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配。”姜雅想明白后,整个人反而平静了下来,“所以我求的,不过是保持如今的地位,安安稳稳地在褚家度过余生。”
“你还真敢想的!”褚令冷笑道:“以你的所作所为,不杀你已经是法外开恩,你竟敢做梦在褚家当一辈子的贵妾?”
“原本是不敢想的。”姜雅坦言道:“若非看见大爷你一直饱受失眠的困扰,我也没想过自己这身医术还能救命。”.
听到“失眠”二字,褚令瞳孔一缩,腾地一下站起了身子,“你敢监视我?”
“妾身不敢。”姜雅嘴上惶恐,人却气定神闲地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只不过身为医者,光是观察大爷你的面相,我就能猜到几分端倪。”
“面相?”褚令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这段时间睡不好,气色的确差了许多,连姜雅都发现了的事情,时春分却没有察觉。
“失眠而已,不是什么大事。”褚令漠然道:“你不是以为这样就能要挟到我吧?”
“不是要挟。”姜雅强调道:“我只是想为大爷做一点小事罢了。”
“一点小事就想换自己一世安稳?”褚令好笑道:“你不觉得自己前后矛盾吗?”
“我的一世安稳对大爷而言,也的确只是小事一桩而已。”姜雅认真道:“褚家家大业大,不过多我和孩子两双筷子,既能保全大爷的声名,又救了我们母子二人,大爷何乐而不为呢?”
她说得是那么地理所当然,以至于褚令眯起了双眸。
倘若姜雅像桑皮那样是个安分守己的女人,或许他真的会考虑顺水推舟,圆了这女人的心愿。
可惜,姜雅并不安分,桑皮也没有可以被他利用的孩子,他这一生注定要从一而终了,不知是他走运,还是时春分走运。
“你别做梦了。”褚令淡淡道:“我的确有失眠之症,却没有你想象得那么严重,别说我不需要你的治疗,就算真的需要,我手里也有一群比你更优秀的大夫。”
“这世上比我优秀的大夫当然多得多。”姜雅微笑道:“可大爷你失眠的秘密,却不是谁都能知道的。”
这话出口,褚令脸色一沉,当场气笑,“这就是你妄想拿捏我的筹码?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蠢了?”
“我手中的筹码当然不止这些。”姜雅站起身子,一步步地向褚令靠近,直到走到他的书桌面前,才微笑道:“如果我还知道这梦境与四爷和大少奶奶有关,不知道有没有跟大爷谈判的资格?”
褚令瞳孔一缩,猛地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姜雅怎么都没想到褚令会这么直接,连忙抬手挣扎,可却怎么也掰不开他的手腕,当她明显感觉到空气越来越稀薄,整个人都要喘不上气的时候,心里才有些慌了。
“大……大爷,你不能杀我……”姜雅急切道:“我死了……你怎么跟祖母交代?她老人家没多少时日了,你想让她死不瞑目吗?”
想到老太太的身体,褚令的手腕才渐渐松开,将姜雅甩在了地上。
姜雅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撑着桌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起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褚令冷眼睥睨着她,唇角挂着不屑的笑容,“看来你好日子过到头了,又想尝尝被囚禁的滋味。”
姜雅瞳孔一缩,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不,你不能这样对我,祖母每隔几天都要检查我的肚子,你这样说不可能瞒得过她的。”
“那就不瞒了便是。”褚令冷笑道:“你之前如何陷害春分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只要我禀告祖母,说你心思不纯,又想僭越咱们褚家的大少奶奶,相信祖母也不会介意让你禁闭着养胎。”
“你?!”姜雅这回是真的慌了。
她观察了褚令很久很久,确信他一直饱受失眠的折磨,所以才会提出这样互惠互利的法子,希望能为自己筹谋一个不错的将来,没想到褚令宁愿跟她两败俱伤,也不肯接受她的好意。
难道他真的宁愿失眠到死,也不肯为自己寻一条出路吗?
褚令懒理她的反应,直接开口叫狼毫进来,让对方带人将姜雅押回房间软禁起来。
姜雅知道自己一旦被软禁,便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不得不开口求饶,“大爷,我知道错了,你能不能当我今天没有来过?大不了我什么条件都不要,免费帮你治疗失眠,我保证我不会乱说话的!”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嘶吼出声,充满了求生的欲望。
褚令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只要不被软禁,她就还有再翻身的机会,可惜他这个人铁石心肠,最讨厌的就是给别人留下把柄。
“你不用做梦了。”褚令淡淡道:“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自作聪明的人,别说有无数人可以取代你替我治疗失眠,就算我中了什么无药可解的毒,这世上只有你一人能救,我也绝不会受你威胁。”说着,他抬起手轻轻一挥,狼毫便很快堵住姜雅的嘴巴,将她拖了出去。
姜雅走了之后,褚令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有些无力地撑住自己的额头,长期失眠的确令他的体力大不如前,连带着精神状态也变得敏感易怒。
他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屋外传来桑皮的禀报,“大爷,大少奶奶来了。”
褚令睁开双眼,放下自己的胳膊,淡淡道:“让她进来。”
时春分带着绿桃进了褚令的书房,下意识地环视了一圈,询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刚刚姜雅吼得连我那边都听见了?”
虽然她没听清楚姜雅吼了些啥,但大概知道她来褚令这边闹了一通,被对方让狼毫拖下去软禁起来。
褚令软禁姜雅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姜雅都这个地步了,竟然还有胆量来找褚令闹,时春分实在很好奇她都跟褚令说了些什么。
褚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连平时见不到他几面的姜雅都看出了他长期失眠,可这个时常与他同床共枕的女子却一点都没察觉到他的异样,到底是他伪装的太好,还是时春分的眼里根本就没有他呢?
