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汉山南麓,西吴骑兵万人队的临时营地。
此处往西南不到四十里便是昂然屹立的长弓军城,往北则抵临荒原地界,往东有云汉山的遮挡,往南便是灵州东庆府的北部界线。
两座长弓大营的辅城挡在吴军的南下之路上。
对于西吴骑兵而言,如果不拔掉南面的那两颗钉子,难免会有后顾之忧。但是当时间来到大梁文明元年,随着冠绝西军的长弓军实力大为削弱,最关键的是至今尚未补上足额骑兵,以往的隐患逐渐变得不再重要。
更何况这支骑兵万人队的任务并非深入灵州腹心之地,而是及时绞杀可能出现的梁国援军。
“将军,斥候已经全部放了出去。根据这两日收到的回报来看,南面那两座辅城里的梁军龟缩不出,甚至不敢派出游骑与我军斥候较量。”一名千夫长来到萧乾山身边禀报。
萧乾山身材高大魁梧,闻言点头道:“让他们机灵一些,随时注意南方是否有援军到来。”
千夫长应下,又道:“大将军传令,主力将会在数日后发起对长弓军城的强攻。与此同时,左将军已率麾下部属往南方移动,只待敌军援兵出现。”
萧乾山微笑道:“只要吃掉梁军的援兵,那么在一个月之内,梁国西军便无可以动用的有生力量,拔掉长弓军城这颗钉子只是时间问题。到那个时候,我倒想看看号称可止周国幼儿夜啼的谷阎王究竟有什么能耐扭转乾坤。”
千夫长堆起笑脸道:“将军神武,区区谷梁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
萧乾山摆摆手道:“倒也不能这么说,我朝尽起大军东进,他就算再有能力也没有军力支撑。等拿下长弓军城,奠定北线胜局,本将势必要生擒谷梁,不如此不足以洗刷两年前的耻辱!”
他遥望着南方的天幕,眼中杀气盈盈。
……
长弓大营以南,即东庆府的西面有连绵群山阻隔,道路极其难行。
对于西吴骑兵来说,此地根本无法提速,很多时候不得不下马步行,如此才能穿过一条条羊肠小道。
万夫长左效在出发之前便预估到此行的艰难,但是为了完成谢林的战略构想,他与士卒们同甘共苦,足足用了四天才穿过群山地带,抵达灵州东庆府西面疆界。
一名幕僚不解地问道:“将军,为何我们不从北面走,与萧将军率领的骑兵一起行动,非要从这个方向过去?”
左效平静地道:“梁军不是蠢货,更不可能在明知道我军两万骑兵虎视眈眈的情况下,冒险支援长弓军城。眼下暴露在他们视野内的只有萧乾山率领的一万骑兵,而且北面还有他们的军寨作为阻隔。如此一来,当长弓军城陷入危机的时候,谷梁才会将仅有的后备力量投入北线战场。”
幕僚似懂非懂地道:“如果用骑兵震慑对方的援军,大军强攻长弓军城也可以。”
左效摇摇头,不仅是在提点此人,也是在向身边的其余武将解惑:“为将之道攻心为上,更不消说大将军此番是一石多鸟之计。消灭梁军的援兵,不仅可以让敌人的防线更加吃紧,还能进一步瓦解长弓军的军心。强攻纵然能够拿下也会付出极大的代价,反之只要敌方守军士气跌落谷底,我们便能轻松地攻占长弓军城。”
他微微一顿,面带微笑地道:“大将军的眼界不会局限一城一地,而是着眼于整个战局。你们想想,解决灵州三卫厢军之后,中线和南线战局便不需要考虑可能出现的援兵,自然能全力以赴地进攻。更不消说我们拿下长弓军城,梁军北线便是门户大开。”
众将无不拜服。
左效掸了掸袖子上的尘土,凛然道:“回禀大将军,我部已经抵达既定位置,同时派出斥候监视东南方向。”
“遵令!”
……
大梁文明元年,二月初六。
西吴三路大军全线进攻,南线战场白草寨和勇毅寨相继陷落,定西军在主帅齐新的指挥下稳健后撤,全军协助固守大营西面的龙安寨。双方反复争夺,战事极为惨烈,但是定西军维持着极强的韧性,始终没有出现军心溃散的状况。
齐新在与张青柏的较量中不落下风,这让整个灵州上下松了口气。
中线战场,西吴主力围困虎城,同时继续分兵进逼卢龙和鸡鸣等军寨,大股骑兵肃清高阳平原,金水大营面临极大的威胁。
好在金水大营主帅赵贤乃是沙场老将,与虎城主帅齐云侯尹伟两地遥望,数次解决中间地带几座军寨的危机,迄今依旧牢牢守着中线的防御体系。
战事已经进行二十余天,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北方,那里的战果极有可能决定这场国战的最终走向。
西吴北路军在镇东大将军谢林的指挥下,分出一万骑兵在云汉山南麓,对长弓大营的侧后方虎视眈眈。
二月初八,谢林亲领五万步卒进攻长弓大营,骑兵于后方掠阵。
长弓大营告急!
……
东庆府高山县,百姓们惴惴不安,官府只能尽力安抚。
此地位于东庆府北部,西北二百余里外便是长弓大营,北面则有两座辅城遮蔽。然而如今整个北线岌岌可危,很多人并不相信那两座辅城里的数千将士能做到万无一失。
作为高阳平原的东段,这里地形平坦非常适合骑兵纵横驰骋,因此愈发加深了大梁百姓的担忧。
日落之后,夜色逐渐掩盖苍穹,天地之间一片宁静。
通往北面的必经之路上,忽有大批身影出现。
领队的年轻人有一张极其英俊的面庞,那双桃花眼足以令都中青楼里的花魁们芳心暗许。经历过种种曲折风波之后,如今这双桃花眼的主人愈发显得气度沉凝,平添了几分稳重气质。
“你们小心一些,这玩意可不简单,不要没炸死西吴那些人,反倒伤到了我们自己。”
谷范神色郑重,小心叮嘱着。
不远处的王勇说道:“四少爷放心,这些都是祥云号的老伙计,他们办事一贯可靠。少爷这次连林老先生都派了过来,更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谷范淡淡一笑,目光转向人群中的那个中年男人。
其人名叫林谦,原本就是广平侯府暗中收留的匠人,后来带着一帮徒子徒孙转到京都北郊的绿柳庄,在那里潜心研究两年有余,不知藏了多少好东西。
林谦亦认识谷范,近前恭敬地道:“四少爷,草民奉国公爷之命前来,一定不会出现纰漏。”
谷范拍拍他的肩膀,颔首道:“这一仗打赢了,家父和卫国公都不会亏待你们。”
月色溶溶,林谦的脸上不禁堆满笑容。
谷范望着夜色中忙碌不断的千余人手,暗暗握紧了腰畔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