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一片刀光剑影,竹林中浓绿的叶子飘飘而落。

白衣女子定在中央,任由叶子洒落在她的身上,喘了口粗气,看向身旁的伊然,问道:“怎么样?”

“还不错,虽然没有达到你以前那般熟练,但是也差不多了,这些东西毕竟是你以前就会的。”伊然微笑道,递给她一块手帕。

慕容悦擦了擦汗,身形一动,又练了几遍剑术,直至日头当空,才歇了会,朝着西厢房的方向走去。

院子门口,顾子美靠在树荫下,等着慕容悦走进才道:“今日你表哥成婚,你去不去?”

慕容悦想了片刻,笑道:“我没钱送礼金。”

顾子美翻了翻白眼,不屑道:“你能不能不用你那脑袋装这些腐朽的东西?”

慕容悦暗赞,虽是没有长成,却已有一番风范,要是长成了,又是一天下绝色。

“钱怎么就腐朽了?俗话说得好,没钱你寸步难行,要是国库里没钱,你道当今陛下那皇位能坐得稳?”心里虽然夸赞,嘴上却是一点都不示弱。

“你关心的还真是远。”顾子美讽刺道。

树下成荫,叶子虽然繁华茂盛,却总有一些斑驳的点点落下来,打在顾子美的侧脸上,更增添了一层美轮美奂。

“那坐上皇位的,乃是我的父皇,我关心关心是人之常情的吧?”慕容悦微微一笑,并未有任何不适。

顾子美抬眼看着她,眸中闪过一抹复杂,脑中响起她那夜自嘲的话语,“我慕容悦何德何能,要被卷入这天下棋盘中,然,既然想让我做了这祸国妖女,那我也不妨祸得厉害些,反正这天下他们想要,而我不想要!我这活棋子,总也要有点思想!”

那么大气磅礴的话,怎么也不像眼前这个懒懒散散,时而耍耍无赖的人做出来的。

许久,顾子美沉静下来,劝道:“你上次得罪了斐家,这一回不妨去缓和一下关系,毕竟那也算得上是你的外家,你虽是一个公主,可是你的哥哥斐家也是非常支持的。”

慕容悦穿着劲装,手中拿着剑,随意的坐在地上,莞尔一笑,“伊然,你数数这几天,有多少人来拜访我?”

“顾家,宋家,张家,杨家,陶王府,云王府,南郡王府,北郡王府这些望族都来了。”

“你听听,五大家来了四个,四王府也全部来齐,唯独斐家没来,我做什么要上门去遭人嫌?”慕容悦不耐烦道。

“斐元峰因你而丢了官,斐家不记恨你就罢了,你还指望他们来看你,然后被你奚落一番?那所谓的高贵尊荣就这么被你毁了?你以为五大家都是白叫出来的?”顾子美咬着牙道,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慕容悦,连带着一直默默无言的伊然都不放过。

慕容悦想了一会儿,拿不出什么好话来反驳,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干脆道:“我不管,反正我没钱,我也不去。”

“斐长恒怎么说也是将你接回来的人,你连这点面子都不给?”藏雾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依靠在东院的内门口,戏谑道。

“面子重要还是

命重要?别人不知道难道你们还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是因为那劳什子病给送出宫的,而是因为钦天监卜卦说,我十四岁与皇室接触会有大灾,谁知道那大灾是什灾?是病还是死?万一我倒霉透了,刚到斐府便遇见某一个皇子公主,我就吐血而亡了,那我岂不是死的冤?”慕容悦极其不雅的掏了掏耳孔,脸上一副怕怕的表情,仿佛这事情只要她去了就会真的出现一般。

“没想到你也是个怕死的人。”藏雾呵呵一笑,笑得极其灿烂,“不然我还以为那拒旨不接的人不是你,那甩了斐家面子的人不是你,那当众戳了顾家丑事的人也不是你!”

“自然是我!”慕容悦斜睨了他一眼,傲然道。

话音一落,慕容悦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想了片刻便瞪着藏雾,一直都以为他是个顽劣的,没想到也是个深藏不露的,竟然想到用激将法激她!

顾子美配合的疑惑道:“你连这三家都得罪了,想死都不用自己想主意,这你都不怕,你就怕那什么那卜卦?”

“我不是说了我没钱送礼金吗?当今国舅之子啊,那身份尊贵的!”慕容悦干脆的转到话题上来,直截了当道。

“你只是去缓和关系的,拿几套首饰给新娘子添妆就够了,难不成论尊贵他还比得上你?”

