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陶然再次见识到了什么叫百变。
他先是把自己变成海豚，继续以平稳的游姿把她带到海豚群里。那些海豚比虎鲸跳跃得还勤，衬得这条蓝眼睛海豚格外安静，甚至还有点搞笑。
然后是变成一只水母，因为水母没有眼睛，所以他干脆把自己全身都变成了蓝紫色，看起来就很毒的样子。
陶然以为他是在展示各种形态，但后来才发现，他好像是带她去认识着海里的一些族群，而这些族群——
似乎都有点灵性，说是妖也不为过。
但有一个共同点，都对她很友好。
陶然也很喜欢这些生物，闲暇之余会把见到的场景都记录下来。
比如第一天见到的虎鲸。
她回去后把场景改了改，变成一只大虎鲸和一个人类，在夕阳下看虎鲸群的场景。
又是一个晚饭过后的傍晚，陶然照常摆出画架，又在海面上发现了不速之客。
那正向她这边游动的东西，似乎不是寻常的鱼，更像是长条状的……什么东西？
没错，来者正是海蛇族族长的小孙子。
听闻每个月的满月前后，那位总是心情不好，时常在海上翻起巨浪，尤其是每年的这个月份，情况会更加严重，但今年却格外安静。
不仅安静，听说这几天，那位还带了个人类去各大族参观，事后更是给了不菲的灵力奖励。
作为战斗力强悍的海蛇一族，它也期待着那位的到来，但一连几天过去，连战斗力最低下的水母一族都被光顾过了，它们这边却没有丝毫动静。
作为族长最小的孙子，新生一代胆子最大者，在听说虎鲸族的那头小雌鲸曾偷偷见过那位人类后，它也不甘示弱，捡了个差不多的时机向那座孤岛游去。
它们这一族本在陆地上生活，因缘际会才来到海里，因此和那些鱼类不同，它们这一族还能上岸。
哼，能上岸的它，必能比那小雌鲸更快地吸引到人类的注意。
但为了表示礼貌，在到达那个孤岛的海岸边后，它并没有马上上岸，而是甩着尾巴，昂着头，试图把那人类吸引过来。
陶然这边见到那“S型”的水痕，本就有些警惕，现在看清了那海岸边的东西，吓得差点心跳停止——
蛇！黑蛇！一条有她手臂那么粗的黑蛇！
陶然生平最怕这种长条条的东西，当初第一次见到海草时都吓了一跳，更不用说现在这条活生生的蛇。
赶紧后退好几步，把自己藏在一块巨石后面，然后警惕地看着海面。
但愿这东西不要上来，不然她就……她就把自己埋在沙墙里。
小海蛇摆出自以为帅气且友好的姿态，想吸引那人类过来，可那人类却像见到什么怪物似的，不仅退后几步，还躲到了石头后面。
这是没有看清它的英姿？
轻轻摆动尾巴，试探着想要上岸，却见那人类唰地再退几步，然后自己的面前升起一道沙墙，似乎在阻止自己的靠近。
当然，在升起这道沙墙前，那人类在她自己的身周升起了好几道沙墙，让它想起卧沙逃跑的小螃蟹。
只是螃蟹是把自己埋在沙里，这人类是把自己藏在沙墙里。
小尾巴疑惑地甩动，海蛇十分不解，但见那沙墙十分凝实，也断了继续向前的心思。
正想掉头回去，一条更粗壮的尾巴把它卷回海下，迎面而来的是老族长想要揍人的眼神。
呜，它虽然皮厚，但被修为高深的老族长打也是会很疼的。
海蛇族族长是一条实力强大且已经能化形的雌性海蛇，今天遇到那位来访，看到了那位用幻境展现出来的人类女性。
听那位说这个人类怕蛇，所以她表示知道了，会告知族群不要故意去吓唬这个人类。
但一转头，她发现族里最调皮的小崽子不见了，而且从气息上，正是去了——
那人类所在的孤岛。
一向冷静的老族长差点吓到当场去世，赶紧跟随那位去了孤岛方向，把这差点坏事的小崽子给揪回来。
海里的众妖修炼缓慢，这个还未化形且对人类一窍不通的小崽子显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在心里已经思索好回去要打几顿的老族长，这边对上那位的蓝色眼睛，马上心里一咯噔。
仔细地想了想，她从口里吐出一颗亮蓝色的珠子，献给那位。
她们一族是从陆地上迁移而来，因此新生的幼崽仍然不会水，但新生那段时间是吸收大海中水灵力的最好时机。
因此最初，为了让不会水的新生幼崽吸收水灵力，会交由成年者托着以防溺水。
后来，族里那位特殊的老祖宗逝去，化为这颗避水珠，帮助新生幼崽更好地适应海里的生活。
传到现在，族里的新生儿已经不需要避水珠的辅助，但听虎鲸一族说，那个人类却是个不怎么会水的。
老族长战战兢兢地把避水珠献上，希望那位不再追究小崽子之过。
虽然那位与自家特殊的老祖宗有点渊源，但终究是很早之前的事了，而且那位实在是——
就像大海一样善变。
无论是形态上，还是性格上。
每个月的满月前后，他总是会在自己专属的那片海域掀起大浪，曾经有想要入侵的外海族群，硬是在风暴中尸骨无存。
每年的一些时间，他也会化成人形去陆地上，似乎在寻找什么，每次回来的时候心情却更不佳。
听经常执行任务的虎鲸一族说，那位在陆地上偶尔会幻化成人类女性的模样，但作为女身时远比男身还要可怕。
