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闲还记得, 海达曾经说过自己身上的枷锁是海婆神所施加的。
可那只是她的猜想。
面前这个漂亮温柔的女人，是她的母亲，卡特里娜。
是她亲口承认了自己给海达施加枷锁的事情。
原来一切都和他们所了解到的都不同。
莉莉愣住了，她觉得自己都有些结巴：“你……那, 那这个枷锁有什么用？”
“她还小, 施加这个主要是为了能及时地找到她。”
说完, 卡特里娜将自己长长的头发捋了起来, 露出自己的后背。
上面也正有着一条红红的标记。
就和海中那个怪物海婆神的一模一样。
一个可怕的念头同时浮现到在场所有人的脑海中。
卡特里娜将海达留在江知闲等人的身边后，就独自离开了, 看上去她似乎很忙。
毕竟现在她是这个渔村的村长，而这个渔村也与之前他们所见到的完全不同，这里的天空和大海碧蓝无暇，看得出确实是一个会有很多游客前来观赏游玩的好去处。
而身为村长的卡特里娜也亲自去接待这些客人。
被留下来的海达一脸兴奋地看着面前的四人，她的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摆，有些期待地说道：“大哥哥大姐姐, 我们玩什么呢？”
既然说好要陪卡特里娜的女儿玩耍, 那四个人就算再怎么无奈也只好想着法子开始逗面前的女孩。
“唉……江哥，把我们抓进这个空间里的那个海达现在在哪儿呢？”杜从心寻思着面前这个海达估计也听不懂他口中的话, 直接当面问了出来。
“就在你面前啊——”
面前的海达轻笑了一声，将自己原本可爱的面目完全撕了下来，露出有些狰狞的面容。
“！！”杜从心被吓了一跳，他刚想钻到江知闲身后时，却突然发现纪寻澈的手正牢牢地勾住了江知闲的腰, 仿佛在宣示着自己的所有物似的。
杜从心只好尴尬地往莉莉身旁躲了躲。
江知闲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面前的小风波，他只是直视着海达问道：“海婆神其实就是卡特里娜？”
“你口中的那个怪物？”
也许是怪物两个字刺痛了海达, 她的眼眶里逐渐充满了红色的血丝。
“她不是怪物……”
这下, 他们四个人算是彻底搞清楚了：副本中沉睡在深海里的那个海婆神正是海达的母亲卡特里娜, 而至于为什么她那样一个活生生的人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们还想说什么？”海达像是看出面前几人的欲言又止，开口问道。
其实他们想说的可多了去了！
杜从心委屈巴巴地盯着江知闲，似乎希望他能够提出他们心中的疑问，可江知闲却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只坐在那儿。
“没有想问的了？不过你们也没有必要继续问下去了，在我死之前，我是不会放你们离开这里的！你们的出现就是一场错误……”
显然，海达根本无法接受自己是在失忆的情况一次又一次杀害了自己的母亲，已经将这个错误怪罪到进入副本的玩家身上了。
毕竟她可能早在前几次副本经历中，就已经强行逼问过玩家的存在，也知道了副本就是因玩家而生。
那么她也就自然而然地认为，把她和母亲变成这样的真凶都是玩家。
其实是系统和主神啊……杜从心在心里小声埋怨道。
也许是面前几人表现得都太冷静了，海达反而有些不自在起来：“你们为什么不说话？不想求我放你们出去吗？”
江知闲接道：“那你会放吗？”
“哈哈哈当然不会了。”
“那为什么还要去做这种无用功。”江知闲冷冷瞥了一眼海达，他虽然不知道海达和卡特里娜到底在这个村里经历了什么，但毕竟现在海达阻止着他们离开副本，多少会让自己感到有些烦闷。
海达对于江知闲的回答感到十分震惊，她慢慢走过去凑到江知闲的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道：“但是我想听你求我。”
这个孩子的思想让江知闲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我不会做多余的事。”
“一点都不多余，”海达立刻接道，“如果你求我，我就告诉你一个线索怎么样？关于离开这里的线索。”
