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好。
时春分暗暗在心里答道。
但面对褚润,她只是平静地抬眸,“记住你的身份,你没资格问这个问题。”
汤圆儿适时地哭了起来,打破了二人间的尴尬,一直守在外面的离燕和绿桃听见连忙冲了进来,“奶奶,要不要我们先将小主子抱出去?”
“不必了。”时春分瞥了褚润一眼,淡淡道:“四爷已经答应了帮忙,我们可以回去了。”
褚润不敢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然而对方没走几步,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道:“阿兔今天怎么不在?”
余阿兔对褚润盯得有多紧她是知道的,尤其她特地选在傍晚到访,就算余阿兔回了娘家,这个时候也应该回来了,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对方由始至终都没有现身。
见她最后关心的是余阿兔,褚润的眸子黯了黯,诚实道:“她搬回娘家住了。”
“什么?!”时春分黑了脸颊,“什么时候的事,你对她做了什么?”
在她的认知里,余阿兔与褚润关系最差的那段时间都没有想过要回娘家,这次趁她不在柳州竟被气得回了余家,显然是遭受了重大的打击,而这个打击只可能是来源于褚润。
见她第一时间怀疑到自己头上,褚润的表情苦涩不已,“跟我没关系,是她自己要回去的。”
时春分微微一怔,她知道褚润这人虽然荒唐,但还算是敢作敢当,他不喜欢余阿兔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如果真的是他气跑了对方大可以明说,如今他却矢口否认了,想来真的与他无关。
“我知道了。”时春分点了点头,“汤圆儿就麻烦你了。”
褚润张了张嘴,似是还想说些什么,对上时春分平静无澜的眼眸,终是把话咽了下去,讪讪道:“自己小心点。”
时春分转身便走,没再多看他一眼,惹得离燕和绿桃都古怪地瞥了瞥他,这才匆匆跟着时春分转身离去。
褚润垂下眼眸,好笑地摇头,他大概是魔怔了,明知怎样会让时春分讨厌,还恬不知耻地向着那个方向努力,不过这样也好,他想到自己曾经做过的噩梦,又觉得让时春分讨厌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从褚润的府邸出来,时春分便让马车径直驶去余家,原本她不该在这个关头管褚润和余阿兔的闲事,但引元判出洞一事她还得找余阿豹帮忙,所以也只能这个时候去余家看看了。
时春分抵达余家的时候,余大勇和余阿兔正在吃饭,大姑和余阿虎母子俩还在茶庄没有回来,余阿豹和单柔应该也在镖局,偌大的余家就只有他们两个坐在餐桌前,看起来怪冷清的。
余大勇素来不是会亏待自己的人,而今余家每个人都有了工作,他这个曾经的一家之主无需再赚钱养家,也在孩子们面前没了地位,索性花钱买了两个丫鬟回来伺候他,在她们面前颐指气使,逞尽了威风。
余阿兔虽然看不惯他,却也懒得管他,反正他也没胆子纳妾,这把年纪才发家,装装大爷似乎也没什么关系。
时春分进来的时候,这二人都十分惊讶,因为褚家的规矩繁琐,每次她过来都会提前派人知会,以便他们全家在家等待,很少像今日这样不说一声就突然出现,还偏偏选在饭点的时候。
“姑父,阿兔。”时春分向他们淡淡颔首,目光直接落到了饭桌上,“你们在用晚膳?”
“是啊。”那二人连忙起身,余大勇心虚地开口,“大少奶奶要不要一起吃点?”
“好啊。”时春分也不跟他们客气,径直坐了下来。
自从她一次又一次间接或直接地表达过对余大勇的不满后,对方明显有些怵她,一脸不自在地迈开步子,“我还是再去给你们两个添点菜。”说着,便带着两个丫鬟落荒而逃,明眼人都知道他们不会再回来了。
余阿兔摇了摇头,歉意道:“让你见笑了。”
时春分倒是不怎么生气,“他们不在正好,我们姐妹俩可以好好地谈心。”
她直接用了“谈心”这个词,惹得余阿兔微微一怔,这才意识到对方竟是冲着她来的。
“我今天去找了阿润一趟……”时春分简单地描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才抬起双眸望着她,“阿润说你是自己跑回娘家住的,此事到底是真是假?”
见她要问的原来是这个,余阿兔不由松了口气,“的确是我自己的决定,完全与他无关。”
“哦?”时春分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表情不禁有些复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眼看瞒不过她,余阿兔叹了口气,“我怀疑家里要变天了。”
“变天?”她所指的“家”自然是余家,可时春分却想不出来小小的余家有什么好变天的。
余阿兔没有回答她,而是反过来向她问了一个问题,“如果你大嫂与二哥**,你会怎么做?”
时春分脸色一变,“你是指二表哥和单柔?”
余阿兔微微点头,时春分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会?”
余阿兔苦笑起来,“我也不敢相信这件事,所以不得不搬回娘家查个清楚。”
“那你调查的结果是?”尽管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时春分还是抱着一丝侥幸问道。
“他们之间的关系很不简单。”余阿兔咬牙道。
时春分闭了闭眼,一丝绝望在她的心底蔓延开来,原以为余家已经苦尽甘来,所有人都走上了正轨,没想到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们凭什么变成这样?!
或许是因为那个奸夫是从小到大最疼她的二哥,所以余阿兔这次难得地冷静,“或许我们应该尽快给二哥说门亲事。”
“不行!”时春分回过神来,反对道:“这样只会多一个受害者。”
“那你说应该怎么样?”余阿兔急切道:“总不能让我大哥休了大嫂再成全他们,这样会贻笑大方的!”
