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褚润眯起了双眼,“拿什么跟他谈?”

时春分颓了下来,“我也不知道。”

但她很快又直起了身子,“可一定会有什么能跟他谈的,你爹能做到的事情,我们不可能做不到。况且,他是蜀州太守,表面上虽然与土匪勾结,但我不信他真的是个十恶不赦的人,不然他也不会用剩饭剩菜来接济土匪,而不是直接压榨百姓去扶持自己的势力。”

见她的脑子突然灵光起来,褚润不由弯起了唇角,“凡是跟你表妹有关的事情,你倒是聪明得很。”

时春分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也认同我所说的?”

这么说,她可以继续留在蜀州了?

褚润笑了起来,无奈道:“就算我不认同,你也有一万种方法可以留下,不是吗?难不成真的逼离燕她们绑你回去吗?”

时春分兴奋起来,同时松了口气,“如果我就这么走了的话,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

褚润站起了身子,“我去让那些下人别再准备马车,你先去安慰你大姑。”

时春分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他的伤腿,见他走起路来不算吃力,才微微点头,“好,等大姑睡着之后,我们再继续商量怎么做。”

二人分头行事,此时时翠正在房间里收拾行李,但与其说是在收拾,倒不如说她是在对着行李发呆。

这辈子唯一一次出门远行,结果却弄丢了自己的女儿,她的心里别提有多懊悔了。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恨不得立刻回到刚才的酒楼,拼命将余阿兔给救出来。

但她知道不行……

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因为如果她不走的话,时春分一定也不肯走。

女儿已经没了,她总不能让侄女也陪葬。

“大姑。”时春分进门的时候,恰好看见这一幕,连忙上前坐到了她的身边,“不用收拾了,咱们暂时先不离开。”

“什么?”时翠抬起了头,有些慌乱地看着她,“你是不是怕我怪你才不走的?你放心,这是大姑自己的决定,将来不会怪你的。”

见她到了这个时候还在为自己着想,时春分的鼻子一酸,迅速握住了她的双手,“您放心,我不是一时冲动才决定留下的,而是已经想到其他办法去救阿兔了。”

“真的?”时翠的眼睛亮了起来,但很快又垂下了头,“就算救她出来,她的名声也毁了。”

一个女人没了名声,就跟没了命一样,更何况余阿兔还是褚家的四少奶奶,褚家为了保全名声,将来还不知道会如何对她。

“谁说的?”时春分紧紧握着时翠的手,安慰道:“这是发生在蜀州的事情,只要我们所有人都守口如瓶,将来回到柳州,有谁敢说阿兔的闲话?”

“这……”时翠犹豫起来,疑惑地望向她,“阿润也这么觉得吗?”

别人怎么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褚润怎么看待余阿兔。

先前他在酒楼说得那一番话,几乎已经判了余阿兔的死刑,若不是刚才他亲口说只是权宜之计,时翠简直连杀了他的心都有。

“当然。”时春分笑着道:“不然他怎么会同意我们留下呢?”

时翠这才松了口气,但心里还是有一大堆疑问,她张口想问时春分,又怕对方只是在安慰自己,问出来的结果会让自己失望,所以犹豫半晌,还是闭紧了嘴巴。

看见她沉默的样子,时春分主动道:“不管怎么样,咱们今晚不用离开蜀州了,您先留在房间里好好休息,我去跟阿润商量一下如何救人。”

听到这个,时翠愈发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心里失望之余,却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好,阿兔就交给你们了。”

有了先前在褚家的经验,她很清楚自己现在只需要信任时春分就行。

这个世界上除了她以外,时春分是最不想余阿兔出事的人,所以她必须全心全意地相信时春分,不能在这个时候给她添乱。

见她答应得如此爽快,时春分反而有些心慌,“大姑,你真的没事吧?”

她实在是太冷静了,连哭闹都没有,着实冷静得让她有些担心。

时翠苦笑起来,直言道:“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如果我还不相信你的话,岂不是枉做你的大姑?”

先前在褚家,余阿兔被人冤枉下毒的时候,她已经犯过一次这样的错误,这次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再犯了。

更何况,从酒楼里走出的那一刻,她的心里就已经放弃了余阿兔。

如今有机会救余阿兔出来,她只会觉得高兴,绝不会再哭哭啼啼了。

听见她的回答,时春分的心里稍微安定了一点,但同时也觉得心疼,到底是多大的决心才能让一个母亲舍得放弃自己的女儿,她欠大姑的这辈子都还不完了。

安顿好时翠之后,时春分回到客栈大堂,此时褚润已经坐在那儿等她了,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他的脸色看起来苍白如纸,但还是硬撑着坐在那里,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见这一幕,时春分的心软了下来,迅速上前道:“你要不要先回房休息一晚上,反正办法也不是一时三刻能想出来的?”

褚润抬头望向她,淡淡摇了摇头,“自己的妻子还在贼窝,你觉得我睡得着吗?”

此事无关情感,而是男人的尊严。

作为余阿兔的丈夫,他想救出余阿兔的心情一点也不比其他人少。

听见他这么说,时春分才坐了下来,歉疚道:“对不起,我还以为你真的那么冷血,可以轻易舍弃自己的妻子。”

褚润嗤笑出声,自嘲地扯了扯唇,“没关系,反正我在你心里的印象一直不怎么好。”

都说他是褚家人缘最好的少爷,可每次在时春分面前,他都像极了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或许是因为她是褚令的妻子,所以总能轻而易举地窥见他的阴暗面。

他这么一说,时春分愈发地无地自容。

诚然,褚润在她心里没那么好,可事实上,也没有他自己想象的那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