江知闲之前有猜想过，之前掏出这个副本的玩家是如何过得了海达这一关的。
她看起来也并不像是被玩家一次次抹杀后的样子，而且她身上隐隐泛红的枷锁，让江知闲感到很危险。
“你不求吗？”察觉到面前人的无所行动，海达再次询问道。
这时候，杜从心犹犹豫豫地开口问道：“我……我求你怎么样？”
或许他是觉得江知闲拉不下这个面子，又或者是真的很想知道线索，杜从心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可海达并没有给他想要的答案。
“你求我？也可以，跪下来我就告诉你！”
女孩恶劣的笑声响起，江知闲皱了皱：“别信她。”
海达可从来没有给过什么可信的承诺。
听到江知闲这么说，杜从心瞬间不再提出要求海达的事情了。
海达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明明说好要陪我玩的……你们怎么这么无趣呀……”
“叩叩叩——”
门突然被敲响了。
海达也及时地住了嘴，这时候推开房门的果然是那个温柔的卡特里娜。
她看见海达脸上的笑容时，有些欣慰地摸了摸海达的头，对着面前几人说道：“还真是麻烦你们了，不过我家女儿从小就听话，应该没有给你们添麻烦吧。”
这话，任谁都想反驳她。
但是，江知闲只是笑了笑回道：“没有。”
听到他这么说，卡特里娜又甜甜地笑了起来，她拉着海达走出了房门。
这时候，他们周围的环境瞬间变了。
原本处在那个小屋子里的四个人出现在了海边，而曹和沐、杰西卡和那两个叔侄也一起出现了。
“卧槽，这个场景怎么突然变了！？”曹和沐看到面前突然出现的四人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江知闲还记得，当时进入伯特的回忆时，也是这样的，回忆的场景似乎能随着空间主人的想法而切换。
但和之前不同的是，他们这次能直接和回忆里的人对话了。
海达也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
面前的海达比刚刚见到的似乎要长大了一些，头发也逐渐变长，被很好看地梳成了两股麻花辫。
她看到众人时微微一笑：“好久不见啊。”
“也不是……很久吧……”杜从心在一旁小声吐槽道。
也许是他的吐槽声音被海达听见了，她有些满意地说道：“因为我把你们直接送到了这个回忆节点，可我自己是真正度过了中间的岁月啊。”
“噢，对了忘记告诉你们，因为这是我个人的空间，所以无论我想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她最后这句话既是像在表达了自己确实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他们，又像是一种隐藏起来的威胁。
她在警告他们不要在这个地方激怒自己。
江知闲问道：“这次在这儿又是想让我们看什么？”
海达将麻花辫放在自己手中绕了绕，指着面前的海水问道：“难道你们不觉得……这片大海已经变得逐渐肮脏起来了吗？”
经她这么一说，众人才注意到原先那片碧蓝的海洋已经逐渐沾染了一些黑色的残渣，变得浑浊起来。
江知闲刚想开口问这是为什么时，旁边就出现了一群村民。
那些村民手中正提着一袋接一袋的垃圾，奋力地往海里扔去。
“我去！他们这是在干什么！”曹和沐完全看呆了，他没有想到面前这些村民竟然会这么做出这么愚蠢的行为。
海达则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你们也觉得他们很愚蠢吧……是啊，如果他们不愚蠢怎么会相信那种所谓的海婆神教呢？”
“海婆神？”江知闲愣了愣，难道说卡特里娜现在已经……
这时的曹和沐快步走向了村民，他大声地朝着他们喊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难道不知道这样很破坏环境吗？！”
村民们听到他的怒吼，动作瞬间停了下来。其中一个头顶白斤的开口回道：“你是外乡人吧？怎么这么多管闲事……我们这是为村子的渔业做出贡献呢！”
