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过去了,洛嘉野始终忘记不了那天黄昏,在西安郊外找到郁南星时的样子,安静地躺在血泊中,双目紧闭,就像是一个没有任何生气的瓷器娃娃。
那天过后,郁南星就变了,在这之前的郁南星虽然安静内敛,带最起码眼底流露出来的是淡淡的笑意,不像现在,经历过绑架、丧母后的郁南星,眼底再没有了生机,宛若一口枯了的干井。
有知道他们过往的人,会非常好奇地问洛嘉野:怎么你就没在那五年撬走褚大少的墙角呢?
听到这种话,洛嘉野也只是一阵苦笑,怎么会没有想过,他又不是正人君子,怎么没想过在郁南星受伤的时候温暖她。
事实上他的确这样做了,在郁南星终日浑浑噩噩的时候,他带她去了云南。
苍山洱海,碧水蓝天,在走了一圈之后,郁南星决定在洱源住了下来。
那时候的郁南星已经有轻微抑郁症了,每天睡不着,整夜整夜地枯坐在床边,然后白天恍恍惚惚精神状态不佳。
洛嘉野一开始并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劲,直到在洱源住了快一个月,他必须要去一趟北京,帮她办理退学手续的时候,他才发现郁南星的自闭。
不爱见人,不爱说话,只是每天坐在客栈门口发呆。
呆呆的瞳孔看着不知名的远方。
洛嘉野蹲在郁南星面前,小声问道:“南星,你在看什么?”
郁南星动了动嘴唇,然后摇着头说道:“看星辰。”
洛嘉野并没有听懂她话里的意思,他只是揉着郁南星的脑袋,笑着说道:“现在是白天,哪里来的星星?”
身边人沉默了许久,然后才小声开口:“灭了。”
“什么?”
“星星灭了。”郁南星又重复了一遍。
看到她暗淡的神情,洛嘉野突然就反应了过来,星辰星辰……不过是一个“褚怀辰”而已。
她的女孩,到底是被伤到了极致。
因为学校催着他回去,再加上郁南星的学籍问题,洛嘉野必须回一趟,在离开前的那一个夜晚,他陪着郁南星在院子里喝了一晚上的酒。
姑娘喝的微醺,坐在地上沉默地低着头。
再然后,他就看见郁南星的肩膀轻轻颤抖,沥青石板上晕开了一朵朵水花。
洛嘉野走过去,轻轻摸着她的脑袋。
谁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久到天上的月亮都忽明忽暗,大朵大朵的云飘过来,遮挡住了稀疏的月色。
洛嘉野蹲下身子,就看见郁南星头靠在边上的石墩上,眼角划过一滴泪水。
他弯腰,把郁南星抱回客栈,大概是动静有点大,惊醒了郁南星,原本闭着眼睛的女孩揉着眼睛,然后朦胧间,喊了一声:“怀辰。”
也是这天晚上,洛嘉野无奈地发现,他好像真的成了那种传说中的正人君子,他可以为郁南星做任何事情,无关风月。
一大早洛嘉野就走了,他知道,郁南星没有任何事情,她只是需要时间。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一个月后,等他从北京再次回到洱源,看到的就是一个冷艳明媚的客栈老板娘,谁也不知道这一个月郁南星是怎么度过去的。
他没有问,她自然也不会说。
自此之后,郁南星再没有提起过一句北京,再没有提起过过往。
洛嘉野就这样陪着她过了五年。
再然后,洱源地震,褚怀辰回国,他们之间的故事从来就没有结束过,这只是一场久经难忘的重逢。
在知道褚怀辰带着郁南星回了西安,两人还在那里领了结婚证,洛嘉野站在北京城的顶端,看着下面车水马龙的街道,撕碎了那封他一直没有寄出去的信。
“郁南星同学,我是经管学院的洛嘉野,你应该见过我,所以,你愿意当我的女朋友吗?”
自此之后,洛嘉野就离开了北京,再没有回国。
某一年在俄罗斯的时候,他看到了褚怀辰发的朋友圈照片,上面是郁南星和他们的儿子一起浇花的照片。
时间好像对她格外恩赐,过了这么久,她还像当年一样,束着一头长发,穿着白色的裙子,笑起来有浅浅的酒窝。
只不过,当年的她冷冽高傲,现如今,却是一脸恬静满足。
洛嘉野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外面是皑皑白雪,呼啸的寒风在耳畔狂啸,这场从西伯利亚吹过来的暴雪终究是再也不会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