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高三生的生物钟对她有了影响,桑如这天醒得格外早。她躺着放空,思绪乱飞,脑海里忽然有了个想法。

她给家里拨去个电话,是住家阿姨接的,说她妈妈还在睡。许姨在她们家工作了很多年,可以说是看着她长大的。

桑如寻思问她也一样:“许姨,我高中的毕业照您记得放哪儿了吗?”

“怎么突然想起来要这个,应该在你小书房里吧,我去给你找找。”

“好,我过会儿回去拿,谢许姨!”

桑如利落地爬起床,洗漱穿衣化妆,早饭暂时不打算吃了,回家正好蹭蹭许姨的手艺。

七月的城市总是被日头格外偏爱,好在七点不到,空气里还隐约留有凉意。

桑如出了单元楼,步伐被前头的一个身影牵绊。

那人只简单穿着运动装,高高的个子撑起这身,站在那里很是惹眼,他没做什么发型,头发在空气中自然蓬着,日光在他被风卷起的发尾跳跃。

在一个极其普通的清晨,周停棹带着周身的朝气朝她走来。

他淡淡地笑:“早上好。”

桑如非常自然地同他打招呼,至少看起来是。

又问:“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并肩往外走。

周停棹说:“我在这儿也才站了十几分钟,这段时间我预想了十几个答案来回答你这个问题,要听听看吗?”

“比如呢?”

“比如,我出来晨跑,刚好路过。”

桑如笑出来:“你住马路对面,怎么在这边的小区里晨跑,还路过。”

“是啊,”周停棹声音清清淡淡的,带上笑意之后会多许多温度,“所以我意识到,这十几个预设的回答都太蹩脚,你又怎么会信。”

“所以呢,最后准备好的原因是什么呢?”

周停棹步子慢下来,桑如也就跟着停下。

他垂头,锁住她的眼睛:“事实上,我只是想跟我的女朋友,一起吃一顿早餐。”

桑如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扑哧笑了。

“周停棹,你是不是怕我跑了啊。”

“是啊,怕你赖账。”

“周总,法治社会,可不兴蹲人。”

你来我往地过几下招,是他们相处时的常态,桑如半天没听到周停棹再回嘴,接着就听见他突然问:“要牵手吗?”

跟男朋友在一起的第一天,桑如决定对他偏爱多一点,于是又打了个电话给许姨,让她先把毕业照收着,她另外再找时间回家去拿。

至于她人呢,被人牵着过了条马路,就这么被骗到他家来了。起因是周停棹这里刚好就有他们的高三毕业照,而他呢,又刚好会做饭。

周停棹把照片保存得很好,还特意在外头覆过了膜。

桑如从第四排中间找到了周停棹,太显眼了,一下子就能看到。

至于她自己……

桑如视线下移,落在他正前方的那个位置。

他们一前一后地站着,都在摄影师的指令下傻傻地露牙笑。

原来他们那样近,她却从没留意过。

周停棹端着鸡蛋吐司过来,桑如无端想起梦里他做的那碗蛋炒饭。

“周停棹,我想去学校看看。”

“好,周末就去,”他想也不想就应下,摆好盘又问她,“咖啡?”

桑如:“牛奶。”

周停棹很快就端来一杯纯牛奶,在她对面坐下。

“我那儿新来的一个实习生,小男孩儿,每天都是喝牛奶,在我们一众咖啡党里脱颖而出,”桑如把照片放在桌上,指了指周停棹站的位置,“我当时就觉得,他跟你这会儿感觉有点像。”

周停棹:“是吗?”

桑如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问出了好奇已久的问题:“你以前真这么清纯吗?”

周停棹筷子一抖。

桑如撇撇嘴:“就我梦见你之后,就发现你上学的时候怎么那么乖,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比我还喜欢脸红,跟你现在好不一样,所以我一度怀疑那个你,是不是照着我喜欢的幻想出来的。”

周停棹喝了口水:“所以我现在是什么样?”

“真要听?”

“嗯 。”

“好吧,那你别生气!”桑如掰着手指开始数,“高傲、毒舌、爱戏弄我、桃花太多……”

说到最后,她果断加了个词:“甲方。”

周停棹听完点点头:“真遗憾,你男朋友听起来好差劲。”

桑如:“?”

“谁允许你说他的?”见周停棹挑了挑眉,桑如咬了口鸡蛋,“只有我能说他。”

周停棹忍俊不禁,半晌忽然说:“那个实习生,很好吗?”

桑如:“啊?挺好的啊。”

“比我好吗?”

桑如:“……”

“你说他像以前的我,而我不如以前那样讨你喜欢,你会移情别恋吗?”

桑如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反应过来,无语道:“你有事儿吗?”

“有,”周停棹直白地看着她,“你太好了,我没有安全感。”

桑如:“……”

好茶!

周停棹提醒她:“这一点也可以加进我的那些缺点里。”

“别吃飞醋,我对小孩儿能有什么想法。”

“哦?”

听到他调侃式的语气,桑如想起什么,耳朵根都热了。

“你除外。”

周停棹若有所思地“啊”了一声。

桑如气得过来捶他,周停棹包裹住她的拳头,将人困在自己膝上。

桑如挣扎无效,只好任他抱着,只听他低声说:“崽崽,我们是在不停长大的。”

“是呀。”

他轻轻摩挲她的指节,说:“而我十七岁爱你,二十七岁也爱你。”

一阵酸意涌上鼻间,桑如把那丝动容压下,开玩笑地问:“那七十岁呢?”

周停棹低低笑起来:“七十岁啊,该爱漂亮老太太了。”

“你敢!”

她恼起来实在生动,常能激发他的恶劣因子。

他紧了紧怀抱,说:“风投是在不停地寻找投资对象,无论结果是成功还是失败,最后都会抽离。”

周停棹的笑意渐渐淡去,终于庄重而虔诚地望向她眼底——

“我不是的。我永远忠诚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