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别讨厌他。
云烟心跳缓缓,听着他轻唤她的名字,让她,别讨厌他。
她讨厌他吗?
云烟思衬良久,或许有吧。起码就在方才,他说出各退一步,却还是想让她留在身边的时候,云烟心中确实升起了浓浓的疲倦。
可她也知道,除非死。
不然,她是走不掉的,绝对不可能离开这里,离开他身边。
她只要活着,便只能留在他身边,不是吗?
他愿意给自己选择的机会,已经是……帝王莫大的仁慈和宽容了。
云烟是一个极其有自知之明的人,起码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她不觉得自己有这个权利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一个年轻帝王的底线,还是在他一步步容忍,退让的情况下。
她都快要说服自己了。
别讨厌他……云烟心中微涩,作为臣民,她爱戴这个勤政明智的君主。可作为他身旁,被他用自己的强权迫使她留在他身边的女子。
云烟心中,确实升起了许多除了正常感情之外的感觉。
不是讨厌,她心想,这种感觉有些复杂。
纵使不能很明晰地将其梳理出来,云烟也知道,里面绝对不止“讨厌”或是“憎恨”这样强烈的,单一的情绪。
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情感上莫名地想要亲近,想要靠近。
可理智上,她的心更加向往另一片天地。这样复杂地拉扯着,她甚至有些讨厌自己,讨厌这个竟然对这样蛮横的帝王还止不住心软的自己。
即使她并不知道另一片天地是怎么样的,她也想看看,起码能够走出去,随自己的心意。
听着男人近乎是祈求的低语,云烟缓缓抬眼,看向他那双掌握着天下权柄的手。
就在几个时辰前,也差一点便掌控住了她的整个心弦。
云烟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屈服了。
或者说,自己如今的状态和屈服又有什么区别?她留在他身边,最差的结果也就是荣华富贵加身,不得自由罢了。
他完全可以用最强硬的手段迫使她一心一意地跟着他,完全可以杀了季长川甚至屠了他满门,也可以完全不给她名分。
但他许了她后位的。
云烟心里乱了许久,此时却看着燕珝的身影,缓缓回过神来,将自己的想法终于捋成了线。
既然无论如何,她都要留在他身边了。
……那这个各退一步,她能提出多少条件?
云烟缓缓将视线上移,看向男人。
他能容忍自己到何种地步?
“只是,留在陛下身边吗?”
她试探着问道。
燕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就在她觉得自己可能没机会了的时候,男人沉声道:“是,留在朕身边,云烟。”
他已经无力摆出帝王仪态了。
他如今哪里是个帝王,哪里是天下之君。
他只是一个可怜的,摇尾乞怜的,卑微地想要将忘了自己的妻子留在他身边的男人。
甚至不需要她再做什么让步了,只要能留下,只要不离开,只要不……寻死。
他得让她心甘情愿地留下,若用强权,只怕她会玉石俱焚。
从他将她从婚仪上抢回来的时候,或许又在此之前,他知道她是假死的时候,他就明白,他始终是留不住她的。
燕珝忽得觉得自己很可怜,明明看起来什么都有了,却好像什么也没有。
连爱人都留不住。
他知道天下万民都知道他看重明昭皇后,所以才编造出了这样的一个替身谎言。
为的就是让她知道,他有所图,她身上有他想要的,并非无缘无故强抢而来。
是有非留下她不可的理由。
否则云烟定会觉得,世上美人万千,为什么偏偏是她。
好歹是寻到了理由,燕珝不后悔。
或者说,事到如今,让他后悔的事情已经太多了,这样的一个谎言,早就被他一点点圆了起来,还能后悔什么。
看着女子微微收起的神色,他只怕她即将说出口的应答的话被他的态度再逼回去,敛起了自己多年来习惯的神色,将面容变得柔和。
云烟没注意到这些。
她只注意到燕珝微微蜷缩起来的手指,像是想要触碰她,却被她拒绝后,只能委屈地缩起来,包在掌心不敢再动弹。
得了燕珝肯定的答复,云烟稍稍放了些心,略有些迟疑地开口道:“那除了留下……陛下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譬如……做一个正常女子服侍君主应该做的事情。
如同今日傍晚那样,让人难以说出口的事。
云烟看的很开,若是真的留下,这些事情定是无可避免的。且不说他都打算让她当皇后了,身为君主,哪能没有子嗣。
可她,云烟轻叹,算了,如今想这些还有些远。还是那些摆在眼前的要紧。
“一切,都随你,”燕珝的拇指摩挲着其他几根手指,像是在思量,“你若不想看见朕,也行。只要朕能看见你就可以。”
“……”云烟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说话,若这么说,那留她在身边有什么意义?
