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过后的春夜里,虫鸣声声开始渐渐明显起来。拓跋琞就着烛火,仍旧在忙碌这案头上的文案,许久端坐在案前俯首处理,身子不觉乏了起来,于是,他便直起身子伸了伸懒腰,活动起了筋骨,这一抬头便看见雅墨清端着羹汤正直直地立在门外,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眼眸中尽是温暖柔和之色,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着。
四目相对时,雅墨清羞涩地收回了自己的眼光,定定地站在门口,拓跋琞不觉脸上也挂上了一丝笑容,瞧着往雅墨清身边走了过去。
“这么晚了还不回去休息?来了也不说一声,可是等了很久?”拓跋琞边说着,边将雅墨清揽入怀中,关切地问道。
“闲来无事便做了这羹给你送来,见你忙得出了神,我便没敢进来。”雅墨清说着,把羹汤放到了案台上,“既然休息了那便趁热将它喝了。”
拓跋琞朝羹汤里瞧了瞧,见里头材料极为丰富,汤汁浓郁喷香,一看就花费了好长时间烹制的。自从漠北大军听令前往胡夏开始,雅墨清和素和便在军中忙得很,尤其是她更是掌管了不少军医上的事务,每日都忙得不可开交,现在还能在他的心上如此操心,心里备感温暖。
“这羹花了不少心思吧,”拓跋琞说着,拿起白瓷羹舀了一勺尝了尝,点点头道:“味道不错!”
雅墨清脸上顿时更加灿烂了:“若是喜欢,我以后日日给你做。”
“喜欢自是喜欢,但是让你日日这么费神,本王会心疼的。”拓跋琞说着,用手抬起雅墨清的下巴,宠溺地看着她。
雅墨清沉浸在拓跋琞温柔的眼神中,深情款款地看着他:“不过为王爷做碗羹汤罢了,怎会累呢?”
“真想做?”拓跋琞笑着问道。
“嗯!真想做。”雅墨清笑着应道。
“那我便寻一两个宫人跟着你学,日后你让他们做给我便是了。”拓跋琞还是不愿让雅墨清太累了。
“这……”雅墨清还是有些不放心。
“便如此了,再不愿意,本王可就不吃了。”
“好吧,既如此,那明日我便教会她们。”雅墨清终究还是担心拓跋琞的,于是便应下了。
“对了,你师傅这两日如何了?”拓跋琞边进羹汤边问道。
“师傅这两日除了忙营里的医务之外,其他时间都在帐中写些什么东西,他说是王爷让他写的。”雅墨清一边说一边帮着拓跋琞盛汤。
“的确是本王让他写的。成王当年以毒谋害皇帝的事实和整个过程他是最了解的,若想师出有名并真正治他的罪,素和的供述极为关键。”提起这些事,拓跋琞的神情顿时严肃起来。
“我知王爷心中之事,但事已至此,还望王爷万事开怀些,切莫伤及身体,如此才是大魏之幸,天下百姓之幸。”雅墨清安慰道。
拓跋琞点头应了一声,眼眸变得深遂悠远起来,轻轻地揽雅墨清入怀,望着窗外点点星色,凝了神。
……
大魏王宫内,肖凌收到拓跋琞的信后,于王宫之内开始查验皇帝的进况。
因着成王将皇帝驾崩的消息封锁得极为严密,因而肖凌连着几日都无从下手。这两日,宫中有件不大不小的事却让他上了心。
皇帝的寝宫里有不少宫人小役伺候着,这一点没什么奇怪的。按理说,这些宫人小役的行为举止、奖惩赏罚,自有宫里管事的人来料理,即便是犯了要了性命的滔天大罪,也犯不上由皇子王爷来亲自处置,更不用说堂堂监国了。
但是,这两日成王便亲自处死了在御前伺候的一名宫人和一名小役,据说,当时成王还亲自到场看着这两人被行刑,而后才回殿里处理政务。
乍一听上去似乎也没什么太大的不妥,只是略感成王当了监国以后开始变得事无巨细了。但细想想,这里头却有很多疑惑不明之处。
比如,成王极少去皇帝的寝殿,据说是忙于政务不便脱身,如果是如此的话,皇帝寝殿里两个无足轻重的人犯了事,成王怎么知晓?既便是听到了,为何如此上心?既如此上心,便是犯了什么伤及龙体之事,但为何又不见有任何消息传出皇帝不适或受惊之类?
