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手
龙氏大厦,是龙氏集团的总部,是整个龙氏集团的枢纽。也是滨州市最高的楼层。龙三的办公室就设在龙氏大厦的顶层,背负着双手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透过明净的防弹玻璃,俯视楼下大街上那昆虫般来来往往的人群,龙三喜欢这种感觉,这也是他平日里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每当这个时候,他就觉得分外的有成就感。曾几何时,自己也是这些可怜的、终日为生活所迫而忙忙碌碌的昆虫之一,但是,凭借超强的胆识,还有一双过硬够狠的拳头,自己终于打拼出了一片天下,现在,自己终于可以站在这里俯视一切了……
现在是深夜,龙三早就结束了一天的办公,换下那令他觉得难受的西装领带,换上清爽的休闲服,坐在滚石俱乐部的贵宾间里,和一帮酒肉朋友花天酒地了。
但在龙氏大厦的天台上,却站立着一个人。一个留着一头飘逸长发,身材修长窈窕的女人。她就站在龙氏集团的巨大招牌后面的阴影里,身上的紫色套装隐匿在黯淡的光线中,变成了不易察觉的黑色。她就那样一直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整个人似乎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寂静的深夜,黯淡的星光,夜风萧萧的天台,孤独的女人。
高空吹来的夜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却遮不住她那对精光闪烁的眼睛。
她的眼睛很亮,眼神犀利而冰冷,而且,带着一股倔强的专注。
她在专注的看着自己的手。
这本是一双非常美丽的女人的手。修长,白皙,十指纤细。会让人情不自禁的联想到钢琴的黑白键盘,或者纤细如发的绣花针。
是了,像这样的一双手,一定会非常灵活,一定能弹奏出最动听的乐章,一定能编织出最华丽的图案。
但是她的这双手上,却还有着一样别的女人没有的东西——硬茧。
这是长期使用匕首和枪械造成的结果。
她看着自己这双布满硬茧,却依然美丽修长的手,看了很久,表情专注而平静。
很久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说道。这双手,已经很久都没有拿过刀,很久没有杀过人,很久都没有沾过人的鲜血了。
很久之前沾染上的那浓烈的血腥气息,经过岁月的洗涤和净化,早已淡去。甚至很多时候,她都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的身份,只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保镖,靠不停的更换雇主,来维持自己的生活。
甚至在某一天,她忽然遭遇到了一对神秘的少男少女,他们靠制造意外,成功杀掉了自己精心保护下的雇主。当时在那神秘少年的身上,她忽然发现了她和定格从前一直在追寻,一直在企求,却始终没有得到的东西——一种为杀戮而存在的精神力量,一种合适有效的终结罪恶的方式方法。
当时,她被这个少年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气质彻底的震惊了。黑白无常,这个名字曾像一块石头,狠狠的击中她幽深的心湖里,掀起了滔天的波澜。后来少年曾一度请求自己加入他们,一起为了那个共同的崇高的理想而奋斗。那时候她心里徘徊了很久,曾一度忍不住想答应他。
可是最终,她还是拒绝了,还是选择了一个人离去。
原因,就是因为数年前自己对定格的那个承诺,她答应过他,不再杀人……
生活曾一度充实而平静。她已经渐渐习惯了这种淡定和从容。习惯了只有在每个周末的时候去喝上几杯,用这样的方式来向另一个世界里的他倾诉:看,风影现在生活的很平静,很快乐,很幸福。
那么,定格你呢?在另一个世界,你过得好吗?
定格当然不可能回答她。
但是,她却感觉得到。她感到他就像几年前那样坐在她的对面,一边摆弄着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一边笑着:“我自然过得更好了,定格一直都是个比风影更懂得享受生活的人。”
是的,定格永远都是那么的会享受生活。永远都能在最平淡的时光中寻找乐趣,创造快乐。那时候她曾这样形容他们两个,定格就像是一台摄像机,能让任何快乐的瞬间为他定格。而自己,则是风的影子,忙忙碌碌来去匆匆,不肯为任何事和任何人停留……
然后,她便与他碰杯,干杯,为眼前的幸福生活而庆祝。
然后,她便会觉得,此刻快乐已经为自己定格……
可是现在,一切又要变了。
一潭刚刚平静下来的湖水,又要再起波澜了。
定格,我曾在你面前承诺过,我不会再杀人,不会再让自己的双手沾染鲜血。不会再过刀口舔血打打杀杀的生活,就那样平静的混迹在人群里,度过剩余的人生。
可是,现在我要食言了。
就在今晚,我的手,必须再次拿起刀,我的手,必须再次沾染鲜血!
因为,我必须杀了她!
原因说起来有一点不可思议。我之所以要违背对你的诺言,之所以要再度拿起刀杀人,之所以放弃面前这平静恬淡的生活自愿的卷入到一场纷扰漩涡中,居然是因为一个陌生的女人。
除了知道她的名字以及她对我讲的故事外,我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年龄、故籍等任何情况。
现在,我就是因为这样的一个陌生女人,而决定违背对你的承诺,再度拿刀杀人!定格,在另一个世界里的你,会不会又再次嘲笑我?或者恼怒我?
这样的一个理由,是不是真的非常不可思议?
但是,人的一生,本来不就是有许许多多的不可思议组成的吗?包括不可思议的遇到你,不可思议的与你走到一起,包括你不可思议的离去!
我,或者说我们,所经历的一切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所以,一切好像都是冥冥之中注定了的。今晚,我注定要违背对你的诺言,注定要再次拿起刀……
“滚石那边出事了,赶紧召集兄弟过去,龙哥受伤了!”
正当她思绪纷飞的时候,身上的监听设备忽然响了起来。一个焦急的男音喊道。
然后另一个人说道:“我立即找人过去……!”
那么,是该行动的时候了……
这样想着,她将耳麦摘掉,疾步向天台边缘走去。几秒钟后,她已经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没人知道她曾经来过,更没人知道她究竟是怎样离开。
惨淡的星光下,天台上一片空****的,高空的夜风吹过,不留下一点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