“疯了吧你们！”曹和沐瞬间暴跳如雷，“哪有去污染水源还说能发展渔业的！？”
面前的村民不屑一顾地瞅了一眼他，继续着手中的动作，还回复道：“这都是海婆神教主教给我们的方法，而且前几年我们这么做的时候，鱼果然就变多了！”
曹和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这些人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冲过去就想阻止他们继续往海里倒垃圾，可江知闲却一把拉住了他：“回忆是无法更改的。”
“去他妈的无法更改！”曹和沐大喊大叫道，“上个副本咱们不就帮助小林千花洗清冤屈了吗！这有什么无法阻止的！”
江知闲冷静道：“如果可以更改，海达又何必将他们穿到这个节点上呢？”直接一开始就让他们去阻止这些村民不是更好吗？
而且这个副本的回忆空间并不像上个副本那样是可以由玩家和NPC一起自由进出的，这明显是属于海达一个人的世界。
也就是说，这才是完全虚拟并且客观存在的空间。
就算空间主人海达也无法改变这段记忆。
海达笑了笑：“你是一个聪明人，如果你能从副本世界出去，回到现实世界的话一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社会精英吧？”
“？”江知闲回头看向她。
“噢，我忘了，这是之前过副本的玩家告诉我的说法，让你感到违和也是正常的，毕竟之前的副本NPC可都没说过这样的话吧？”
海达阴恻恻的笑让人不寒而栗，也让杜从心忍不住开始幻想起来之前那些玩家的遭遇。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海达得知这些事情的？
村民们继续朝海里投放着垃圾，这时有个穿着白裙的女人慌忙地赶了过来，她脸上的汗滴落在微露出的肩膀上，显得憔悴又虚弱。
“拜托你们……不要再这么做了。”
看见这个白裙女人是卡特里娜，众人几乎都有些震惊。
听到海婆神教的一瞬间，他们都以为卡特里娜已经……
海达一声不响地看着面前几人变化莫测的表情，似乎感到十分有趣。
可那些村民并没有听从卡特里娜的话语，他们甚至还开始嚷嚷起来：
“行了，卡特里娜。你现在已经不是我们村的村长了，你一个女人，少管这么多。”
“是啊卡特里娜，村长所带来的海婆神教主可是这么吩咐我们的，而且我们也已经做到了不是吗？你不会忘了之前我们的大丰收吧！”
“那些鱼卖出去……整个村子都赚大发了呀！”
“是啊是啊，你可别插手这些了。”
村民们七嘴八舌，但说的几乎都是让卡特里娜不要再多管闲事，卡特里娜的表情肉眼可见的黯淡下来，似乎已经接受了村民们顽固的想法。
海达走了过去，她抓住了卡特里娜的手说道：“妈妈，我们还是回去吧。”
虽然不知道他们口中的海婆神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但江知闲才能根据之前副本里村长的所作所为猜想得到这是个□□。
而且还是个不知所图的□□。
让他们将成堆的垃圾丢入海中制造更多的鱼，这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毕竟水质可向来都是影响鱼类生长的一大因素。
但在这种情况下，鱼居然还能变多？
眼前的疑问太多了，而且随着回忆的推进，江知闲也猜不透为什么卡特里娜最终会变成那副样子。
卡特里娜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拉着海达的手有些落寞地走开了。
临走前，海达微微侧头看向了他们。
面前的景象再次改变。
这一次，他们依旧出现在海边，但和上次不同的是，海水变得更加漆黑脏污，并且已经出现了一股消散不开的臭味。
不知道村民们到底是在这丢弃了多少垃圾。
很快，他们的面前再次走出了海达。
她冷冷地对着众人说道：“跟我进村子里来。”
海达的身形较上次来说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改变，可她的脸上十分糟糕的表情就已经能够说明现在的她确实经历了不少。
很不好的事情。
