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侧殿走出来,我回头对陆嬷嬷说:“本宫从今往后回来了,回圆自然要养在本宫身边。伺候他的人一块儿搬过来,一会儿人齐了,本宫要一一见过。”
陆嬷嬷忙点了点头,说:“奴婢这就吩咐下去。一会儿把花名册给娘娘送来。娘娘可还有其他吩咐?”
这些日子,回圆回言兄弟两个都是养在兰霜住处的,如今我要了回圆与我同住,也要跟兰霜说上一声。陆嬷嬷这么一问,我才想起来,竟然还没有跟兰霜打过招呼,只得让果儿先过去跟她说明。其他的事情,我要见过靳旬之后才有事件处置,现在只能让嬷嬷和果儿各自先去办理。
独自一个人走进正堂,靳旬站在一旁的屏风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脚步轻轻的走到他身后,他猛地回过头来,脸色冰冷。不过看到我,他脸上的冰霜慢慢融化,换上一脸的柔情。不待我开口,他竟然伸手把我拥在怀里,我的脸被他埋在胸前,一时动弹不得。
我感觉他抱着的手臂紧的出奇,我用力的推着他,语气闷闷的说:“我会憋死的。”
听我这么说,他的手终于松了一些,给我留了些缝隙喘气儿,可是却依旧包围圈在怀中。
“庄儿,你终于回到朕身边了。”我的耳朵贴在他胸前,他的声音透过胸口传来,闷闷的却震得我耳朵发鸣。我一言不发的贴着他的胸口,默默地数着他的心跳。
他的心跳的特别快,砰砰的,震得我脑袋发蒙。半天,他察觉到我的沉默,低头看我,我趁机离开他的怀抱。
“皇上,我们都已经共处了一个多月了,您何必如此激动呢?”说着,我不动声色的远离他身边,坐到一旁的绣墩上。
靳旬好像一团热炭被我一盆冷水熄灭,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愣在那里看了我半天,他走到我身边,我却下意识的动了动身子。
终于,我还是没有勇气明显的逃离,只能任由他与我同坐。伸手抓住我的手。
“一路之上,朕总觉得一切不够真实。此情此景之中,才觉得你确实回到了朕身边。难免一时忘情。”靳旬说着,两只手夹着我的手,我含笑低头。
“皇上真会说笑,这时彭语梦的住处,怎么就触着彭语梦的景生出对范静庄的情呢?”我的言语有些刻薄,脸上却还算多情。言语之中,竟隐隐含酸,靳旬却格外的受用。
“这话说得,倒是庄儿的口气。可见朕并没有生错情,不是吗?”他温柔的看着我,眼中满是贪恋,两只眼睛,在我的天上流转不停,越发的激动。
我心中一沉,有意扫他的兴,便说:“臣妾刚刚从庄妃哪里过来,皇上可曾去看过她了?”
靳旬一脸莫名的问:“你回来去看她作甚?你是皇后,她不来请安,反倒让你纡尊降贵的去探望她不成?”
可见,他还不知道欢儿的近况,我心中明了。于是说道:“恐怕日后妹妹都不能再出来见人了。她的脸已经毁了。听兰霜说,是因为北国的秘术。皇上也知道,她为了接近皇上讨好皇上,让宇文泽给她换了一张脸,如今不过半年多,那张脸已经还是变形。刚才臣妾去看的时候,她的脸已经溃烂,只怕今生将于美貌无缘了。”
靳旬听我这么说,不敢相信的问:“北国的易容秘术怎么会有如此反应?莫不是她自己用错了什么东西或者被人所害不成?”
我摇摇头,说:“皇上可知这张脸是如何变化的?那可是动了刀子,剔肉销骨换来的。加上北国的药物辅助,经过多日,才换脸成功。本就是逆天改命的手段,报应,也是早晚的。只是臣妾也是意外的很,竟然昙花一现,如此短暂。掐指算来,臣妾恐怕离与欢儿一样的结果,时日也不多呢。”
靳旬端详着我这张脸,哂笑一声,说:“庄儿不必担心,既然从她那里知道了这些,不放让兰霜用她为你试药。到时候,咱们防患于未然,朕定不会让你受同样的苦。”
靳旬说着,眼神中满是宠溺,我却觉得寒彻骨髓。只要不是他看重的,一切都可以牺牲。他竟然能够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出试药二字,可见他的绝情。
不过我脸上不动声色,继续与他说:“谢过皇上美意,臣妾感激不尽。”
靳旬满意的想要捏一下我的脸,可是触碰到我皮肤的一霎那,他的动作止住了。好像生怕捏坏了我这层本就不属于我的肉皮,他的眼神有些迟疑。
我顺势做出玩闹似的躲闪,给他递了一个台阶。他顺着台阶转移了话题。
“刚刚朕召见兰霜的父亲和你哥哥。准备这两日大朝之时为你父亲翻案。到时候,朕会册封你哥哥为护国公,与彭宇森分管军权。你意下如何?”
“彭家不办,如何翻案?”我看着靳旬,问。
他眼神一凛,转而带着歉意,说:“如今局势,彭家不能动。庄儿,你要体谅朕的苦衷。如果军情无误,年后与北国的一场鏖战在所难免,朕不能在这个时候乱了彭家军的军心。如果你觉得不满,朕可以从别的方面补偿。”
“既然彭家动不得,范家也不用翻案。始作俑者不被处置,这个案翻与不翻有何区别?既然皇上的大义为先,范家的冤枉何足挂齿。一切皇上定夺便是,臣妾不敢妄言。”我把不满写在脸上,却不去看他。虽然为了两个孩子我做好了忍气吞声的准备,可是这件事情,我还是要争上一争。
自从认清了靳旬的薄情,我就一直在筹谋。之前我懂事的百依百顺,只会让我变得无足轻重。如今重头来过,我一定要加重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虽然感情上,我永远比不过他的至尊之位,可是他那点儿愧疚之情我还是可以利用的。
这么想着,我又换上一副委屈的贤惠,看着他的眼睛。靳旬的眼神中透着对我的捉摸不透,我微微笑着,说:“如今朝廷百姓一致对北国同仇敌忾,正是皇上完成大业的好时机。这个时候,自然不能为了臣妾娘家的一己之私扰乱皇上的布局。所以臣妾不用皇上急着做出什么决定。何况臣妾相信,皇上此前承诺过的,臣妾的委屈都是暂时的。有皇上在,臣妾就是满身冤屈,也有洗刷的一天。所以,咱们不急于一时。我想哥哥也不会对此有异议的。”
靳旬看着我的眼神中愧疚更甚,他拉着我的手,用力攥了攥,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主动的靠在他肩头,小鸟依人的说:“皇上,臣妾当初被彭语梦所害,对您确实误会颇深。可是当初您在皇庭时候说过,为了臣妾可以放弃江山,随臣妾隐居市井。对您便再无一丝怀疑。从那时起,臣妾每活一天,都是为了皇上,为了朝廷。所以,皇上不要为臣妾有所顾忌,朝纲大义才是皇上如今的重中之重。”
我感觉靳旬的呼吸有些激动,便不再做声。此时,我才发现,其实如果我能从那执迷不悟的感情中抽离出来,其实我对他还是很了解的。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算计之中。记得父亲说过,下棋的时候,如果想要获胜,眼中出了棋盘,不要再有任何东西。此时,我终于做到了,靳旬,也不过是我盘上的一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