只是……看?
燕珝以为她不满意如此,见她思量着,补充道:“福宁殿大,住着还算舒适。日后你若不想看见朕,朕不会轻易来寻你。只是……别锁门,朕等你睡了再来,坐会儿便走。绝不会扰了你休息。”
“若是不喜欢福宁殿,整个秦宫所有宫室任你选,”燕珝的声音没了从前的冰冷凌厉,只余淡然,像是放弃了挣扎,“随你安排。”
“陛下,”云烟抬首,打断了他的话,“……我没说,不见你。”
她觉得喉头有些梗塞,不知为何,听他这样说话,指尖都有些麻。
很想抱抱他,突如其来的,这样的想法吓到了她自己,不敢相信这会是她自己的想法。
不见他,只怕也不现实。她都留在他身边了,既然已然屈服,这个时候还拒而不见,很有些怪异,像是又要占好处,又不想付出任何一点。
燕珝指尖一顿,“你没有不想见朕?”
“嗯,”云烟闷声应下,似乎觉得自己应下的声音出来得有些太快,好像很急切一样,又张口道:“陛下没有别的要求了么。”
“没有了。”
燕珝垂眼,将视线放在她的发顶。
她应该是沐浴过,但头发并未擦干,因为长时间躺在榻上维持着一种姿势,微微有些塌,发丝不算整齐顺滑,看得出她的烦心。
想要出言关心,却发现如今这个时机,只怕他还没有立场说话。
“那……”
云烟不知他在看什么,出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六郎,陛下定是要放出来的。”
云烟垂首,不看他的神色。
燕珝每每听她提到六郎的时候,神色都不大好看。而她不想看到自己因为他的神色变得慌乱的模样,索性垂下头,继续维持着方才的姿势。
“可以。”
燕珝的声音没太多感情,起码云烟没听出来有什么额外的情绪。
“他的腿……”云烟还记得那日离开前,那双腿就那样在他身.下,看得她心都要跳出来,“陛下要找最好的太医给他治。”
她补充:“六郎是会骑马的。”
言下之意,还要给他完全治好,不能影响了他骑马。
燕珝掌心收了收,“可以。”
“付姐姐的婚事……”
“可以,”燕珝道:“就按照原定的婚期准备。”
云烟垂首,“不想当皇后,我不会。”
“朕很想说,不会可以学,”燕珝缓声道:“但你若不愿,都随你。没了皇后身份的桎梏,或许还自由些。”
云烟揉了揉眼睛,有些干涩,“陛下这意思是,除了皇后,便不给我名分了吗?”
谁家好女孩会无名无份地跟在男人身边,她声音凝涩,“我是陛下的外室吗?”
燕珝稍稍怔愣,否认道:“不,朕以为……朕以为你不愿。朕没想过让你做妾侍。”
“你若愿意,自然是好的,”燕珝怕她反悔,语速稍稍快了些,“贵妃如何?”
“……可以。”
云烟没想到还能自己挑名分,见好就收。不想当皇后,又不想没名分地跟着他,那贵妃……挺好的。
见燕珝面上松了些,云烟道:“还有个条件,可以提吗?”