几人只能跟着她走进村子里，这时的村子里和副本那时的已经有了几分相似，到处都是破碎腐朽的碎砖瓦砾。
而且还能闻到一股鱼腥味。
杜从心皱起眉来：“我又闻到了……那股味道。”
“什么味道？”江知闲问道。
说到这儿，曹和沐就感觉自己最有话语权，他有些不屑地回复江知闲：“他说他能闻到死亡的味道！这不纯瞎扯吗……怎么可能……”
“这个村子确实开始死人了。”海达转过头来，一字一句道，“现在，疫病已经出现了。”
疫病，这个词让所有人心中都猛地一跳。尤其是许志民和许诚，可以看得出经过了这段时间，许诚的感染已经逐渐扩散，他的脸上都已经出现了细小的眼睛，正在不断地睁开，似乎想要找寻光明。
而之前一直在海面上的杜从心四人，就算之前没能见识到这种名为「深渊」疫病的可怕，但也从许诚身上能得窥一二。
海达似乎也反应过来，她再次割破了手指，将献血滴到了许诚的脸上。
许诚脸上的眼睛感受到她的血，瞬间往下退了一些。
许志民脸上的表情也终于缓和了一些。从刚才开始，他就对这个海达的回忆丝毫不敢兴趣，他唯一想的就是带着许诚赶快离开这里。
只要离开了副本，这种荒谬的疫病就会消失。
但海达依旧不紧不慢，没有一丝想要放他们回去的样子。
海达将他们带到了一间屋子外面。
屋内，正传出了小孩女人的哭泣声。海达推开门，她带着几人走了进去。
入目就是一张狭小的病榻上趟着个瘦弱的小男孩，他的身上此时正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眼睛，因为这种疫病给他带来的阵阵疼痛而忍不住抽泣起来，床边正靠着一个瘦小的女人。
女人看起来像是男孩的妈妈，也在不停地抽泣着，她面含期待地将目光投向了旁边的白裙女人。
不出意外，这个白裙女人正是卡特里娜。
她拿刀划开了自己白皙纤瘦的手臂，将流出的血液滴到了男孩的身上。
很快，男孩身上的眼睛就迅速地往下回退，而男孩的母亲看到这一幕时也立马跪倒在地上，大声哭泣着：“谢谢您谢谢您！”
原来这时候，卡特里娜就已经发现了自己血液的特殊性。
海达忍不住低笑了一声说道：“这些村民就是这样的。感染的时候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将自己身上的眼睛往我母亲身上蹭，但他们很快就发现我们母女二人是特殊的，完全不会受到疫病的影响。”
听到海达的声音，卡特里娜回过头责备道：“我跟你说过了，不要在这么说他们。”
“……”海达沉默了下来。
面前跪着的男孩母亲看到海达的那一刻又再次哭唧唧地说道：“谢谢您的母亲！你们果然是海婆神教那边派下的圣女！”
“和海婆神教无关。”海达冷冷道。
无论发生了什么，这些村民依旧一如既往地愚信着那所谓的海婆神教。
因为这些年来，海婆神教主所传授的污染海水来得到大量鱼类的方法一直都有所奏效。
村民们的生活质量也因此好转起来。
不过现在很明显的就是，这场名为深渊的疫病几乎将他们重建起的经济再次彻底压垮了。
“你们回去吧，如果下次还这样，再来找我。”卡特里娜垂下眼，她已经无心再解释关于海婆神的传闻。
男孩母亲迅速地点了点头，她拉着男孩的衣袖再次跟卡特里娜道过谢后推开了房门。
她刚打开房门，就看到几个健壮的青年站在门外。
“啊呀，你们已经从海婆神教主那边回来了吗？”男孩母亲问道。
那几个健壮的青年之一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教主说已经给我们想好了办法。”
他这句话刚说出来，卡特里娜瞬间就从床边站了起来，连忙走到门边问道：“他说了什么？”
青年看到卡特里娜的一瞬间，跪在了地上，恭恭敬敬地对着面前的女人说道：“见过海婆神！”
“见过海婆神！”这个为首的青年刚一跪下，剩下的青年也跟着跪了下来。
男孩的母亲听到这话，张大了嘴巴，她反应了几秒，也拉住男孩再次跪了下来。
“见过海婆神！”
卡特里娜对于这突然的变故感到有些不知所措，她摇了摇头回道：“你们搞错了什么……我不是海婆神。”
“不，”青年抬起头来，他脸上的表情坚定，“教主说过，圣女阁下您其实就是躲在这儿保护我们的海婆神。”
“我不是……”从卡特里娜的表情上可以看得出来，她觉得荒唐透了。
青年却一点也不惊讶，只是淡淡地笑道：“如果您不是，又该怎么解释您这特别的血液和长寿的生命呢？”