再比如,成王从来就贵贱有别,他这样的身份怎会抽出时间去看两人下人被斩头?身朔监国之职,成王还不至于闲到这个地步;再则,宫中传闻成王是因着张太监不在身边,故而自己操持了这件事务,但除了这一桩,似乎也没见他再去操持什么其他的事。
……
总之,这件事在别人看来或许没什么,但在肖凌统领这里,却怎么圆也圆不过去。因此,他开始顺着这条线索查了下去。
在这宫里,肖凌已然了熟于心。因为平日里肖统领待宫里这些下人们都客气得很,还常常赏赐些什么,因此,这些小役们都跟他走得近,问个什么事儿也都爱告诉他。这天,肖凌就请了宫里专管小役的头头过来问话,这个头头名唤张春儿。
“张春儿,家里媳妇儿什么时候生啊?”肖凌将张春儿叫来,同他聊起了家常。
“回统领,家里那个过几日便生了,眼下正在寻稳婆呢。”张春儿笑着道。
肖凌听完,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扔到张春儿怀里,淡淡道:“要请就请个好点儿的,大人小孩儿好歹都是条命,别太轻易了。”
张春儿接过钱,笑着谢了谢:“肖统领最疼惜我们这些下人了!我要回去告诉我家里那口子,她必定高兴坏了!”
“高兴就好!赶紧生个大胖小子出来,日后也跟着你一道进这禁军卫里来当差,好处少不了你的!”肖凌拍了拍张春儿的肩膀道。
“嗯!”张春儿高兴地点了点头,“肖统领,这最近宫里又有不少新鲜事儿,你就不想问问?”
“你这小子!”肖凌拍了拍张春儿的脑袋,“脑袋瓜子越来越灵光了啊!这眼下,我还真有件事情好奇得紧。”
“什么事儿?肖统领您说来听听,看我知不知道。”张春儿收好了银子,洗耳恭听。
“听说最近皇帝寝殿里有两个下人被处死了,还是成王亲自监斩,可是伤到皇帝了,这才这么兴师动众?”肖凌问道。
“这……”张春儿面露难色。
“怎么?有难处?还是没头绪?”肖凌见他脸上鲜上有这样的脸色,故而问道。
“回统领,您说的这事儿还真没什么消息传出来。那两个下人小的认得,是寝殿伺候的小役和宫人里一等一的小心仔细之人,胆子也小,别说伤害圣上了,就是在御前多喘一口大气都不敢,您说的这事儿……还真是蹊跷得很。”
“哦?这两人在御前当的什么差?”
“具体什么差事小的不清楚,但都是些杂活儿,进不了皇帝身边的。”张春儿说着,一脸的肯定。
“可有误?”肖凌问道。
“肖统领,您这话说得,小的就是管这个的,还能有错?”
“这两人被囚之前最后做了些什么?你可知道?”肖凌继续问道。
“被囚前一日,王宫里也没安排什么活儿,具体为什么惹到成王了,小的确实不知。”
“既如此,那便罢了,先回去吧。”
张春儿的话让肖凌陷入了沉思,即然没有犯什么事儿,为何会平白无故遭受如此大罪?正当肖凌找不到如何继续往下进行下去的时候,张春儿的一句话让他看到了转机。
“对了,肖统领,我想起来一件事儿,不知对您有没有用?”
“说说看。”
“这二人被定罪的那一日,我见他们那晚夜巡的时候曾说起过,在皇帝的寝殿外碰到过成王,还给他行了礼,不过,那时候成王并没有理会他们,许是急着赶去前往处理什么要紧的事儿吧。”
“慢着,你是说,那晚他们并没有当班,不过是和成王见了一面罢了,而且当时成王也在皇帝的寝殿里。”肖凌被张春儿的话提了性,心里顿时有了新的思绪。
且不说这两个下人是因着什么事情惹怒了成王,单就成王那日这么晚在皇帝寝殿外形色匆匆,这一点就足够让掌管宫禁安危十几年之久的肖凌看出点端倪。
肖凌没在耽搁,径直往皇帝的寝殿而去,留下张春儿留在背后看着他的背影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