“怕死不敢去就直说,难不成我们还会笑话你不成?”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终于将一再犹豫的慕容悦给劝说去了。

斐府。

斐府虽是国舅府,却只是住了嫡系子弟,大房斐元醉,三房斐元峰,排名第二的便是已经加入皇宫为后的斐元音。

斐家算得上以武持家,虽然斐元峰是个不成器的,但对后院都没什么干涉,只有正妻一个,子嗣也是稀少。

慕容悦一袭阮罗紫衣,浑然天成的高贵典雅,出现在斐府门口的时候,致使斐府接待宾客的大总管愣了半天,等着慕容悦从她身边走过去才高声喊道:“长公主到!”

斐府不大,却很精致。

慕容悦刚走进去,一个面容白净,略带书生气息的男子迎了上来,恭敬的行了一个礼,“斐长俊见过长公主。”

斐长俊,斐府大房长子。

在他还没有跪下去的时候,慕容悦伸脚踢住他的膝盖,淡淡道:“大喜之日无需多礼。”

“谢殿下。”斐长俊笑了一下,起身问道:“臣带殿下去二弟妹的那里。”

“你和我同辈,按理说你还是我表哥,不需要这么客气,我不是宫中长大的,对于这些虚礼本就不喜。”慕容悦斜睨了他一眼,懒懒道:“想必已经拜过堂了,我去看看新娘子,看看斐长恒那般心急赶回来要娶的人究竟是个什么人!”

斐长俊带着两人走到二门,唤了一个丫鬟领着她们去。

刚到门口,便听见里面一阵欢声笑语。

慕容悦抬脚进去,后面跟着伊然,便见到两人在喝交杯酒,笑道:“看来我来得正及时啊。”

众人一惊,讶异的看着慕容悦,府中是传过慕容悦的画像的,自然是知道是谁。

斐长恒的手正握着新娘的手,面容微微有些扭曲。

众女子连带着新娘子都要下床行礼,被慕容悦阻止道:“不要多礼了,如今斐长恒大婚,我是来凑趣的,不是来搞破坏的。”

一个作妇人打扮的女子首先笑道:“原来长公主是冲着长恒来的啊,长恒可真有福气,这长公主回京还是如一次出门呢,便来我们斐府。”

这话说的,敌意甚深啊,斐府可是没有去拜访过你,你却借着斐府喜事自动上门了!

斐长恒听着手一抖,引得新娘直盯着慕容悦。

慕容悦像是听不懂的随意一笑,看向新娘子,赞道:“二表嫂真是光彩照人,美得如天女下凡似的。”

新娘做害羞的笑笑,慕容悦便拿着由伊然拿着的盒子递给斐长恒,含笑道:“当初我不情愿来这帝都,也就没有特意准备像样的贺礼,斐家乃是大家,一般的东西你也看不上眼,这颗明珠,是我师傅当初送给我的,如今转送给你,愿你和二表嫂幸福美满。”

斐长恒感激的笑笑,将盒子递给张静娴。

张静娴,乃张家嫡女,自由丧母,母亲与斐长恒的母亲一母同胞,便自幼住在斐府,与斐长恒青梅竹马。

“谢殿下。”张静娴捧着盒子谢道。

之前那妇人却掩着嘴笑道:“静娴打开看看啊,长公主送的东西也给我们开开眼见啊。”

斐长恒有些不悦,她们不知道,他还不知道慕容悦的性子么,随性而为,若是她不悦了,那今天的下场可是难以收拾的,这三伯母也真是,谁不好惹,偏偏要惹这煞主!

慕容悦抿了抿唇,未露不悦,轻声道:“打开看看。”

张静娴打开盒子,一股暖流扑面而来,一块拳头大的珠子躺在盒内,琉璃般的光滑照耀在屋内。

斐长恒惊讶道:“东海明珠?”

“嗯,这是师父游历时所得,听说能辟邪气。”慕容悦点点头,淡淡道。

东海明珠,这东西在宫里可都只有一份,在太后宫中藏着呢,众人心中惊诧,面上难掩,一众无言,连主动找慕容悦麻烦的女子也没了声息。

慕容悦在众女子中看了一眼,见气氛冷了下来,朝着张静娴打趣道:“想必二表嫂已经将人认清了吧,那悦儿考验考验你,再为我介绍一番吧!”

张静娴名如其名,端庄娴雅,听着慕容悦的话脸上一红,却是一一指过去。

身边一位三十左右的妇人,乃是斐元醉的妻子,胡氏。

那位与慕容悦的说话的便是斐元峰的妻子,郭氏。

胡氏身后是一个清秀的妇人女子,眉眼弯弯,让慕容悦瞬间联想到斐长俊的妻子,宋氏。

郭氏身后倒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子,一双好奇的眼睛溜啊溜啊,就是斐家唯一的小姐,三房所出的斐长雅了。

慕容悦将手上的镯子褪给斐长雅,说了一番趣事之后便自行离去了。

原本因着郭氏说了一番带刺的话,也没人敢再刺激她,生怕她一个犯横,毁了斐府的喜事,所以她走,众人都是松了一口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