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眶泛红，眼神带着挣扎，绝望，和受伤。把她养那么大，还没告知，他的心意呢。不甘心，他突然很想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修长的手指，在信息框里，编辑好信息：小雪儿，其实在寺庙我所有的心愿，都跟你有关。

手指正要触碰到发送键，脑子瞬间清醒了，告诉她这些做什么呢。她有喜欢的人了，告诉她这些，只会给她造成困扰。况且，她们之间隔着年龄差，隔着仇恨，隔着家人的成见……这些阻碍，如一座座大山，纵横交错在她们之间。滚烫而直白的词句，被他一个一个删除。

理智压制着他深沉而内敛的情感，再次编辑的信息透着淡漠和无所谓：你父亲很快就要找到了，等安排你们见了面，再删吧。

按了发送键，信息没发送出去，页面出现一个红色小感叹号。她把他删了。这么急迫。虽然被她主动放弃，不是第一次，但他还是心里泛酸。砸了这么多钱，付出了这么多真心，她走得却是这么干脆。

李特助走了过来，沉声道；“陆伯母已经接受治疗了，别担心。”

虽然她那么铁石心肠，但他还是担心她再鹿城的安危。他母亲说的没错，小雪儿只是一个小孤女，又没靠山，背景，让她消失简直不要太容易。

他顺水推舟，没有挽留，也是考虑到这一层。手机放进大衣兜里，掏出根烟，衔进唇里，李特助给他点烟，他抽了口，吩咐道：“在鹿城暗中找几个保镖，保护她的人身安全。”

“老陆，你是不是疯了？你们结束了！”李特助拧眉提醒他。

嘴角的烟，异常的苦涩；“我知道。”

“她心里的人是沈言！”

“我知道。”

“知道，还执迷不悟？她脚踏两只船，你看不出来？”李特助愤愤不平道。

“不重要，只要她好好的，我都无所谓。”陆又廷隔着上升的烟雾，看向李特助：“还记得我们去鹿城前的赌约吗？老李，帮帮忙。”

看到自家兄弟变成恋爱脑，他心里也是格外难受，心里对顾雪的意见更大，但他还是答应了：“放心吧，交给我去办。不会让陆伯母知道。”

秋去冬来。陆氏楼下翠绿葱郁的树木，因为天气骤然变冷，树叶都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在凌冽的寒风里胡乱地摇晃。

陆母和他达成了协议，各退一步，陆母永远不能伤害小雪儿，并且接受医院的治疗。而他需要换掉所有联系方式，微信，电话号码，和小雪儿切断所有联系。

此生永远不能和小雪儿相见。他和柳丝丝的婚期，订在开春三月，春暖花开，草长莺飞的季节。陆母一直想对外宣布她们的婚讯，他一直在推脱。

陆母也不想把他逼得太紧，他能做出这样的让步，实属不易。

直到李特助把偷拍到的照片，翻给他看，照片上都是顾雪和沈言的身影，原来她跑去找沈言玩儿了。照片上的两个同龄人，迎着染红半边天的夕阳，在异国的街头压马路。

沈言站在斑马线一侧，等红绿灯，手里捧着糖炒板栗，跟马路另一侧的女孩招手。她也笑吟吟的，温温柔柔地看着对方。

很像小情侣的模样。她跟自己待一块，永远是紧绷的，小心翼翼的，跟沈言待一块，就像花朵终于见到了雨露，再次绽放。照片很多，都是关于这两人。陆又廷只看了两张，就看不下去了，把照片放回信封。

“多心了吧？还担心陆伯母对她下手，结果人家和沈少爷腻腻乎乎的。”

“老陆，既然决定挥剑斩情丝，就别老是回头看了。人总得往前看，你们俩从一开始都不是一路人。”

“你为她伤心难过的时候，她可过得有滋有味。何苦呢？”

李特助这话说的是实话，至少照片上来看，确实如此，但陆又廷还是听不得别人说小雪儿不好，冷眼扫向他：“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指望她为我守身如玉，守寡三年？缺不缺德？”

“……”

“她过得好，我就放心了。”陆又廷似乎是跟他说，又似乎在跟自己说，摁灭手里的烟：“让人撤了，关于她的事，以后不必说给我听。”

他听不得这些，不想再受刺激了，更怕听多了，嫉妒使然，会不管不顾地跑去找她。

“你终于想通了。”

“通知媒体，召开媒体发布会。”

“打算公布婚讯了？”

……

异国的街头。

在华人街，沈言陪着顾雪胡吃海喝。他给她买了一堆好吃的，好喝的，看着她吃得开心，他也跟着开心。沈言看着她，满脸幸福道：“雪儿，我没想到你真会来找我。我很开心。”

她愣了下，之所以来找沈言，其实是散心来了。她留在鹿城，眼前总是陆又廷的影子，越是想忘掉，越是忘不掉。沈言陪她的这几天，她算转移了注意力。

“雪儿，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他担心地问。

她抿唇：“没有。”

“你别骗我了。你最不会撒谎。你肯定有心事。”

对面高楼大厦的巨大显示屏，突然出现了记者的声音：

——哇，陆先生和柳小姐今天穿的是情侣装。看着都很登对，郎才女貌的一对。

顾雪循着声音，抬了头，看了过去。沈言也跟着看向屏幕。

屏幕上的陆又廷和柳丝丝，确实穿的是情侣装，他黑色西装，长身玉立地站在屏幕前。手臂垂在身体两侧，和柳丝丝保持了很小的距离。

柳丝丝身披黑色皮草，酒红色的修身包臀裙，勾勒出火辣的身材。踩着高跟鞋，一副阔太太的架势。陆又廷看着镜头，柳丝丝则一直看着他，眼里是满满的迷恋和崇拜。

“柳小姐怎么不看镜头？”一群记者里，有人打趣。

柳丝丝说；“镜头我老公看就好了，我只需要看他。”

“这狗粮撒的！”

“听柳小姐这意思，你们是要结婚了吗？”

“婚期订了吗？”

陆又廷抿着唇，没说话。

顾雪隔着巨大的屏幕，看到柳丝丝主动上前了一步，牵起他的手掌。他和柳丝丝的手指，都戴上了婚戒。刺的顾雪眼睛很痛很痛。

柳丝丝像是热恋中的小女热，跟所有人炫耀她的幸福：“对啊，我们已经订了。”

“哇，恭喜恭喜。婚期是多久？”又有记者把话筒递到了陆又廷面前。

他愣了半秒钟，看着镜头微笑；“明年三月。”

“陆先生，你们是因为爱情结婚的吗？”

这个问题一出，顾雪的心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的拽住，呼吸都变得困难了。他们是因为爱情结婚的吗。明知道答案会伤人，可她的脚步，却像是被定住了一样，怎么都移动不了半分。很想亲口听他回答。她想彻彻底底地死心。

就在此时，屏幕里的陆又廷，薄唇轻掀，回答了这个问题，语气铿锵有力，眼神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