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怎会不明白她的压力,她叹了口气,主动伸手将时春分扶起,“傻孩子,以后要辛苦你了。”
短短的一句话,让时春分泪如泉涌,幸好这偌大的褚家,至少还有老太太懂她。
在老太太面前哭了一会儿,时春分才擦干眼泪退了出去,现在褚家只有她一人能自由进出,还有好多事情等着她去处理。
刚刚走出老太太的院子,时春分一眼便看见褚润站在外面等她,她的脚步微微一动,下意识地观察了一遍周围的环境,才低声道:“咱们边走边说。”
褚润微微点头,很快跟着她一起离开褚家。
二人上了马车,确定周围不会再有其他人能偷听,褚润才开口道:“为什么选我?”
见他到了这个时候还先关心起这个,时春分睨了他一眼,没好气道:“阿休是武举人人尽皆知,倘若我提出让他在褚家自由出入,黄一复势必会心存忌惮,不肯答应,放眼整个褚家,也只有你能让他放松警惕,并适合陪在我身边了。”
听到“适合”二字,褚润扯了扯唇,苦笑道:“原来如此。”
他看着她,追问道:“你就不怕二堂兄生你气吗?”
“他生气也没有办法。”时春分无奈道:“这是我唯一跟黄一复讨价还价的机会,总不能为了怕他生气,就放弃这个机会。”
她说得倒是实诚,听得褚润好笑不已,但笑着笑着心里又一阵酸涩,虽然早就料到了这是她权衡利弊后作出的决定,但真的听到的这一刻,心里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失望。
那么多次的陪伴,那么多次的出生入死,到头来只换到了“适合”二字。
他于她而言,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工具人罢了。
“现在我们去哪儿?”褚润压下心底的酸涩,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向她问道。
时春分揉了揉眉心,凝重道:“去药铺点货。”
短短五个字,褚润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打探到这场战争的伤亡,点点药铺里余下的疗伤的货物便可一清二楚。
二人抵达药铺,为了掌握柳州城的命脉,这次褚家留下的两成产业,大多都是药铺和米店,所以即便是叛军的兵马受伤,也得公事公办地掏银子买药,不然之前他们装得通情达理,就会沦为一个笑柄。
点算完货物之后,柳州城内的伤亡情况他们心里已经有了一个预估,想不到足足打了一天一夜,黄一复的手下伤得并不算多,换言之,褚令那边这次可能是大败而回,时春分整个人瞬间瘫在了椅子上。
褚润支开了店里的伙计,主动开口安慰,“或许事情没有我们想得那么糟糕,说不定双方都没什么伤亡,只是打累了才收兵而已。”
时春分苦笑起来,“有差别吗?”
就算褚令那边伤亡的人不多,他们也很难再卷土重来了,两军对战讲究的便是一鼓作气,第一场吃了败仗,之后想再啃下这块硬骨头,便更加是难如登天,他们想拖延时间来等褚令救他们,恐怕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褚润也知道问题的严重性,整个人顿时沉默起来,他再满腹经纶都好,始终是个只会念书的书生,在这乱世面前,压根没有用武之地。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时春分察觉到了褚润的心情,抬起头道:“漕帮那边怎么样了?”
褚润回过神来,很快道:“问题已经解决了,翁家两姐妹暂时不会有事。”
时春分微微点头,欣慰道:“幸亏有你,不然漕帮散了,柳州的情形会更加混乱。”
褚润知道她是在找机会夸他,不由苦笑起来,“可惜我还是帮不上其他忙,只能处理一些家长里短。”
“谁说的?”时春分笑着道:“你不是已经陪我来点算货物了吗?如果没有你,我一个人不知得算到什么时候。”
见她到了这个时候还全心全意地安慰自己,褚润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忍不住问道:“大堂兄他……真的不管你的死活?”
时春分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不由蹙起了眉头,“两军对垒,连父子亲情都要放到一边,更何况我只是他的妻子。”
褚润无言以对,索性一拳砸在了墙上,“如果是我的话……”
“阿润!”时春分一口打断了他,“有些事情没有如果,请你以后不要再做这些无聊的假设。”
“无聊?”褚润愣了愣,随即低下了头,苦笑道:“是挺无聊的。”
柳州城都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他还一心想着自己的儿女私情,难怪时春分对他这般不屑。
时春分站起身子,没再看他,转身望向货仓外的明月,忧愁道:“不知道阿令现在怎么样了……”
褚润已经分不清她是故意提起褚令来警告他,还是真的在想褚令了,他默默地站到她的身后,艰难地附和道:“大堂兄武艺无双,应该没事的。”
时春分垂下了眸子,“今日黄一复来褚家的时候,盔甲上染满了鲜血,你说当中会不会有……”
“不会的。”褚润斩钉截铁地开口,“如果大堂兄受伤了,以黄一复的小人行径,还不大肆宣扬来打压我们?他压根没提到这一点,就说明大堂兄根本没事,说不定反而还将他打伤了呢!”
尽管明知他是在安慰自己,时春分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是啊,你大堂兄的武艺出神入化,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最多只是他的手下没用才连累了他,害得他不得不鸣金收兵。”
看见她脸上的笑容,褚润也弯起了唇角,“是的,一定是这样,不然黄一复也不会气得来褚家羞辱我们了,他越是忌惮大堂兄,才越会跑过来打压我们。倘若大堂兄真的对他一点威胁都没有,他根本不必大费周章地软禁褚家所有人,不是吗?”
时春分微微点头,心头大石这才稍稍落了下去。
她转过身子再次望向窗外明月,心中暗暗祷告,求老天爷保佑褚令平安无事,倘若真的救不了他们,那就让他走了便是,可千万别再来攻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