云烟抬头,看他。
燕珝垂下眸子,同她对上视线,“你说。”
“我知晓自古以来,君王都是三宫六院,美人万千,”她低声道:“陛下如今心悦明昭皇后,才愿意迁就着我,让我当这个贵妃。世上美人这样多,若有比我更像先皇后的……”
她看着燕珝似是要说些什么,“陛下,等我说完。”
“若有比我更像先皇后的,或是陛下心随着时间变化,心中有了别人,那我也没有留下的理由。”
“就让陛下觉得我自私善妒,但我原本就是可以同我夫君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是陛下将我拉进了宫中,”她看着燕珝的眼睛,“如果可以,我不想和别的女人待在一处,共侍一夫。”
燕珝蓦地笑了下。
听着她能这样提出要求,心头不知是何感受。
从前的阿枝,逆来顺受着接受她自己是个侧妃,只求他能有点心放在她身上,日后来的主母愿意给她好日子过便好了,他从未听她说过任何抱怨的话语,好像什么都能接受。
其实他心中知晓,她心里定也是委屈的。
他也从未想过要让阿枝做妾。
没在恢复身份后将她扶正,是因为他当时都自顾不暇,若扶正了,便明晃晃地将他对她的看重摆在了众人眼前。
他当时尚未扶正,便能为她引来杀身之祸。不敢想象若是让她做这个正妃,还要出去同众夫人妃子交际会是怎样的情境,他只想保护好她。等日后得登高位,皇后之位自然是她的。
她原来是在意的,却因为他,努力忽视自己内心的感受,将所有的委屈往下咽,故作一幅不在乎的样子。
而如今她在乎他身边有没有新人,却是因为她本身便不想留在他身边。
同他这个人,没有干系了。
她终究还是将他分了出来。
云烟见他一笑,只怕他不答应,心中一紧,却听他道:“好。”
“宫中本就不会再有旁人,”燕珝声音带着些寂寥,“朕有你一个便够了。”
“我也是,防患于未然,”云烟得了他的话,还是道:“若日后你厌了,倦了,或是身边出现了旁人……我还是会走的。”
她自己也不知道要如何走,可她心中郁郁,必然要说这个话。
“可以,”燕珝道:“只要你在朕身边觉得受委屈了,或者觉得朕对你不好,朕准你走。”
“不骗人。”
他道。
“只要你如今留下。”
云烟愣愣地看着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样的要求他都能答应。
只要她留下。
他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那位已逝的明昭皇后在他心中,究竟有多重要的地位,才能让她这样一个鸠占鹊巢的替代品一次次地逼得他退让。
云烟忽得觉得,心头一软。
别过脸去,硬下心来,“口说无凭。”
“朕可以同你签字据。”
燕珝回话很快,他在她未醒之前本就在读书写着什么字,听她这样说,转身去了桌前。
云烟咬唇,唇畔先前被男人重重碾磨过的地方还有些刺痛,心里一痒,她止不住抬眸看向男人的唇。
这会儿已经是深夜了,男人唇色稍有浅淡,可依稀也能看见他唇角的一些痕迹,那是她反抗的时候留下的,方才的所有不止存在与记忆中,在他和她的身上,仍然有所表现。
视线止不住地上移。
方才未曾仔细看,这会儿趁着他书写,云烟眼神大胆了些,开始打量着他。
他那张脸,是只要站在街上便会有一整条街的娘子为他扔帕子,不摆出上位者架子的时候,内敛了许多,看着就是个二十出头的读书人。
可她亲眼见过他拿着刀剑,半身是血的模样。
他应该是会武的,云烟想。
视线落在他脸侧,宛如白玉的脸颊上带了一道瑕疵——那是她发了狠打得一巴掌,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
现在想想,掌心还止不住地有些发麻。
云烟收缩了下手指,将锦被掀开,从榻上起来。
套上鞋子,缓缓朝他的方向走去,带着被子中捂出来暖呼呼的热气,向他走去。
