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的血腥味混合着粪便的味道在大殿蔓延，被拔了舌头又砍断双腿的人像虫子似的在一团血污中扭动。

大殿里除了此人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再没有别的声音。

渗人得慌。

过了很久，皇帝才命人将人弄出去扔进兽苑。

高全儿连忙吩咐人将大殿打扫干净。

皇帝登基以来，还是头一次这般残暴。

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位龙椅上坐着的爷是立志要做一个好皇帝的。

只是这一次，这一次关系到国运。

皇帝这般真的是不妥。

不妥人也被搞死，这个时候再说话就……

屁用没有啊。

但还是要劝。

“陛下，想来废太子还会再派人来，到时候不若由臣等去接待。”

“陛下，微臣附议，至少要弄清楚废太子在哪里。”

“陛下眼下国本要紧！”

皇帝冷笑：“是不是废太子要朕这个皇位，朕也要让！”

“若是朕不让，你们是不是会直接去开了宫门请废太子进宫当皇帝？”

萧首辅走到中间跪下：“陛下，微臣誓死捍卫陛下！”

“废太子以活死人祸乱大靖，生灵涂炭！这样的人岂可觊觎皇位？”

“若是大靖江山落到他的手中，大靖将成为人间地狱！”

萧首辅表态，接着不少大臣都跟着跪在萧首辅的身后，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萧首辅说得有道理啊。

谁敢？

当然，有些人跟着跪下来是形势所迫，他们自己心里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

毕竟眼下这京城，这天下还是皇帝的。

只是情况不是很乐观而已。

朝臣们哗啦啦跪成一片。

唯有一人站得笔直，没有跪。

是吏部侍郎龚江。

这个人是老臣，但才升任礼部侍郎不久。

“陛下，太子殿下有两个要求，第一，杀佞臣袁富贵。”

“第二，恢复殿下的太子身份！”

“殿下说，这是您欠他的！”

“只要您愿意杀了佞臣袁富贵，并且昭告天下恢复他的太子之位，活死人之围立刻能解。”

皇帝笑了。

他指着礼部侍郎问：“你什么时候成了高洛的人？”

吏部侍郎躬身拱手：“微臣追随太子殿下已十二年整！”

“好一个十二年整！”

“朕要是下旨恢复这个畜生的太子之位，就无颜去见列祖列宗！”

“朕就是拼尽最后一个人，也不可能向活死人低头认怂！”

“他当初病重，药石无医，早该死了，为什么能活下来？”

“就是跟妖孽融合了！”

“朕是父，父何以欠子？”

“从来都只有他欠朕的！”

龚江态度依旧不卑不亢：“还请陛下三思！”

“太子殿下对陛下还是有孺慕之情的，殿下说了，若是陛下不愿复立他，他也不强求。

不过佞臣袁富贵必死！”

说完他又对跪着的大臣们道：“诸位大人难道不劝劝陛下么？”

“只要陛下愿意赐死袁富贵，太子殿下就立刻帮陛下解决活死人之危机！”

“若陛下不愿。”

“那大靖将永陷地狱！”

“殿下说了，他其实并不想要皇位，只是陛下曾经答应过殿下，故而殿下只是想要个说法而已。”

“如今殿下愿意退一步，陛下不若也退一步，退一步，天下太平！”

皇帝紧紧抓着龙椅的扶手，他冷笑：“若朕不肯呢？”

不等礼部侍郎回话，满朝文武都纷纷进谏：“陛下三思！”

“陛下，舍一个东海王换大靖平安不亏！”

“陛下，杀一人活百千万人，您要三思啊！”

皇帝冷冷道：“若是高洛说话不算话呢？”

大臣们：“那也只损失一个东海王！”

“陛下可厚葬他！”

“损失一人……大靖损失得起！”

皇帝：“萧爱卿，你来说说，富贵是你的亲外甥，是你唯一的外甥，你怎么选？”

萧首辅也是心痛万分。

可他能怎么选？

他把头贴在冰冷的地面上，流着眼泪道：“老臣……老臣……老臣选大靖安稳！”

“老臣会陪他……陪他殉国！”

皇帝抄起桌案上的镇纸砸过去：“你要殉国自己殉，凭什么做他人的主？”

镇纸砸到了萧首辅的额头，老人家的额头顿时血流不止。

龚江嘲讽道：“没想到陛下为了一个佞臣宁肯葬送整个江山，看来陛下年纪大了，也开始昏聩起来！”

“昏聩你老母！”袁富贵提溜着长剑从外头闯了进来，一脚从后头将龚江踹倒在地。

他扔了剑，骑在龚江身上狂揍。

把一个文弱大臣揍得鬼哭狼嚎。

大臣们纷纷呵斥，然而袁富贵根本不为所动，没皇帝的命令，殿内的侍卫也不会听大臣们的。

袁富贵揍累了，他甩了甩自己的胳膊，揉了揉拳头，这才在众人的斥责声中给皇帝跪下。

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额头都磕红了。

“东海王，你休要逼陛下报你！”

“食君之禄与君分忧，大靖正是危难之际，到了你为大靖献身的时候了！”

袁富贵舔了舔腮帮子，他指着斥责他的大臣们骂道：“老子艹你们十八辈儿祖宗！”

“媳妇儿，给我揍！”

他的声音落下，赵氏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跑了进来，谁吼她男人吼得凶她就揍谁，把一殿的大臣揍得嗷嗷叫唤。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御史们悲愤跺脚。

正想着要不要来个撞柱死谏，变故丛生。

袁富贵捡起地上的剑往自己胸口狠命一捅。

剑把他自己捅了个对穿。

血从他前胸后背流淌出来，殿里顿时安静了。

“相公！”赵氏的尖叫声划破寂静，她一脚踹开正在被揍的大臣，朝袁富贵飞奔过去。

然而皇帝早她一步把站不住的袁富贵搂进怀里，眼泪纵横：“富贵！”

“朕的富贵！”

“你怎么这么傻？”

“怎么就这么傻？”

袁富贵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来，他张口血就从他嘴里涌了出来：“陛……陛下……”

“臣……臣不能陪陛下了。”

“下辈子……下辈子臣，臣要做陛下的弟弟……”

“陛下要记得好好吃……吃……吃药……”

“要听……听……太太……”

他的带血的手颤颤巍巍地抬起，又重重落下，脑袋一歪，闭上了眼睛。

“富贵儿！”皇帝抱着他的尸体悲伤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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