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头头是道,时春分一时之间也难免真假,她在原地踱了两步,重新坐了下来,追问道:“你刚才说你家大人还没死,既然如今这个太守是假冒的,他为什么不斩草除根,将你家大人一起杀了呢?”

那乞丐苦笑起来,“小人也不知道,或许是他怕自己露出马脚,才留着真正的大人模仿他的一言一行,等到彻底无人怀疑之际,他就会选择杀人灭口了。”

虽然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时春分沉默起来,似是在思考这人话语的真实性。

“那你家大人现在关在何处?”时春分追问道。

“那狗贼不敢将大人关在监牢,一直都藏在太守府的密室里,密室在他卧室的书房里,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时春分疑惑道。

那乞丐叹了口气,“不敢隐瞒夫人,那密室当年是我亲手所建,专门用来为大人存放朝廷机密的,只是没想到会成为那狗贼关押大人的场所,小人简直是作茧自缚。”

见他回答的头头是道,时春分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此事事关重大,我得跟家人商议后再做决定,在此之前,你恐怕不能到处乱跑,以免之后无人作证。”

见她算是相信自己了,那乞丐心中一喜,连忙道:“夫人请放心,小人愿意听随夫人处置,只要能救出大人,就算夫人将小人送进牢房也无所谓。”

他说得倒是好听,可时春分也不敢轻易相信,她叫了两个下人过来,让他们绑住这乞丐的手脚,然后带着他一起回了客栈。

也不知是不是自作自受,昨天她才刚刚决定要跟褚润保持距离,今天就得找他商量此事,也不知道他去了漕帮之后多久才会回来,早知道这么麻烦,她就不听离燕的话跟他分头行事了。

时春分一直在客栈等到深夜,才等到褚润和离燕回来,他们二人看见时春分坐在客栈大堂,都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

“大奶奶?”离燕率先出声,迅速向她走来。

褚润本想直接返回自己的房间,没想到时春分站起身子,主动招呼起他来,“阿润,麻烦你过来一下。”

褚润顿住脚步,饶有兴致地转过头看着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她还真把他当成身边的一条狗了?

想是这么想,他还是迈开步子,走到了时春分面前,冷冷道:“不知大堂嫂找我所为何事?”

看见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时春分叹了口气,“你先坐下再说,这件事有得谈了。”

褚润挑了挑眉,虽然不知道时春分又遇到了什么麻烦,但见她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也还是没继续跟她怄气,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听她开口。

因为事关重大,而她又要跟褚润避嫌,所以时春分没有支走离燕,当着她的面将整件事情说了一遍。

褚润听完之后,脸色也凝重起来,“事情竟然这么曲折,如今这个蜀州太守真的是假的?”

时春分把手一摊,“我也不知道。”

褚润望向她,询问道:“你打算怎么做?该不会想帮那个乞丐去查此事吧?”

时春分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正是因为没什么主意,她才拉下脸来问褚润的。

褚润眯起双眸,直言道:“我建议别管此事,反正我们来蜀州只是为了茶庄的事,如今又跟现在的太守谈好了条件,何必多管闲事,横生枝节呢?”

“可他并不是真正的蜀州太守。”时春分担忧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和青州那帮土匪是一伙的,表面上为民请命,实际上以假乱真,以权谋私,咱们真的要助纣为虐,弃真太守于不顾吗?”

“这不叫助纣为虐。”褚润直言道:“这叫有自知之明,别说此事未必是真的,就算真的像那乞丐所说,以咱们带的这么点人马,有什么资格去管此事?假太守在蜀州这么久,他的势力早已根深蒂固,就算告到朝廷,朝廷搞不好也懒得派兵,宁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好过大动干戈,引起生灵涂炭。”

“那真太守呢?”时春分难以理解,“他又做错了什么,就活该别人放弃吗?”

看见她激动的模样,褚润很快想起了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叹气道:“你不要老把全世界的人想的跟阿兔一样无辜,说不定原来的太守是个狗官,才会被现在的太守取而代之。说真的,咱们来蜀州这么久,可曾听过百姓说太守一句坏话?他们一提到太守,都是夸他是个百年一遇的好官,他要真的想以权谋私,蜀州城又岂会像现在这般宁静?”.

时春分犹豫起来,“这倒也是。”

一个官好不好,最重要就是看百姓的态度,他们来蜀州城这么久,的确没听到哪个百姓说太守的一句坏话。

不管任恕是什么出身都好,他始终都将蜀州城治理得井井有条,光是这一点,就说明他不是什么以权谋私之辈。

“但真太守始终是无辜的。”时春分仍然不愿放弃,“不如我们先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再决定要不要插手?”

见她如此倔强,褚润叹了口气,“就怕我们还没有查清,太守已经发现了我们的动作,到时候你就算想撇清关系,也很难再跟他解释了。”

“是啊。”离燕插嘴道:“奶奶,这始终是官场之事,咱们只是来做生意的,又何必冒险呢?不如等我们把茶庄的事情搞定,回到柳州的时候,找我们当地的太守提上一嘴,至于要不要查,全是他们官府中人自己的事情,咱们就别掺和了。”

连离燕都这么说,时春分便不好再继续坚持下去,毕竟她心里也很清楚这件事情有多么危险。

万一一下没处理好,不仅会打破现有的宁静,可能还会连累跟着她的这些人,她可以不顾自己的安危,却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其他人陪她冒险。

“那好吧。”时春分妥协道:“咱们别掺和了,回到柳州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