时春分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怎么了,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没有。”褚令垂下眸子,淡淡道:“只不过我以为你是来关心我的,想不到却是来关心姜雅。”
时春分有些莫名,“这两者有区别吗?”关心姜雅不就是在关心褚令吗?
难不成他以为自己是为了姜雅才来的?
褚令当然知道她不是这个意思,可为了能转移话题,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对你而言没有区别,对我而言区别可大了。”
时春分再迟钝都好,也看出了他今日的情绪不对,她的眸子沉了沉,不悦道:“我不知道姜雅跟你说了什么影响到你的心情,可你确定要发泄在我身上?”
褚令的眸子沉了沉,漠然道:“我没什么好说的,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大可直接去问她。”
这还是他第一次对时春分的态度如此强硬,时春分的脸色沉了下来,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奶奶,奶奶,您慢一点!”绿桃急匆匆地追了出来,担忧道:“咱们就这么走了,真的好吗?”
时春分被气得不轻,“他都那么说了,难道我还应该继续赖在那里吗?”
绿桃也觉得褚令这次说得有些过分,但还是安慰道:“可能大爷刚刚被姜雅气完,现在还在情绪上吧?”
时春分愈发觉得他不可理喻,“他以前再怎么生气都好,也不会随随便便地迁怒于我,这次姜雅到底说了些什么,才将他气成这个样子?!”
绿桃一时间也想不出原因,只得道:“不如像大爷所说的那样,咱们直接去问姜雅?”
时春分知道也只能如此了,便很快点了点头。
姜雅才刚刚被关进房间没多久,时春分就带着绿桃上了门,看见她简直像看到了救星一般,姜雅立刻扶着肚子迎了上去,“大少奶奶!”
看见她亲厚的模样,时春分便知道她有求于她,不由漠然道:“今天你到底对大爷说了些什么,他为什么下令将你软禁起来?”
看见时春分对她的态度,姜雅猜到她在褚令那里碰了一鼻子灰,顿时眼珠一转,很快道:“要我告诉大少奶奶你也行,只要你做主解除我的禁令,我便一五一十地将整件事告诉你。”
“呵!”时春分有些好笑,“你前脚刚被大爷关起来,后脚就叫我忤逆大爷的意思,将你放出去?在你眼里,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容易说话了?”
姜雅知道她不会轻易答应,很快道:“如果我告诉你,这件事情跟大爷的身体有关,你会不会帮我呢?”
听到这个,时春分脸色一变,果然紧张起来,“什么叫跟身体有关,大爷的身体怎么了?”
姜雅挑了挑眉,一副气定神闲地样子看着她,显然在等她答应自己的条件。
时春分无奈,只得妥协道:“好,只要你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来,我就去求大爷放了你。”
虽然她没有百分百地答应姜雅的请求,但姜雅知道对于她的要求,褚令一向来者不拒,所以很快开口道:“大爷一直以来受失眠的困扰,据我观察已经好几个月了。”
“什么?!”时春分脸色一变,脑海中立刻浮现了褚令跟她睡的那些日子里,总是醒的比她要早,她以为是对方一直以来的习惯,却没想到竟是失眠之症,他根本就从来没有睡着过!
她回过神来,再次望向姜雅,追问道:“那这跟你被关起来有什么关系?”
姜雅没想到她还记着这个,不由摸了摸鼻子,一脸心虚,“我可以帮大爷治好失眠之症,条件是等生完孩子之后,他继续让我留在褚家。”
“呵!”听到这个,时春分才明白她惹褚令发怒的原因。
以前她还未出阁,一直缠着褚令也就算了,如今都怀了别人的孩子,竟然还妄想继续留在褚家当褚令的贵妾,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真是被姜雅诠释的淋漓尽致。
“那难怪大爷会关着你了。”时春分冷笑道。
姜雅也知道自己提出的要求有些荒谬,可为了自己的前程,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府里多个贵妾,对你们褚家而言只是多一双碗筷而已,但既可以维护大爷的声名,又能让我过上安稳的日子,如此两全其美的事情,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不肯答应?”
“两全其美?”时春分有些好笑,“倘若你真的是个安稳的人,自然是两全其美的事,可你扪心自问,你留在褚家之后,还会不会去找马不为报复?他是柳州太守,你这样做跟陷我们于不义有什么区别?”
见她一下就想到了当中的利害,姜雅不由眯起了双眸,“马不为是刘太傅的人,本来跟你们褚家就是对立的,我帮你们褚家除掉他,你们谢谢我还来不及,怎么能开口怨我?”
见她什么事情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场去想,时春分无奈地摇头,“你已经无药可救了,就算我们褚家跟刘太傅的人不合,也不可能明面上与他们对着干。刘太傅代表皇上,是当今天子的人,你这么做是想让我们整个褚家跟你一起陪葬啊!”
难得她这般清醒,姜雅的眸子沉了沉,没有说话。
时春分望着她,唇角扯出一抹讥诮的笑容,“当初我们为了祖母的身体与你定下约定,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倘若你不安分守己,继续想着如何陷害别人,就算你有了安稳的日子,这辈子也不会安稳的。人这一生从来都没有什么必须要走的路,倘若你肯放下仇恨,放下心中的执念,才是真真正正的安稳。否则,就算让你做这褚家的大少奶奶,你也照样有本事把平静的日子过得翻天覆地。”
说到这里,时春分淡淡道:“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