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料到齐念舒会发如此毒的誓,连忙抓住他的手,责怪道:“你是我儿子,你要留在京城,你不用发这么毒的誓,我信你。”
在这世间,我除了信任我爹,我就信任齐念舒的爹,爱屋及乌我也信他。
边关之地苦寒,他在那边已经受了很多的苦,现在我已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岂能再让他受苦?
齐念舒发红的双眸蕴含着泪水:“不,娘,我不留在京城,我要去边关,替你领兵,镇守边关,做你和弟弟最坚强的后盾,最锋利的长矛。”
我想让他在身边,仍旧不答应:“念舒,边关苦寒……”
齐念舒轻声打断我:“娘,我知道边关苦寒,但我爹在那儿,我娘在那儿。”
“我要守护我爹守护的地方,守护我娘惦记的地方,守护我要守护的娘和弟弟。”
“娘,没有你,再也没有人把我当孩子,没有你,我都不能活,更别说报仇了。”
我声音哽咽:“念舒,我对你的好,我不要求你回报,我只希望你平安富贵。”
齐念舒是我为数不多惦念的人,爱着的人,他不但长得如他爹,行为举止胸怀,皆如他爹一样坦**。
齐念舒坚定的回答我:“娘平安,弟弟平安,儿亦平安。”
我眼眶的泪水忍不住的往下流:“念舒……”
齐念舒跪在地上用膝盖后退,拉开与我的距离,再一次对我砰砰砰磕了三个头:“娘,不用担心儿子,儿子会在平津关,守护您和弟弟。”
“儿子以后都听您的,只要您一声召唤,儿子就会立马领兵归来,为您出生入死。”
他的额头处在坚硬的地砖上,磕出了血,我瞧着心疼极了,他就像没事人似的站起身来,在我不舍期盼的目光注视之下,他后退两步,转身离开。
我疾步跟上去,张嘴唤着:“念舒……”
齐念舒步伐坚定,走的头也不回。
我忍不住跟在他身后,一直到宫门口,看他翻身上马,挥动着马鞭,带着他的部下,策马而去。
我站在了一个女子能站的最高点,却只能在门口,看着我最亲最爱最信任的孩子去边关苦寒之地,做我坚强的后盾,做我面前的长矛。
我一直望着他,望着他,直到看不到他,寒风吹来,我打了个寒颤,猛然回神,对禾苗道:“禾苗,咱们回去吧。”
禾苗搀扶着我的手:“小姐小心……”
我搭在她的手上转过身去,还没走两步就看见立在宫墙一旁,红色官服快和红色宫墙融为一体凤九负。
不知道他站在那里多久,不知道他看了我多久,只见他的眼神深邃犹如一处深渊,一眼望下去深不见底。
我缓缓的走过去,距离他有两步之遥停了下来,我看了一眼禾苗。
禾苗接收到我的意思,迅速的退到一旁,还把旁边守卫调的远了一些。
凤九负拱手对我行了个大礼:“臣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是我做了皇后以后,几个月来我们第一次单独见面,他在朝廷之上支持沈青临很忙,我在后宫清理一切危险,也很忙。
不知今日,他怎么就在这里,像是刻意堵我,又像不经意之间他出宫,碰见我。
我微微抬手:“凤大人免礼。”
凤九负:“谢皇后娘娘千岁。”
我不见任何与齐念舒离别的哀愁,像一个假人一样,勾起的嘴角,张口问道:“阔别多日,不知凤大人偶遇本宫所为何事?”
凤九负漆黑幽深的眸子凝望着我,张口声音微哑:“你最近还好吗?”
我哑然失笑:“本宫穿着最华丽的凤袍,带着这名贵的凤钗,你怎么能问出本宫这样的话?”
