,“芝妮雅,拜托你一件事。”
“嗯?”
“给他们的酒里掺点水吧。”
“我们酒馆可从不做这种事!”
前店长老太太也板着脸说:“打嗝酒馆从不掺水。”
柏莎叹气,“好吧,最后一杯,这杯喝完,他们真的不能再喝了。”
事实证明,柏莎多虑了,第二杯他们两个只喝了不到一半就已齐刷刷地倒下。
迦南还勉强能维持住坐姿,拉托纳已是一副随时要倒到地上的样子。
柏莎看着他们,默默喝下自己的第五杯葡萄酒,她心里在想:男人,不行。
可惜,这两个人,一个是她的老师,一个是她的恋人,她不能不管他们。
柏莎掂量着两边的情况,觉得拉托纳的情况更危急点。
她委托芝妮雅帮忙,把拉托纳抬进酒馆的空房间。
芝妮雅看到一脸醉态的“神明”,对他的好感立刻冷却了大半,她平静地走过去,要搀扶起拉托纳。
谁想,拉托纳推开了她,“不可以。”拉托纳声含醉意道。
芝妮雅茫然,柏莎也茫然。什么不可以啊?
拉托纳好像还在说什么,声音太轻,她们弯下腰,勉强听到。
拉托纳在说:“女人,男人,一臂距离。”
好了,这下更听不懂了。柏莎直起身体,放弃地想道。
芝妮雅还在坚持,她又听了会,懂了,“柏莎,他的意思是,他要和你之外的人保持一臂的距离。”
柏莎挑眉,“他当初和其他女人负距离的时候,怎么不说这种话?”
老太太远远评价道:“悔改了呗。”
柏莎手叉着腰,“我不需要他悔改,我只需要他自己站起来、回房间。”
可看上去这件事已没有可能,拉托纳彻底睡死了。
柏莎气得跺脚,但她又终究是个“温柔”的人,她找芝妮雅借来一捆绳子,把拉托纳上上下下绑了个严实。
芝妮雅、老太太看着她熟练的技法,简直要为她鼓掌,“柏莎,你常这么玩吗?”
柏莎气得要哭,“别开我玩笑了!”
等柏莎终于把拉托纳送进房间,她带上门出来,发现桌旁的迦南已经坐直了身体。
“咦?你酒醒了吗?”她问。
迦南眼睛发红,看上去已经哭过一次,“您选择了他,没有选择我。”
柏莎知道他在说什么,“因为他醉得比你厉害嘛!”
“可您,您从没有像对他那样对待过我。”
“我怎么对他啦?”
“您捆他了……”
柏莎:“?”
喔,原来她的小魅魔喜欢这一口。
柏莎想起她曾问他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他说,他的癖好是“柏莎”。
现在看来,他并没有说实话嘛。
“芝妮雅,再拿一捆绳子来!”
-
柏莎想到上次和迦南在打嗝酒馆住下时,他是如何喝醉、又是如何说梦话的。
今天,他没有醉得那么厉害了,又好像比那天醉得还要厉害。
他明明双手、双脚都被捆住,粉眸却仍亮晶晶地朝着她,盛着要溢出来的笑意。
柏莎忍不住调侃他:“你真的有这个癖好啊?”
迦南不懂,“什么癖好?”
柏莎说:“被我绑起来的癖好嘛。”
迦南摇头,“我只是想要得到每一份,其他男人从您这得到的东西。”
柏莎懂了,“原来如此,你是只贪心的小魔物。”她抬手,刮了下他的鼻尖。
迦南顺着这个触碰,眯起眼睛笑了,有些像猫。
他整个人半醉半醒,一举一动都比平常轻浮,也比平常更具诱|惑。
柏莎只有在这时,还有在他们进展更深|入时,才会想起他是只魅魔。
她定定看着这只魅魔,坚持了还不到半分钟,身体向他靠去。
她亲吻了他,并在吻到一半时把吻收了回来,他手脚都被桎梏,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
他舌尖舔过唇上残余的味道,咽了下去,他醉得意识模糊,却又知道,她不会再给他了,他在欺负她。
迦南没有抱怨,没有用魔法,他只是神情受伤地整个人躺了下去。
柏莎躺到他的身旁,和他面对着面,“怎么啦,生气了吗?”
迦南眼睛闭起,“我没有生气,老师,我只是困了。”
“真稀奇,你也有困的时候。”
“会哦。”
“如果我缠住你不让你睡呢?”
“那也不行了。”
柏莎蹙眉,“为什么不行啊?”
人的心理很奇怪,迦南缠住她时,她不想要,迦南拒绝她时,她又觉得想要了。
迦南睁开眼,眸光晦暗地看她,“这是个秘密,我告诉您后,您不要嘲笑我,好不好?”
“好,我答应你。”
“我……喝醉的时候,会不行。”
“真的吗?”
迦南耳朵通红,“您不信吗?”
柏莎轻咳一声,“有点好奇。”
迦南无法动作,目光却在勾着柏莎靠近,“不信的话,可以试试看哦?”
“嗯?”
“要试试看吗?”
“试试就试试吧……”
-
次日,柏莎的人生里增添了一条宝贵经验:不要相信魅魔说的“不行”。
更不要相信,普通的绳子能捆住他。
迦南从背后环抱住他的恋人,“是我错了,老师,我不该欺骗您。”
柏莎无情把他的手剥开,“走了,我们还要去把拉托纳的绳子解开。”
他们离开房间,见到那位魔法之神已经坐在桌边使用早餐。
“早安。”拉托纳抬手,手僵在了半空,他的视线落在柏莎的颈间,瞳孔收缩了下。
柏莎有所意识地摸了摸脖子,转头嗔怪某人:“你是狗吗?”
迦南笑得乖巧,“您说我是,我就是。”
柏莎:“……”
算了,懒得理他。
他们三人和老太太、芝妮雅告别后,离开酒馆,准备踏上回程的道路。
分别前,柏莎和拉托纳确认了距离欧恩去世百年还有多长时间。
“二十三天。”拉托纳说。
“二十三天……”柏莎复述。
如果欧恩真是在“去世”那天吃下真龙之肉,还有二十三天,他就将变成一个可被杀死之人。
但愿不要出现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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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心吊胆的二十三天后,又过去了两天,阿德勒那里传来一个绝好的消息。
“戴维死了?死了?真的死了?”
柏莎连问了几遍,才敢相信这句话不是她的幻觉。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是,是谁做的这件好事?
阿德勒说:“还能有谁?房外都是守卫,房内又有反阵,据说,这些天只有乔治一人进过房间又从里面出来。”
柏莎感叹:“我一直担心,乔治大人下不去手。”
阿德勒猜测:“可能,他发现了什么足以支撑他相信这件事的证据吧。”
柏莎说:“无论如何,欧恩死了,我们都可以松口气了。”
阿德勒赞同地点头,“嗯,事情到这终于可以告一段落。”
柏莎就要离开,走到门口时,她忽而停下了脚步,她回过头望向阿德勒办公室的窗户。
“你在看什么?”阿德勒问。
“明明已经到了冬天,为什么还不开始下雪?”
“要再过上几天,我记得去年的第一场雪也来得很慢。”
“阿德勒。”
“嗯?”
柏莎手背在后面,嘴角向上弯起,“等到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您的生日也就快到了吧?”
老人脸上的表情怔了怔,半晌,他缓慢地点了下头,“是啊,应该就快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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