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卫东只顾低头大口大口地吃自己的,画面用风卷残云来形容,一点儿都不为过。
那吧唧嘴的节奏就跟念对联差不多。
上联:一口鲶鱼。
下联:一口茄子。
横批:汤真好喝。
阎埠贵被晾在半空中,上不去又下不来的,浑身好不自在。
他记得江卫东也不是这性格啊。
这要是搁在以前,甭说是来蹭两口,就是整锅都端走,他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还真像他们说的,这孩子心眼儿啥时候开始建全了呢?
听着江卫东大口大口地咀嚼声,阎埠贵有点儿绷不住了。
铺垫的话开始正式走起。
“卫东啊,要说你这孩子也是命不好,年纪轻轻的,就没了双亲。”
“虽说在咱们院里有两间房,但却是后罩房,再说你看看这屋里,像个正经过日子的人家吗?”
“我估摸着,耗子来了都得含着泪出去。”
“那轧钢厂的工作也不容易,天天除了上班,还得自己洗,自己涮,晚上还得再做饭……”
“三大爷,我打断你一下。”
江卫东截住了他的话头,“你在学校,是教快板的么?”
“教……教快板?”阎埠贵没弄明白他什么意思,“我是教语文的啊。”
江卫东点点头,“哦,那你说话可倒是挺押韵的。”
说完这句,他起身又给自己盛了一碗香喷喷的白米碗。
原本打断他也没什么,就是又盛一碗饭这个动作,一下子把阎埠贵的思路给彻底冲散了。
“嘿,你这孩子,你竟瞎打岔,我刚说哪了我?”
“说到做饭。”江卫东嘴里全是鱼肉和米饭,就连吐字也是含糊不清的。
算了,不能再盯着他看了。
这鲶鱼的威力简直太大了,弄了半天,自己想说什么都忘了。
阎埠贵把眼神飘向了别处,“我是想说啊,你就一个人,还得做饭,怪麻烦的。”
“再说你岁数还小,你会做什么呀,就是好东西也得让你给糟尽喽!”
“所以啊,我和你三大妈商量了一下,要不以后你干脆来我们家入伙算了,你父母活的时候,我们老街坊关系处得都不错,现在帮他照顾照孩子也是应该的。”
好家伙,这老东西,絮叨了那么半天,原来是跟这儿等着我呢。
你表面说得冠冕堂皇,听起来像是真心为了我好。
实际上不就是为了抠我那点儿粮食,好让家里宽敞宽敞嘛。
真要上你们家入伙,估计高梁米都得按粒发放。
见天就知道扒拉他那小算盘,今天竟然扒拉到我头上来了。
这可真是心不大,肝不大,胆子倒是还挺大。
这要是搁以前,江卫东都不能等他把话说完,早就把人给卷出去了。
臭不要脸。
可是现在不行,因为他有系统了,坐在对面的阎埠贵,他的身份就等同于是顾客。
那顾客就是上帝,自己怎么能卷上帝呢。
陪阎埠贵扯一会儿,不但能把他气得吹胡子瞪眼,还有大量怒气值可以收获。
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反正下雨天打孩子,他闲着也是闲着。
有时候看看他为财痛心的样子,也还蛮有意思的。
于是,他做出一副“此事可以考虑的”表情,打算调理调理这个阎抠门儿。
“三大爷,你说得这个主意不错,可见还是你和三大妈疼我。”
“那我一个月得往你们家交多少伙食费啊?”
阎埠贵算计的小眼睛一眨,伸出食指,微微一曲,“九块。”
原本他在家和老伴商量得是八块,但刚才瞧见江卫东吃饭时那狼吞虎咽的不说,还左一碗右一碗地盛米饭,顿时决定坐地起价值。
好家伙,这小子吃细粮都吃得这么不节制,这要是换成粗粮,那还不得再多盛两碗啊。
所以,八块太少了。
必须得再往上撩一块。
他想好了,多要一块是一块,实在不行,再找个由头往下降呗。
反正降好降,涨就不好涨了。
高开低走没毛病。
江卫东看着他比划的“九”,心里冷哼一声。
我一个月拢共才十五块五毛的工资。
早上窝头稀饭,中午单位食堂,就晚上在你们家吃一顿正而八经的饭,你这一开口就要走我将近百分之六十的工资?
可真够不要脸的!
这嗑唠的,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难怪原主的日子会过得那么惨。
这帮大奇葩轮流来坑,要能过得好才怪呢!
江卫东刚想开口说话,阎埠贵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抢先说道,“哦,对了,除了这九块钱之外啊,像粮票,油票,肉票什么的,也都要交到我这里来……”
说完之后,他还眨着小眼睛,冲着江卫东嘿嘿一乐。
江卫东也不生气,吃饱喝得,撂下碗筷后,这才指着一处问他,“三大爷,你看那是什么?”
阎埠贵回头看了一眼,不明白他什么意思,结结巴巴地说,“门……门啊。”
“得嘞,那你慢走,不送!”
说罢,江卫东就开始起身收拾碗筷,不再搭理他了。
阎埠贵傻眼了,这小子是嫌九块太多了?
他轻轻推了下眼镜,心里不禁开始暗暗后悔。
于是,阎埠贵把弯曲的手指换成了“手枪”,改口说道,“卫东啊,我也知道你挣得不多,要不这样,看在你父母的面子上,叁大爷就给你减一块,收你八块钱,怎么样?”
这个阎老西,竟干那种没有格局,拿不上台面的事。
江卫东仍旧低头洗碗,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七块,七块总行了吧?”
阎埠贵又添了一根手指,和“手枪”捏在了一起。
他在家的时候,如意算盘打得好着呢,从来没想过江卫东竟然变得这么难对付了。
原以为九块钱这小子能同意呢,实在不行八块也行啊。
好家伙,这一通弄下来,一个月到头能挣他两块钱都不错不错的了。
不过,再细想想也无妨。
上有政策,下就有对策。
等这小子同意入伙了以后,立马给他定一个限制用餐量的规则。
没办法,这个钱数,没法管饱。
就一个毛头小子,轧钢厂的臭工人,算计他还不跟玩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