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眠听到了屋里有很小的动静,忙推门而入,见阿疏面色惨白的费力下床。
“阿疏!”他惊叫了声,阿疏抓住被褥的手一松,整个人裹着被褥滚落在地上。
风眠忙过去将她抱回到**。
“门主要对苏洵怎么样?”阿疏双手紧紧攥住被褥的一角。
“门主只是将他关押在寒门地牢里,还没有颁布惩罚。”
阿疏蹙眉道:“那这钟声是?”
风眠将被褥盖到她双肩处,安慰道:“你放心,我去派人问过了,门主下令这段时日严加看管榕楼。”
“出什么事了吗?”
风眠摇了摇头:“不清楚。”
“你先休息,先把身体养好 。”
阿疏绷紧着心弦,太累又沉睡了过去。
本就伤得不重,到了晚上用了药后便醒了过来,她嚷着要去看苏洵,却被风眠一直拦着
两人正对峙的时候,季叔风尘仆仆走了进来
“阿疏,从堰头传来一封密函。”他喘了口气,从衣袖里掏出一封落了红印的信。
“是什么?”阿疏接过撕开信封,里面还有张纸。
“你之前让我查的那两人的下落。”
阿疏捏着信纸的手一顿,眉目肃穆。
“怎么不打开看看?”
“一晃六年过去了,我害怕看到的是我一直不愿意面对的。”
阿疏垂眸盯着手里薄薄的一层信纸。
“若是不看,这一生你心里也不会有个数。”
阿疏默了半会,徐徐折开信纸,低头一一看了过去,面色越发凝重,到最后,这信纸如雪片般落在了床头。
风眠与季叔对视一眼,问道:“怎么了?”
阿疏稳住呼吸,沉声问:“与这封信来的是不是还有样东西?”
“有有有。”季叔应道,从衣襟里头取出样锦囊递给了阿疏。
阿疏掏出锦囊里的一块镶银的长命锁,紧紧攥在手心,哽咽凝噎道:“小六尸骨已寒,小五下落不明。”
风眠与季叔见阿疏眼底微湿的垂下头来,面上也露出担忧
门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风眠大喝:“谁! ”
几人望过去,只见敞开的门扉处一角淡紫色裙摆摇曳而过。
“不用追,是媚姬。”阿疏将长命锁放回锦囊里,面上恢复冷静。
“你怎么知道?”
“自从她来了后便处处于我作对,身上的气味我也记住了。”阿疏将锦囊放入枕头下方,淡然道。
“她来做什么?”季叔问。
阿疏微微蹙眉:“大概…是来看我有没有死吧。”
暮色四合,灯火阑珊。
黑影遁入灰白色城墙里,寒门地牢的门口烛光幽幽,一只手按住铁铸大门的铺首,发出轻微的响动。
“谁!”黑衣人停了动作,往后轻喝一声。
从不远处的树荫下走出一人,作揖道:“右护使,门主找你。”
黑衣人扯下面上的黑巾,露出一张冷若冰霜的面容。
门主的阁楼里,隔着一道紫檀木雕花海棠刺绣屏风,青烟缭绕,房里很暗,只有屋角的两柄烛台点亮了一寸烛光。
阿疏屏息走了进去,屈膝跪在了屏风后。
“阿疏,你可知道,我一向最为器重你。”
短短两年,从杀手晋升为右护使,在榕楼是至高的荣耀。
“回门主,阿疏知道。”
“当初,你求我收苏洵为徒时我便猜到了有这么一天。”
两年前,在武生的第一场考核里,苏洵拔得头筹,可那时阿疏列入护使之位,不算入拜师人员中。
一身黑衣的苏洵在众多面色严肃的杀手面前,将串着琉璃珠的剑穗紧紧攥在手中,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满场喧哗,竟然有人这样不识时务,放弃如此难得的拜师机会。
阿疏便坐在屋檐上远远望着少年苏洵离去挺直的背脊,像是心有灵犀般,苏洵忽然停住了脚步,慢慢的转过身,与遥远地方的她四目相对。
那一刹那,仿佛天地间所有的花都开了。
时光悠悠,逝水之间,无声的镌刻下多少回眸一瞬。
苏洵如成熟的刚刚好的葡萄般透亮的眼眸,让阿疏不顾一切在门主阁前跪了整整一日。
风眠丢掉稳重试图骂醒她。
“阿疏,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知道。”
“一旦拜师,他若是没有通过考核成为杀手,你也会随之废掉一只手臂。你想清楚了没!”