凤九负凝望我的眼神,把我从上到下到下,良久方道:“娘娘的确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整个人看着都比原先活泛了很多。”
“臣这边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希望娘娘……”
我打断他的话:“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虚伪的话,有什么话直接了当的说即可。”
凤九负黑色的眸子闪了闪,随即眼帘微垂,不在凝视着我,也不再望着我的双眼:“师兄说,皇上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也许撑不到过年。”
早已成为事实的事情,被别人突然之间说出来,我的心还是咯噔了一下:“不会的,皇上说了,他会永远陪着本宫和本宫的孩子。”
“凤大人不会以为自己是朝中重臣,就可以在这里妖言惑众,胡说八道,信口开河。”
凤九负对于我突然间的发难和质问,神色不变,眼帘都没抬一下,只是腰又弯了些许:“娘娘,臣对你说出此言,不是妖言惑众,也不是胡说八道,只想你早做准备。”
我懂他的意思,沈青临在朝堂之上走的路太快,导致各方人马,有诸多不满。
若是他死了,我的儿子登基,我必垂帘听政,到时候,对他不满的人,就会加大不满,再把这些不满全部撒在我和我儿子身上。
一不小心,我儿子和我就会变成傀儡,就会被文武百官,皇室宗亲一所左右。
“我已经准备好了。”我淡淡的提醒他:“叶华夏除了统领十万禁军之外,她还掌管燕京十五万军的虎符,再有就是你,凤大人,若真的有那一天到来,你就是我的百官之首。”
叶华夏恢复了女子的身份,掌管了这么多兵,已经对外宣称,这一辈子不嫁人,要为大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皇位上的人,无论是谁,都比较忌惮手握大军之人,但是他们不忌惮一个孤家寡人。
叶华夏除了表明这一辈子不嫁人之外,还向天下宣布,与她自己曾经的家,一刀两断。
她曾经在家做什么事情,犯什么事情,都与她无关,她现在的富贵,也与她那些家人无关。
谁到她面前做说客,谁就非死即伤,她家里来了两拨人十几个人,十几个人死了一半,还有一半伤了回去报信。
至此以后,她的家人知道,她这个女儿跟他们不是一道的人,也不会成为他们一道的人。
凤九负默了片刻:“你还需小心……”
我浅笑回道:“当然,我当然会小心。”
凤九负再一次拱手,对我行了个大礼:“臣的话已说完,臣先告退。”
“等等。”我叫着制止了他:“凤大人,你说过永远不会背叛本宫,会保护本宫的对吧?”
凤九负欲转身的动作停了下来,没有任何犹豫的应了一声:“是,娘娘。”
我笑语盈盈道:“多谢凤大人,凤大人慢走。”
凤九负再一次向我行了个礼,而后转身离开。
我没有目送他,直接抬脚,走向禾苗。
我们两个背对背,一个走向外面,一个走向深宫,好似我们之间永远是一条直路,不会交叉在一起。
回到宫廷之中,确定沈坤初没有,后宫一切太平,我亲自去御膳房,做了些点心饭食端到了上元宫房。
没想到去了就碰见沈青临在咳嗽,在吐血,桌子上的奏折都染上了血。
旁边的宫女太监急成一团,没有得到他的允许,却又不敢动,只能干着急,害怕。
我的到来让宫女太监跟看到了救命稻草似的,齐刷刷的全部跪在了地上。
我挥了挥手,宫女太监直接跪在地上用膝盖往外退去离开上元宫。
“你怎么来了?”沈青临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把沾染的鲜血的折子合在一起,丢在了一旁,站起来走下来,过来迎我,用眼中的情深裹住了我。
我握住他的手:“我去御膳房做了些吃的,想着你忙碌,送过来给你尝尝。”
沈青临露出一抹虚弱坚强的笑:“好,我正好饿了。”
他在我面前,从未自称朕,一直以你我相称,仿佛我们就是一对普通恩爱的夫妻,一起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宅大院,相互依靠,互相辅助依赖。
我把所有的吃食摆在桌子上,和他相对坐下,和他一起吃,他吃的很艰难,吞咽的很痛苦,他吃下去之后吞咽下去之后,还对我笑。
我看着他的笑,蓦然心中一痛,莫名的有些心疼他,筷子一放,伸手覆盖在他的手上:“沈青临,吃不下就别吃了,我们吃点别的。”
沈青临咧着嘴对我笑:“吃得下的,姜回,你做的所有的东西,我都吃得下,我都爱吃。”
“以前我与你分开,我在银川,我就时刻的想着,我们以后就会像寻常的夫妻一样,你在家做好饭等我,我上完朝,赚好银钱回来。”
“我们会生下一对可爱的孩子,我们什么都不争,怎么都不抢,过好我们自己的日子就行。”
“现在我们站在外人之上,什么都有了,也过上了我梦寐以求的日子,我想这种日子一直过下去,我能一直吃你烧的饭菜。”
我紧了覆盖在他手上的手扯出微笑:“一定会……”
“噗嗤一声!”
我话还没说完,沈青临猛然吐出一大口鲜血,鲜血把桌子上的饭食点心全染上了血。
我吓了一跳,噌的一下起身:“沈青临……”
沈青临满口是血,一把反抓我的手,把我向下一拉,扯着被鲜血染红的唇瓣安抚我道:“姜回,你不要害怕,不要惊慌,不要声张,我没事儿。”
“我…我去给你找玄之道长……”
“谁都不要找,你听我说。”沈青临喘着粗气,带着血腥味对我道:“我若躺下,起不来,传位诏书我已经写好了,咱们的儿子登基为皇,你做太后监国摄政,叶华夏作护国大将军,你要用她牵制沈知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