卡特里娜沉默了，这是她无法解释的。
从出生以来，她就发现了自己的不同。又或者说是和这个渔村村民的不同，而她的女儿又再一次继承了这种不同。
但卡特里娜能够确定的是她绝对不是这些人眼中的海婆神，毕竟那个所谓的海婆神口谕，要通过污染海水来获取丰收是她绝对无法理解的事情。
“我不是……”虽然话语已经有了些许的苍白，但卡特里娜依旧坚持着这话。
青年却突然松口了：“对，也许您现在还不是。”
“但我们会让您成为真正的海婆神，您是能够护佑我们解决深渊的救世主！”
为首的青年刚说完，他就转头对着身后几人使了使眼色，其他人顺间走上前，他们用结实的胳膊架住了卡特里娜。
海达的眸色瞬间一沉。
“你们……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卡特里娜有些无助地挣扎了片刻，但几个男人的身材实在过于强壮有力，她的挣扎在这种巨大的力量面前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海婆神大人，您需要一场蜕变！”
“我操，老子看不下去了！”曹和沐瞬间撸起袖子就朝着面前几个青年挥去。
但果然他的手瞬间穿过了面前的青年。
“为什么？！”曹和沐瞬间傻了眼。
江知闲皱起眉解释道：“回忆是无法改变的东西。”
“卧槽凭什么！”曹和沐瞬间□□国粹，“难道就让我们这样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上个副本在过去改变了小林千花的命运和这时的无能为力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曹和沐一时感到有些接受不了。
但江知闲早在第一个副本的时候，就已经体验过这样的感觉了。
对于伯特，他无能为力。
而现在对于卡特里娜，也是这样的。
卡特里娜就这么被他们架着出了房间，海达的拳头紧紧握着，细小的青筋都在此刻暴露无遗。
她真的很愤怒于村民们的愚信。
可她和玩家们一样，对于这样的回忆，她根本就是无能为力。
他们一行人都快步跟了上去。
那些青年们不顾卡特里娜的挣扎，死死夹着她往海边走，也许是感受到她的挣扎实在过于剧烈，这些青年又改成拖着。
海达死死跟在他们的身后，她的眼里已经噙满了泪珠。
“不要跟过来……”卡特里娜绝望地看着海达，连忙叫出声，“你快跑！快离开这儿！”
可海达只是咬了咬牙，继续跟着。
“你现在已经不听我的话了吗……”卡特里娜已经完全搞清楚了她现在的状况，她只想让自己的女儿离这儿远远的，不要再接近村子半步。
可她还是低估了村民的可怕。
卡特里娜刚施加了海达身上的枷锁，海达便吃痛了一声，瞬间停在了原地。
她知道自己现在无法再向前迈出一步。
卡特里娜被那几个青年人高高举起，而她身后就是那片恶臭无比的大海。
村长站在人群的最前排，无动于衷地看着满脸泪水的卡特里娜。
“卡特里娜，很高兴……您被选中成为海婆神的继承人。”
“不……我从来都不是……”
卡特里娜哭得梨花带雨，让在场的几位玩家都感到一阵揪心的疼痛。
可村长却一副没有听进去的样子，继续说道：“我们村子遭人妒忌，被下了深渊之咒，而您，过去的圣女，未来的海婆神，就是教主派下来拯救我们的。”
“您那能够控制住疫病的血液就是证据之一。”
卡特里娜不再说话了，她知道无论多说什么，这些村民都压根听不进去。
人们只愿意相信他们相信的事物。
“……”
“但您现在还是一个普通的圣女，我们作为您的子民要做的就是促成您华丽的蜕变。就像蝴蝶那样。”
村长继续说着，他的眼底闪过了一丝兴奋的光。
明明是用着最尊敬的语气，却在做着与之相反的事。
在场的所有玩家都感到一阵阵的恶心。
海达死死瞪着村长，她的脸上已经充满了恨意。
村长走上前，用一把小刀划开了卡特里娜原本的伤口处。
她的血液滴进了海里。
就会就在眨眼间，身后的海洋里，出现了一条有一条长相奇丑的鱼。
这些大鱼都有一个共同特征：眼睛布满了整个身子。
让人看到就十分的不适。
江知闲在看到这些大鱼的瞬间，就感到头皮发麻。
曹和沐更是忍不住直接开骂了：“这还什么！？这些鱼也感染了疫病？？”
