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的儿子身材矮小,眼裂小、眼距宽、双眼外眦上斜,而且手指粗短,舌头一直有点外露。

典型的唐氏儿。

沈宁收回视线,继续喝茶。

老婆子本来以为沈宁会惊讶和嘲笑,可没想到很淡定,且看都没多看儿子一眼,让她对沈宁的好感更多。

“渴不渴?”老婆子神态温柔,把自己的茶盏推了过去,“喝点茶水润润嗓子。”

沈珩还好,也和沈宁一样没有过多观察,可是周文泰就不没沈宁姐弟二人这么淡定了。

他一直盯着对方看,而且眼里俱是好奇。

不过老婆子也没说他,毕竟周文泰只是好奇,并没有恶意。

唐氏儿的寿命都不长,就是放在前世,能活三四十岁也是蛮好的了,而眼前这位在这样的条件下能活到三十岁,可见父母对他的疼爱和细心照顾。

“今日叨扰姑娘了,多谢姑娘。”老婆婆在她老伴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姑娘日后福报不浅。”

“婆婆稍等。”沈宁把桌子上没吃的糕点和地瓜都装在了油纸里递给她,“拿着吧,给孩子吃。”

等他们走出了茶馆,周文泰嘟囔着:“沈姐姐,他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是孩子啊。”

唐氏儿智商低下,就和四五岁的孩子差不多,就算是再参加十次县试也还是过不了,这是硬伤。

沈宁叹口气,没说话。

就在这时,已经走远了的老婆婆忽然直直地往后仰。

“老婆子!”老头拔高声音喊道。

沈宁转身冲了过去,跪在地上对老婆婆进行心肺抢救。

老婆子还有气在,可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就用眼神示意她不必救了。是

张了张嘴,仿佛在说:“孩子,别费力气了。”

沈宁双手摁压在她心口:“婆婆,别睡,再坚持一下。”

这一幕都被从县衙出来的陆鸿风看在眼里,他满脸俱是震惊。

沈宁以前只是懂些药理,什么时候还懂医术了?而且这个样子的沈宁,他从来没见过。

脸还是这张脸,可人却好像完全不一样了。

她救人时专注和认真的样子,竟是让他看痴了。

唐氏儿也想要冲过去,但被他爹抱着腰,拦住了。

沈宁抢救了很久,但……她最终还是摇摇头:“我尽力了。”

老头子似乎早就做好了这一天来临的准备,对沈宁摆摆手:“这都是老婆子的命。”

他环顾四周,最后回到茶馆那借了根麻绳,在儿子的帮助下把老婆子绑在了自己后背上。

他朝着沈宁行礼,表达了最深的谢意。

从生出儿子到现在,三十年了。他还是第一次在沈宁这感受到了善意,以往在村子里就都受尽各种嘲笑和白脸,即便是在村子里也都是和儿子一起呆在家里。

老婆子靠着给人做刺绣活来赚钱,而他就是靠打零工,孩子因为被关在家里,所以只能让他看书,再考试。

可是孩子就不是读书的料,就连说话也和几岁孩童一样,可他们不放弃。

孩子不读书,还能做什么呢?

“姑娘……”老头子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

县衙出来的人多,大家就都这样看着他们离去。

老头子脚步蹒跚,唐氏儿在旁边搭把手扶着他后背的尸体,两人亦步亦趋地并肩走着。

这个画面,不知为何沈宁看着有些难受。

她医术好,却无法治好人,眼睁睁看着病人在她面前没了气息。

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她如鲠在喉。

“你已经尽力了。”霍翎低低地开口,看她神色怔怔的,伸手握着她的手,发现她指尖发冷。

这是一只善良的精怪。

他心口隐隐泛疼,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霍翎把她双手握在手心里,哈着热气给她暖和。

一行人心情有些沉重地回了客栈,沈珩听说今天唐一远没来参加县试,他也是懊恼又后悔。

“昨日来的时候就该把他带着。”沈珩道,“他怕是遇着什么事了,不然不会不来的。”

前几日还和他说县试了得好好考,甚至还请教沈珩要怎么温书才最有用。

“我们明天一早回去。”沈宁拍了拍她的肩膀。

沈珩点头。

从曹县回平县要经过一条比较狭小的山路,稍有不慎就是掉下山崖,何况现在都不是很太平,谁也不知道走夜路会不会遇到土匪或者是暴民。

“沈宁。”陆鸿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语气倒是比之前好了不少。

沈宁转身,神情冷淡:“有事?”

陆鸿风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以前他觉得自己对沈宁没什么感情,无非就是看她长得不错觉得做夫人可行可不行。

但是没想到他入了宋知府千金的眼,那沈宁肯定就是不能做他夫人了,于是才有了污蔑她清白为了退婚一事。

甚至是在听说沈宁以头撞柱就想自证清白时,他只觉得这个女人果然愚不可及,以后就算成了他的夫人也没办法给他助力。

可这两天他再见沈宁,发现她做事干净利落,雷厉风行,有身手懂医术,关键是眉宇间因为多了自信让她整个人都神采飞扬。

有那么一瞬间,陆鸿风后悔了。

就算不做夫人做个妾室,也不错。

“你什么时候会得医术?我以前倒是没听你提起过。”陆鸿风露出以前对沈宁的那个深情款款的样子。

沈宁摸了摸鼻子,看到陆鸿风缓缓朝她走过来,她站在原地没动。

陆鸿风露出油腻的歪嘴笑。

他就知道沈宁对他还是很有感情的,只要他对她这么一笑,她还是会乖乖听话的。

等陆鸿风走到跟前,就只有一步距离的时候,沈宁开口了。

“陆鸿风,我是不是和你说过,我有傻逼恐惧症?你如果离我太近,我会失控的。”

陆鸿风脸色一变。

下一刻,沈宁就把陆鸿风的脑袋摁在桌子上,暴打。

周围的人都看震惊了。

“装什么孔雀,到处开屏!”

“当初要攀上宋知府千金想要逼死我时,怎么不知道做人留一线?”

她拳拳到肉,没几拳就把陆鸿风打得满脸是血,鼻梁骨都断了。

宋雅月赶到的时候,陆鸿风已经被打昏迷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