时春分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余阿兔说得没错,且不说成全他们俩会伤害余阿虎,就算余阿虎肯,余阿豹也未必有胆量迎娶自己的大嫂,之前杜娘子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她实在对这个二表哥的人品没什么信心。
“或许我们可以劝劝他们……”时春分艰难道:“趁没有其他人发现之前,让他们断了这段关系。”
“所以我才觉得应该给二哥说亲啊!”余阿兔认真道:“这是逼他们结束关系最好的方式。”
“不行。”时春分坚决反对,“在没确定你二哥的心思前,我们不能再拉另一个姑娘下水,万一他对单柔是认真的,你这么做只会把事情搞得更加复杂。”
余阿兔这才打消了念头,但还是有些不甘,“就怕在新的姑娘出现之前,我二哥永远都放不下单柔。”
“让我去跟他谈谈。”时春分平静道。
当天晚上,余阿豹一回家就被余阿兔拽到一边,鬼鬼祟祟地将他拉到后院,“你这是做什么?”余阿豹回头看了远处的单柔几眼,见她似乎没有在意,才疑惑地望向余阿兔,“有事情想对我说?”
“二表哥。”时春分从暗处走了出来,笑吟吟地看着对方。
余阿豹看看她,又看看余阿兔,莫名地有些心虚,“你怎么来了?”
余阿兔不好意思当面跟他谈这种事情,所以把他往时春分面前一推便落荒而逃,“让表姐跟你说吧。”
余阿豹看了半天她的背影,目光才转向时春分。
时春分同样在看着他,许久未见,曾经吊儿郎当的少年郎也长出一副成熟模样,他蓄了胡子、腰间挂了佩剑,颇有几幅江湖侠客的味道,可时春分心里清楚,他会变成这样完全是因为单柔。..
余阿豹被她盯得有些心虚,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怎么了,不好看吗?”
时春分淡淡一笑,“二表哥以前可从未在意过自己的容貌。”
余阿豹是何等聪明,立刻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你到底想说什么?”
时春分望着他,郑重其事地开口,“你对单柔是认真的吗?”
似是心底最深的秘密被人打破,余阿豹素来镇定的表情总算出现了一丝慌乱,“什……什么认不认真,你在说什么?”
见他不肯承认,时春分叹了口气,“余家就这么大,你以为你们两个能瞒得住谁?”
余阿豹被吓得后退两步,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还有谁知道?”
这话无疑是默认了他和单柔的关系,时春分顿了顿,苦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是阿兔先发现这件事的。”
“那大哥和娘呢?”余阿豹试探道:“他们两个还不知道?”
时春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很希望他们知道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这种龌龊的事情,他恨不得这辈子都没人知道。
看见他的态度,时春分莫名地有些失望,倘若他能坦坦****地告诉她,自己喜欢单柔并想与她在一起,或许她还能高看他一眼,可如今……
余阿豹紧张地看着她,“能不能别告诉他们?”
时春分回过神来,笑着摇头,“纸是包不住火的,你希望他们这辈子都不知道,那就尽快与单柔断绝关系。”
听到最后一句,余阿豹的表情一滞。
看见他的反应,时春分的心里顿时燃起了一丝希望,“怎么,你舍不得?”
余阿豹抓了抓头发,一脸的苦恼,“不是我舍不得,而是她不肯断。”
时春分无言以对,嘴角噙起一丝冷笑,“你就没有半分不舍吗?”
余阿豹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恐惧当中,并未察觉到她的愤怒,“当初本来就是她勾引我的,我一次次想跟她断绝关系,她都拿说出去来威胁我,我也没有办法……”
“啪!”时春分忍无可忍,一个耳光打在了他的脸上,“你把单柔当什么,把你大哥又当什么?!”
一个女子若不是喜欢极了,绝不会冒着被浸猪笼的风险红杏出墙,然而她的所有主动在余阿豹眼里只是吃干抹净后的负累,他不仅对不起单柔,也对不起用真心对待单柔的余阿虎,若是让余阿虎知道自己全心全意对待的女子被余阿豹这样糟践,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大概彻底完了。
余阿豹被她打得有些懵了,待反应过来之后,才缓缓滑下捂着脸颊的手掌,苦笑道:“是,你打得没错,我是个混账。”
“何止混账!”时春分气得发笑,“但凡你为单柔考虑一丝一毫,我都不觉得你如此无耻!二表哥,这是你第二次摧毁大表哥的幸福了……”
听到最后一句,余阿豹浑身一震。
是啊,他怎么就如此混账,一次又一次地对不起自己的大哥?
枉他还自诩余家的顶梁柱,到头来余家却是因为他而变得更糟。
早知如此,当初他还不如死在海上,别回来算了。
见他沉默不语,时春分深吸了几口气,无奈道:“倘若你还有一点点良心,那就多为单柔想想,事情一旦被传开,你是男子可以远走他乡,那她呢……她该怎么办?”
余阿豹根本不敢想这个后果,“可我又能做些什么?”他苦恼道:“我真的想跟她断了来着,是她一次次地以死相挟持,我才不得不继续下去……”
“少为自己找借口!”时春分没好气道:“你会不知道怎样甩掉一个女子?当初对待杜娘子,你可没这么优柔寡断过!”
余阿豹无言以对,半晌才垂下了头,“我知道了。”
见他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时春分再次警告,“别怪我没提醒你,阿兔平时不住在余家都发现了这件事,那大姑和大表哥是真的没有发现吗?倘若他们早就知道了,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你又该如何自处?”
余阿豹从未想过这个可能,一瞬间背脊发凉,连说话都变得结巴起来,“不……不会吧,我娘可不是一个能沉得住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