海达听到他的疑问，讽刺地回道：“从一开始，疫病就是从鱼身上传过来的。”
“是水质。”江知闲回道，在来到海达的回忆之前，他就已经猜到村民们感染疫病的原因了。
这张疫病绝不是像村长口中所说那样因为造人妒忌而刻意下毒，而是因为这些村民听信了那所谓的海婆神教主的话所做出的蠢事。
鱼群汇聚得越来越多时，村长说了一声「时候差不多了」。
他的这声令下，让那些死死抓着卡特里娜的青年们瞬间都松开了手。
卡特里娜就这么被直接抛进了海里。
“我的女儿，你一定要亲手解决我……我不想这么……活着……”
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整个人就被投入了那群丑陋可怖的大鱼嘴里。
整片黑色的大海瞬间被染成了渗人的深红色。
而那些聚在一起的村民做完这一切，都转过头来目不转睛地盯着身后的海达。
海达滴下一滴眼泪，面前的场景再次变换起来。
这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海达长期居住的那片山林里。
她独自呆呆地坐在地上，似乎已经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副本每次让她回到过去，也就会让她再次感受到当时的无助和痛苦。
她微微抬眸看着面前的几个玩家，说道：“你们……还是第一次那么多人能够同时离开这个副本。”
“因为有好多人在遇见我之前就已经被疫病折磨成怪物了。”
想起之前的海婆神雕像，江知闲逐渐反应过来。
那些村民的子孙后代就这么坚信着祖辈所传下来的信仰，每当疫病爆发之时，都相信着这所谓的海婆神。
这也是为什么她的雕像是一个上半身女人，下半身为鱼的原因。
原本以为是幻想出来的美人鱼，结果是刚刚那幅恐怖的场景，这样的反差让见过雕像的四人都沉默起来。
海达又笑了：“我来告诉你们离开这儿回到你们游戏大厅的办法吧，那就是将我的枷锁解除。”
“这怎么可能做得到！”许志民第一时间叫了出来。
枷锁是卡特里娜施加给海达的，他们再怎么能耐，也完全没有解开枷锁的任何头绪。
海达依旧不紧不慢：“解除枷锁非常简单，只要你们能猜出那个海婆神教主。”
“……”许志民瞬间呆了。
这难道不是更难了吗？
关于海达的这段回忆中，他们完全没有见过那个所谓的海婆神教主。
虽然他是导致这场灾难的罪魁祸首，也是这场悲剧的主要创造者。
但他到底是谁，他们根本就猜不透。
海达把目光转移到了江知闲和纪寻澈的身上，她的声音疲惫：“答案是？”
“主神。”
江知闲顿了一会儿，坚定地给出了这个答案。
果然，海达胸前的枷锁标记再次亮了起来，她看上去有些痛苦：“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从一开始，我就在骗你们。我根本没有想把你们困在这个空间里。因为这么做，我也只不过一次次感受着这种绝望和痛苦罢了。”
她的眼睛里流下了一滴红色的泪珠：“我知道……再怎么迁怒于你们……副本结束之后我都会失忆，然后再次亲手杀死我的母亲。而且，这也是她所希望的。”
“她不想作为一个巨大而可怕的怪物活在那片海洋里，所以她对我下了不亲手杀死她就永远离不开这里的枷锁。”
“那……你为什么要让我们知道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主神？”莉莉怜悯地看着她，问道。
海达长长的头发垂下，遮住了她充满了恨意的表情。
“我恨他。我希望能够通过这个副本所有的玩家都记住他，只有你们，能够成为对抗他的力量。”
她的话刚说完，面前的场景瞬间破裂开来，那道冰冷的系统音也再次响了起来。
【三星副本《深海巨物》即将关闭，剩余玩家即将脱离副本！】
【玩家060903、玩家060823……】
【玩家060901、玩家060902获得任务超额奖励的50000点积分！】
超额奖励！
江知闲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失去了意识。
海达冷冷看着逐渐消散的几人，沉默了下去。
她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男人。
