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倒是理直气壮,听得时春分心里只觉得好笑,“做妾是什么很光彩的事情吗?你这样做跟欺负杜娘子有什么区别?”
“欺负?”余阿豹满脸讥诮,“区区一个寡妇,做妾已经是她的荣幸,不如你去问问你们褚家的那几位公子,恐怕让她做通房丫头都嫌不够格!”
见他已经猖狂到拿自家兄弟跟褚家的少爷比了,时春分的眸子沉了沉,漠然道:“褚家是褚家,你们是你们,你大哥自己选中的她,怎么也轮不到你来过问。”
“我根本不需要过问。”余阿豹信心满满道:“没多久他就会自己放弃杜娘子,到时候我们逼他让杜娘子做正妻,他都不会肯。”
“不可能。”时春分完全不相信,“你大哥是个老实人,他不会做对不起杜娘子的事的。”
“那你尽管看着吧。”余阿豹冷笑道:“不要考验人性,我大哥再老实,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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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酒席结束,回褚家的路上,时春分还在想余阿豹所说的话,余阿虎跟杜玉梅相处了这么久,已经比大多数盲婚哑嫁的夫妻更有感情了,难道他真的会为了外人的眼光放弃自己的心爱之人吗?
离燕看见她头疼的样子,主动开口问道:“奶奶是不是还在想表少爷所说的话?”
时春分微微点头,望向她,“你觉得我大表哥能跟杜娘子走到最后吗?”
离燕犹豫了一下,坦诚道:“说实话,我觉得表少爷说的话是对的,余家虽然没褚家这么富贵,可两位表少爷如今已经今非昔比了,这世道男子只要手脚健全,娶个好媳妇儿简直再容易不过。杜娘子她再能干都好,也没本事堵住所有知道她底细的人的嘴巴,她自己可以假装听不见那些声音,男人就未必能忍得住了。”
“是这样吗?”时春分的眉头蹙得更紧。
她好像不怎么了解男人。
见她一脸惆怅,离燕安慰道:“奶奶别想那么多了,说到底是他们自己的事,不管表少爷最后如何选择,他是男人又不会有什么损失,你又何必为杜娘子伤神呢?”
“这倒也是。”时春分叹了口气。
大概是因为跟杜玉梅相处久了,觉得她这人还算不错,所以难免有些惆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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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她依然埋头于生意场内,很快将余阿虎和杜玉梅的事情抛诸脑后,直到时翠突然派人请她去余家一趟,她才知道余阿虎最后还是听了余阿豹的意见,决定将娶妻改为纳妾,听说杜玉梅与他大吵一架,直接跑了出去,二人的婚事就这样僵持下来。
“怎么会这样?”时春分看着满脸憔悴的时翠,忍不住追问道。
时翠叹了口气,抬手戳了戳余阿豹的脑袋,恼怒道:“还不是这个混小子,故意找人去他大哥面前说闲话,他大哥多听几次,转眼就变心了。”.
余阿豹被戳了两下,不仅没有生气,还笑嘻嘻道:“难道我做错了吗?我只是帮大哥提前看清楚自己的心意而已,他若真的对杜娘子情比金坚,又岂会因为几句闲言闲语就大发雷霆呢?”
时翠嗔了他一眼,“话虽如此,你也不能在这个时候闹事啊,现在杜娘子跑了,你让你大哥到哪儿找个媳妇儿成亲?”
不知是不是时春分的错觉,她觉得大姑心里其实是高兴大于遗憾的。
余阿豹一脸无所谓,“以大哥现在的条件,还怕娶不到媳妇儿吗?回头我找个媒婆在城中相看相看,保证报名的女子络绎不绝。”
时春分实在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插嘴,“那杜娘子呢?你们不去找她了?”
时翠回过神来,连忙道:“找,怎么不找?阿虎已经去哄她了,如果她肯嫁过来当妾的话,我们余家不会亏待她的。”
时春分摇了摇头,“从妻变妾,但凡她有点心气儿,恐怕也不会同意。”
“那也没有办法。”余阿豹理直气壮道:“只要一天没有成亲,我大哥就有反悔的资格,她也不想想自己只是个寡妇,没有我们余家,她能在茶庄工作吗?她儿子能去那么好的私塾念书吗?但凡她知道感恩,就不该用自己寡妇的身份来影响大哥的前途,做妾而已,又不是让她做牛做马,有什么不知足的?”
理是这么个理儿,可时春分怎么听都觉得不是滋味。
连余阿虎这样老实的男人都能为了所谓的名誉放弃杜娘子,那这个世上其他男子又会有几分真心呢?
相比之下,女人的一生都是在为男子服务,这也未免太不公平了一些。
时翠也听不下去了,打断道:“行了行了,你少在这儿说些歪理了,依我看,你还是去帮帮你大哥,看能不能将杜娘子劝回来。你大哥素来木讷,不怎么会说话,有你去帮忙应该好一点。”
余阿豹正要开口答应,时春分突然道:“还是我去吧。”
她看了余阿豹一眼,没好气道:“我怕二表哥去了口无遮拦,反而把杜娘子气得更狠。”
这话倒是真的,余阿豹刚刚回来,还没来得及跟杜玉梅相处,压根就对她没什么好感,所以也没打算说什么好话去哄她。
听到时春分这么说,忙不迭地点头道:“是啊是啊,还是你去比较好,你们都是女人,比较容易说话。”
时翠这才放过了他,转头望向时春分,歉意道:“不好意思,春分,这次又麻烦你了。”
“哪里的话?”时春分笑了笑,“大表哥也是我的亲人,我理应为他的亲事出一份力。”
要找杜娘子并不困难,自从她跟了余阿虎之后,来来去去就是茶庄和自己家来回跑,偶尔也去余家一趟,时不时地送点礼物去哄他的爹娘,准儿媳做到她这个份上,的确已经是世间少有,连余大勇都挑不出她半分错处。
时春分坐着马车来到杜玉梅家门口,还没下车就看见余阿虎坐在她家门口的大树下,脸上写满了沮丧。
时春分迅速下车,走到他的面前,询问道:“大表哥,你坐在这里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