可这个月，幻化成女身的那位，居然如此平静，还带回来一个新的活人。
是个重要人物，可偏偏被她们族里的小家伙吓到了。
老族长刚想叹一口气，下一秒却收到了那位的灵力馈赠，显然是很满意的样子。
本盘算着多打那小崽子一顿的老族长：？
…………
及时赶回来的蓝眼睛大鱼让陶然有了安全感。
而且他还带回来一颗亮蓝色的珠子，戴上后能够避水。
这颗珠子显然比她的漂流板更加好用，就算不小心沉到海里也不会被水呛到。
当然，毕竟是一种外物，再怎么能避水也不是她自身的能力，所以她只敢在大鱼陪着时潜入海中。
万一这避水珠掉了或是被什么东西抢走，那她一个人时岂不是要凉凉。
这一天，警惕的小旱鸭子再次浅浅地潜下海面。
之前见过的那些海族也会在一旁陪玩，所以她大胆地稍微游远了些，但休息的间隙，她突然瞥见一个熟悉的长条状黑影——
不过这次还好，一动不动的，可能只是一截随波逐流的枯木。
陶然浮上岸，揉了揉眼睛，再次和一头游过来的小海豚玩耍。
好险，看那长条条的样子，她还以为是上次那条黑蛇呢。
此时，正伪装成枯木的小海蛇，见那人类并没有看清自己的样子，暗暗舒了一口气。
上次回去之后，它只挨了小小的一顿打，皮糙肉厚的它很快忘到脑后。
方才路过这片海域，见如此热闹，刚想兴奋地冲过去加入，却突然想起老族长的嘱咐，整个身体僵硬在原地。
它它它差点又被那个人类给看见了！
赶紧以直挺挺的姿态伪装成一截漂浮的枯木，期间虎鲸族的那头小雌鲸还故意过来顶了它好几下，似乎在嘲笑它。
哼，上天真是不公平，为什么给了虎鲸族强悍战斗力的同时，还要再给这个族群可爱的外表？
就连那位也最喜欢变成虎鲸的样子。
小海蛇委屈地被小雌鲸顶着漂远，决定找个地方和这嚣张的家伙干一架。
…………
虽然他最喜欢变成虎鲸的样子，但陶然直觉他的原身并不是这种生物。
甚至不是她这几天见到的任何一种生物。
而除了这些生物之外，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
人类。
可人类怎么会长居在海里，还能变幻成各种形态呢？
在这个星空璀璨的夜晚，陶然试着提出这个问题，大虎鲸不再像往常那样沉默。
把她送回到岸上后，大虎鲸消失在远处，与此同时空中传来一声轻笑：
“真想知道？”
那声音陌生又熟悉，跟她晕过去前听到的一模一样。
陶然有些紧张地点了点头，毕竟上次听到这声轻笑后她就被送到了新世界。
那边不再有声音，也不再显出身形，陶然有点失望地回到了自己的小屋，忍不住思考起各种可能。
很快，在迷迷糊糊中，她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
可是这个梦很古怪。
梦里，她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条鱼，是很普通的那种鱼，正在海里游来游去。
游着游着，视野里突然出现一条船，自己的身体则被什么带着往上提——
是一张渔网，她就要被捕获了！
因为是在梦里，陶然赶紧发动自己的念力，企图让自己的身形缩小，以从那网眼里逃脱。
作为一个想象力丰富的人，她经常会做各种奇怪的梦，但对梦境会拥有一定的掌控能力，比如被人追杀时，她会努力让自己跑得更快，或者给自己变出一把武器，反手攻击追她的人。
虽然这次的梦境很真实，但她应该也能——
果然可以！
陶然欣喜地发现自己变成了更小的一条鱼，成功地从网眼里钻了出来。
与此同时，那条渔船上传来交流的声音。
“船长的儿子是不是太弱了，都几天了还不能出来吹风。”
“你可别说，那病弱的样子，怕是干不了活，接不了船长的班。”
“嘘，小声点！比起这些，更可怕的难道不是小孩那蓝色眼睛？长得就像妖怪一样，不会是什么海妖附身吧……”
那个说着海妖附身的男人长得十分高大魁梧，开始吹嘘起自家的儿子是多么健壮，还在那说出各种船长儿子“像个小女娃”“没办法成为一个男人”之类的话。
陶然听着极不舒服，小小的尾巴铆足了劲甩出去一道水柱。
本以为这只是泄愤之举，但没想到那道水柱就像长了眼一样，直冲那男人的脸上而去。
水柱拍脸的一瞬间，陶然在他脸上看见了惊愕，赶紧把自己往海面下沉了沉。
嗯？这什么梦境这么真实？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似乎——可以与梦里的人互动？
想起那个蓝眼睛的小孩，陶然跟着船一路游去。
果然，不久后，有女人抱着一个小孩出来，那襁褓里的小孩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微微探头，一双蓝色的眼睛看向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