“其实你之前这么做的时候，我一直都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男人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海达吓得连忙转过头来。
“主神。”
“可是这次你做得可有点过分了哦——”主神依旧用着那种调笑的语气，但海达知道，他真的已经开始生气了。
“没有下次了。刚刚那些玩家里，可是有一个是我看上的人。”
海达轻笑出声：“难道是用来当你的继承人的？就凭你？”
“也许你不该挑衅我。”主神说完，海达瞬间愣在原地，眼里也失去了光泽。
“作为惩罚，我要没收你所创造的空间和所有回忆。就作为一个副本工具人NPC永远活下去吧。”
——
江知闲醒来的时候，都已经熟悉了眼前的房间。
他立马从**爬了起来，将床边的床头柜打开了。里面放着的依旧是那瓶没有任何标记的药物。
江知闲默默地将它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他的房门再次被敲响，但这次从门外传来的声音并非是纪寻澈的。
而是一个清冷干净的女声。
“江知闲，我们组队吧。”
听到她的话，江知闲拉开了房门。
门外正站着一脸认真的杰西卡和笑得灿烂的莉莉。
莉莉：“这是我俩深思熟虑的结果。我觉得你肯定不会拒绝我俩的对吧！毕竟像曹和沐那种东西……”
“咳咳。”杰西卡面露尴尬地轻咳了两声，适时地止住了她的话头。
莉莉转头看了过去，曹和沐正一脸怒气冲冲地看着自己。
“死睡衣女！你刚刚说我是什么？！”
“就说你两句怎么了！你本来就……”
眼看两人就要争吵起来，江知闲皱了皱对着杰西卡说道：“进来说吧。”
杰西卡点了点头，她走进了江知闲的房间。
江知闲关上了门，问道：“你已经决定好了？”
“是的。”杰西卡感到有些疑惑，她不知道为什么江知闲此时问的只是「她」，而不是「她们」。
江知闲转过身来认真地解释道：“莉莉我是无所谓的，但是你的身份……在我们组队之前，先坦白聊聊吧？”
“你怎么知道的。”杰西卡愣了一下，瞬间勾起了唇角。
她果然没有看错人。
“我也只是猜测你不是普通人，并没有精准知道你是什么身份。”江知闲表现得很无所谓。
毕竟杰西卡初入副本无论是精神力还是体力都表现出了极大不凡。
她甚至演都不演。
“我是赏金猎人。”杰西卡回道。
江知闲想了一会儿：“这是一个极其小众的职业吧。”
“是的。”杰西卡笑了笑，“虽然我失去了部分的记忆，但我记得我是追寻着我的目标才来到这里的。那个目标是你们第一个副本所遇到的人。”
“苏池还是余景……”
“苏池。”杰西卡有些惊讶，“这你也猜到了？”
“毕竟除了他俩，那个副本里的其他人都是我们自己人。如果是我们中的人，你就不会来找我了。”江知闲理所当然道。
杰西卡点了点头。
“为什么是她？”
“苏池在现实世界里其实是个人贩子。”杰西卡接道，“她曾经拐卖过不下三十起的婴幼儿，并且依靠着这个她狠狠赚了一大笔钱。”
江知闲猛地想起她的那些珠宝和临死都不愿意说出口的秘密。
“她以为这件事无人所知，但是我的雇主，曾经被她拐卖而失去孩子的人雇了我，要她为此偿命。”
杰西卡这身份还真是游走在灰色地带。江知闲默不作声地想着。
“你担心我已经杀过人了吗？”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内心所想，杰西卡开口问道。
江知闲却摇了摇头。
杰西卡有没有杀过人在这个副本世界里压根不重要，因为在这儿他们的敌人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主神。
但杰西卡却给了意想不到的答案：“她是我的第一个目标。”
“哥哥！”
突然，门外传来了纪寻澈熟悉的声音。
“怎么了？”
江知闲还没来得及给他开门，纪寻澈就直接推开了门，他的脸几乎就快贴到了纪寻澈的嘴唇上。
他感觉那瞬间自己心跳都漏了半拍。
作者有话说：
还有最后两个副本ovo下个副本是《十里红妆》，中式微微微恐本，江知闲和纪寻澈要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