燕珝略一抬眼,见她过来,只是随口叮嘱一句“衣服披上”便没了更多的话,继续垂头书写。
云烟站在桌旁,几个时辰前,这个世界上她最恨最恨的人就是燕珝。
而现在,他们一个站着看他,一个坐着书写,竟然有种诡异的和谐。
……好像他们天生就该如此般。
云烟细长的指尖在桌上划过,看着燕珝将他们方才所议之事都写了上去,书写流畅,没有丝毫停顿,云烟站在对面看他写的字都觉得赏心悦目。
抛开他这样强势的一面不谈,其实他……也是很吸引人的,不管是身为帝王,还是身为一个,男人。
男子对女子的吸引力。
云烟觉得自己简直是乱了,都乱套了,她明明应该恨他的。
继续恨下去,等他倦了,她就离开。
燕珝写得很快,不一会儿,一张纸上便铺满了墨迹,他拿起吹了吹,递给她。
“你看看,还有哪些要补充的。”
云烟接过,看了一瞬,字她大概都认识,看了某一条后,道:“六郎的官职……陛下没必要因为我给他定如此之高,他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你倒是懂他。”
燕珝将纸从她手中接过,将自己方才写的那一行划掉,“那你说,要如何。”
“六郎很有本事,陛下就同从前一般,重用他便好了。”云烟道。
燕珝缓缓抬头,将笔停住,“云烟,你知不知道,有些事情是回不去的。”
云烟垂眸,“好吧,那……”
她也不知该如何,“日后陛下问问他,别对他生气,六郎是个好人。”
燕珝轻叹,“忘了他,好吗?”
沉黑的眼眸看向她琉璃般的眼珠,里面蕴含着多种复杂的情绪,让云烟差一点便忘了回复。
半晌,她迟迟应声,“嗯。”
“我知晓的,”她道:“陛下答应了我这么多,我既然已经留在了陛下身边,心中……便不会想着别人。”
“陛下……给我一点时间。”
她说话有些艰难。
扪心自问,她可能对六郎并没有那样的爱,可相伴已久,他对自己的好早已丝丝缕缕渗透了进来,让她习惯了他的存在。
睁眼醒来,便容易想到六郎给自己准备的早饭,做了那样奇怪的梦境之后,也习惯了寻求六郎的安慰。
他本就是好人,她依赖他,也很正常。
但他们现在,应该割席了。
“不止是忘了他,云烟。”
笔划过纸面的声音轻微,云烟还是听到了他的声音,“朕还想让你的心里,住着朕。”
云烟的视线再一次落下,没有回应。
真情容易交付,所以才容易被伤害,陛下日后的宫中不一定只有她一个,她不可能这样早地就将答复给他。
她如今,心中还怨着他。
他们条件的最后一项,便是各退一步,留在谁身边不是留呢。人生在世身不由己的事情多了,在宫中,起码不担忧日后生活,锦衣玉食,其实……没什么不好。云烟在心里想。
等有一日他倦了,或是有新人来替代她,便放她走。这是白纸黑字约定好的。
云烟看着他落下字迹,道:“那我若是惹了陛下生气,陛下会杀我吗?”
“不会,”燕珝继续书写,将她方才提出的加上,“朕也不会用季长川的命威胁你,只要你不一口一个夫君地叫他,朕就不会生气。”
他确实不会生气了。
她都留在了他身边,谁是赢家,谁是胜者,一目了然。
她可是,亲自同他约定下来的。
燕珝并不生气,他只庆幸,庆幸自己还有能留住她的东西。
“只是一点,”燕珝道:“不准主动逃离,在朕‘倦了’或是有新人之前,你不准私自离开。”
云烟觉得奇怪,但还是应下。
“在这宫中,也离开不了,陛下放心。”
答应了就会做到的,她不是背信弃义的坏人。
燕珝垂眸,“那可不一定,你要按指印,保证不私自离开。”
云烟差点笑了,燕珝这个语气和态度,让她觉得,好像她离开是个很轻松的事情一般,需要他严防死守。
有些……幼稚。
近乎幼稚的严谨。
云烟点头:“按手印,好。陛下呢?”
“朕带着私印。”燕珝道。
二人再一次对过纸上的条款,云烟忽地出言,“那我在宫中做什么,都可以?”
“嗯。”燕珝肯定。
“为所欲为吗?”