风眠拽住她的手腕要拉她回门主那求门主撤回命令,阿疏甩掉他的手。
阿疏敛眉轻轻吐出一口气,哑着嗓子道:“风眠…我在他身上看到了我的影子。”
风眠哑然,看着她半晌,默默给她让开了一道路。
阿疏恍惚拉扯回思绪,只听得耳畔传来一阵迷惑性的声音。
“你若是能取回唐门的镇门之宝百毒雪蚕,我就饶过苏洵一命。”
“我想带苏洵一同去。”阿疏抬起下颌,双眼如藏了雾水,铿锵道:“普天之下,莫非榕楼势力所触。”
她面色郑重,弯腰跪拜:“求门主成全。”
待阿疏离开后,屏风另一头走出来一人,正是媚姬。
她笑得妩媚,身子如一滩春水般软绵绵地靠在门主怀里,嗤笑道:“门主,你怎么放过阿疏了,她这次可是犯了大错呢。”
门主伸手抚上她光滑细腻的脸颊捏了一把,回道:“她还有些利用价值,再说…”
媚姬抬头看到门主双眼闪过一道寒光,微微眯起犀利地看着前方。
“我到现在都没查清她的身世。”
怀里的人轻轻一抖,门主关怀问道:“媚姬,你怎么了?”
媚姬笑了笑,将半褪下肩头的衣袍盖了上来,娇嗔道:“媚姬有些冷了。”
门主邪笑低下头来:“我给你暖暖身子。”
**靡笑骂声响了起来,烛光如豆摇曳不停。
地牢里,寂静的可怕,血腥气味弥漫在幽暗的这一小片天地里。
苏洵无力的背靠着冰冷的石壁,面色惨白,虚弱地闭着眼睛,气若游丝。
忽然响起一道急促的脚步声,苏洵睁开一道缝,入眼的是竹青色的束衣,接着他的双肩被人一拽,被拥入温暖的怀里。
“苏洵…”
是阿疏的声音。
他的眼睛慢慢睁大,紧紧抱着他的女子声音哽咽,抱住他的双臂不断收紧。
对她而言,自己应是十分珍贵的。
接着又响起一道稳重的脚步声,是风眠走了进来。
“阿疏,东西准备好了。”
阿疏没有抬起头,声音沙哑道:“你们对苏洵用了什么刑?”
“阿疏,你知道进了地牢的人酷刑都要受一遍。”
苏洵软软地倒在阿疏的肩上,轻咳了两声,咳出来的却是鲜红的血。
阿疏急忙从衣袖里掏出羊脂玉瓶,倒出几颗药丸给他吞下,将苏洵背对自己,发功给他疗伤。
“苏洵,你还没有找我报仇,你若是死了,就不配再做我的徒弟。”
阿疏凝噎着说完这句话,咬紧下唇,脱下苏洵的衣裳到腰际。
背部鲜血淋漓,纵横交错的刀伤剑伤,血腥可怖。
阿疏伸手小心的触摸一道伤口,鲜血染上她的指尖。
“苏洵…”
“苏洵,你不准死。”
她心里一点点绝望起来,她早该猜到,门主这样狠戾绝情的人,怎么会放过一个叛徒。
苏洵一声不吭,恍若已经没有了气息般,阿疏忍了许久的泪水夺眶而出,拍打在她的手心上。
她狠了狠神色,一掌用力拍在自己的心口。
风眠惊骇地上前拽住她的手腕,难以置信道:“你要用秘术救他?!”
阿疏甩开他的手臂,满脸泪痕斑斑。
“你会死的,阿疏,你到底还要为了苏洵牺牲多少!!!”
风眠忍不住咬牙切齿怒吼道。
阿疏手上动作不停,咬住下唇,哽咽道:“所有…我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