“看你自己。”
燕珝知道她有分寸。
“惹怒陛下呢?”
“朕不会对你生气,”燕珝认真道:“你做事,可以不必顾及任何人的感受,包括朕。”
云烟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忽得愣神。
燕珝继续开口:“朕只有一个要求。”
留在他身边吗?说过多回了,她能做到。
云烟静静听他道:“别委屈你自己,心里若有不畅快的,尽管对着朕发泄。”
眉头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下,眼睫颤动。
云烟莫名地有些慌乱,感受到自己好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跳乱了一拍,移开视线支吾道:“还、还有别的要求吗?”
“有,可以提吗?”
燕珝坐在桌边,仰头看她,这样的语气和眼神,让她有种自己才是上位者的错觉。
没来由地有些心虚,云烟点头,“陛下讲。”
燕珝伸出手,轻轻抚在她的指上。
“爱我。”
室内骤然静了下来,云烟看着他抚上自己指尖的手指,不像之前那样强势地占有,钳制,而是小心翼翼地触碰,像是在祈求她的怜爱。
小心,又大胆。
这一刻,他不像帝王,像一个孩子。
云烟没有缩回手。
沉寂了片刻,云烟缓缓将自己的指尖从他指下抽出,几乎能听到他的吸气声。
下一刻,她将自己的指尖放在了他的掌心。
“说不定,会有那一天。”
云烟没去看他的眼睛了。
他的眼睛,很好看,会让她沦陷,那一天说不定今日就会到来,打得她措手不及。
燕珝一笑,掌心握住她的手指。
“时间快点过去吧,”他道:“早些来。”
云烟被他这样的声音挠得耳朵有些发痒,赶紧换了话题,“写好了吗?”
“你再看看。”
燕珝松开手,将纸张递给她。
云烟一次又一次地看着最后一条。
确认着。
若有旁人,若她觉得他厌倦她,她可以离开。
她看向燕珝,正对上他认真瞧着她的视线。
他从来没看纸页,一直在看她。
云烟扯动唇角,这张脸,还真有这样好的效果。
让一个帝王落得如此下场,说出去岂不可笑。
“可以了。”
燕珝“嗯”了一声,严谨地誊抄了两份,二人一人一份。
“那,能帮朕研墨吗?”
燕珝抬眼看她,“没有墨了。”
云烟忽地一笑,“这会儿不会对我发难了吗?”
“朕本就没想对你生气,”燕珝沾了点墨水,誊抄着,“是朕的错。”
云烟轻叹,她也没那么做作,站在他身侧,为他研墨。
还未磨多少,便感觉到手被一个温暖的大掌包裹住。
“牵一会儿,”燕珝左手牵住她,右手写着字,“一会儿便好。”
云烟垂眸,静静地看了一瞬交握着的手。
将墨放下,为他整理了镇纸。
“好。”
誊抄完,燕珝盖了私印,云烟准备咬手指改手印的时候,只见燕珝不知从哪掏出一根银针,将自己的指尖扎破。
按着她软若无骨的指尖,指尖与指尖相对,沾上了鲜艳的血迹。
云烟还未反应过来,指印便已经按了上去。
“好了。”燕珝将自己的那份珍而又重地叠好,放进了怀中,看着云烟。
云烟抿唇,不知之后该如何。
看着燕珝流着血的手指,云烟掏出帕子,将其包上。
“日后,别伤害自己了。”云烟轻声嘱咐。
看着他有些亮起的眼神,云烟道:“陛下龙体要紧。”
他将帕子按住,止血。
“陛下,”云烟开口,继续道:“我还能,再提要求吗?”
她觉得自己有些得寸进尺,但是这会儿,确实很想再提一个要求。
可能会让他生气,但这会儿不说,日后可能便再无机会了。
“你讲。”
燕珝看着她的眼神,直觉她不会说出什么让自己开心的话。
云烟眼神暗了暗,稍稍同他站近了些,像是主动地在同他亲近。
“陛下,我想……再见六郎一面。”
“就当送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