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衡之每次散朝,都是直接回府。唯独今日耽误了一会儿,与岳父闲谈了几句。
他武功高强,耳力也好。都走在御阶上,很难听不到那些人说的小话。柳鹏知听不到那些人的话,只是愁眉不展,俱是对女儿的担忧。
若是兰蕴也没了,他还能用什么拉拢平章侯。
“岳父不必忧心,兰……夫人只是感染风寒,我来前已经吩咐人去请大夫,必然能医好的。”
赵衡之可不会罔顾人命,只要柳兰蕴不是杀害兰枝的真凶,不给他惹麻烦,他可以许她一世安稳。这平章侯夫人的身份,给她也无妨。
柳鹏知略微放心了一点,只要女婿在意兰蕴就好。“夫人忧心小女,还没与我商量,就让闵蔚过去了。兰月这孩子,也跟着添乱。只怕是给兰……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吧。”柳鹏知还以为夫人死心了,却是为娘家做绸缪。
以为把周闵蔚送过去,就能和兰蕴争了。
倒是兰蕴这孩子,一直也没个动静。总不能真以为什么也不做,就能在平章侯府安稳的待一辈子吧。他不好去内宅,也催不得。
倒是妹妹快回来了,说不定……
柳鹏知在宫门与平章侯分别,他记得妹妹来过一封信,说很快就到京城了。她还让夫人以家宴为由,请几家相熟的人来吃宴。这其中就有已经出嫁的兰蕴,不知平章侯会不会来。
柳兰蕴尚且不知道姑母要回来,她喝了药,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天。晚上赵衡之来看时,她又喝了一顿药。吸溜着鼻子,捂在被子里。
柳兰蕴说:“你今日又来做好夫君了。”
是啊。
他不就是来做给外人看的。
怎么还真的关心柳兰蕴了。
一定是她模样与兰枝太像了。
柳兰蕴没等到赵衡之回嘴,看他那模样,就知道他想嫡姐了。嫡姐倒是好,哪怕人死了,还把赵衡之的心拿去。即便她有这张脸,又有什么用,她终归不是柳兰枝。
“其实我也不想和嫡姐长的一模一样。”柳兰蕴又吸溜了一下鼻子,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好像也不是很烫。“其实,我也想有爹娘疼爱,有夫君喜欢,遇上一个像你这般,一心一意的人。”
“可我生来就是柳府二娘子,一个烧火丫鬟生的女儿。那簪子明明不是刘妈妈偷的,嫡母还是要将她活活打死。我跟你说啊,别看你觉得嫡姐温柔大方,贤良淑德。其实她总是欺负我,她从来不让喜云打我的脸,怕我被人发现。”
许是身体上的难受,让柳兰蕴放下了防备,她就这么一件件说着被嫡姐欺负的事情。
“她也讨厌我这张脸,凭什么这世上,要有一个和她相似的人啊。也就只有我替她去那些她不想去的宴会时,才会觉得我有点用。”
柳兰蕴又吸溜了一下鼻子,伸出手背来,擦了擦鼻涕,看也不看,就抹在赵衡之身上。
从柳兰蕴的口中,赵衡之似乎看到了一个,与兰枝完全不同的人。“你又在耍什么把戏,怕坐不稳平章侯夫人的位置,想让我厌弃兰枝。所以才胡诌了这些话吗?就连昨日风寒,也是你谋划好的吧?你是不是根本就没病?”
柳兰蕴呵呵一笑,眼中尽是嘲讽。
“我就知道你不信。”
这世上,唯一对她好的,只剩丁卯哥了。
“我不要在这,我要回去,不,我要离开。”
柳兰蕴想从**起来,赵衡之进来的时候,丁梅已经懂事的出去了,还顺手关上了门。赵衡之哪里能让柳兰蕴出去,再闹出什么来。
怕是代嫁一事,就捅到陛下那了。
“你胡闹改名也就算了,我帮你平息,现在又要发什么疯。”赵衡之念在她不能违抗父命,要救柳府于水火,没有太过为难她。只是写几本经书,为兰枝烧纸跪拜而已。也没见她难过成这个样子,还想要离开平章侯府。
“你放开我。”
柳兰蕴本就打不过赵衡之,此时又生病了。被赵衡之牢牢控制在怀里,挣脱不得。她只觉得满腹委屈无人诉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赵衡之最不会哄女人了。
他手足无措的松开柳兰蕴,只觉得头疼。
等柳兰蕴哭够了,赵衡之才说:“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柳兰蕴又吸溜了一下,“放我离开平章侯府?”赵衡之摇头。“那……要不你把管家权给我?”赵衡之拒绝。“那你把嫡姐剩下的嫁妆都还给我也行。”赵衡之再一次拒绝。
“这也不行,那也行,我继续哭了啊!”
柳兰蕴马上开始蓄泪。
“齐夫人在柳府设了家宴,我陪你去。”
“恩。”柳兰蕴点点头,正要窃喜,发现赵衡之说的和她要的毫无关系。她抬头看过去,齐夫人不就是她的姑母,早些年跟着姑父外放,后来姑父得了陛下的信任,赐了一块见此令,犹如见天子的令牌,代天子巡查各地郡县。
姑母回不来,只每月寄信给父亲。
姑母竟然回来了。
柳兰蕴对姑母的印象,一直不深。
她最是看不起妾室生的庶出,别说看到柳兰蕴了,就是听到这几个字,也会厌恶的皱眉。
在姑母眼里,她的生母就是爬床的贱人。
“我不去。”
柳兰蕴下意识拒绝。
赵衡之也逐渐失去了耐心。
“你没有资格不去。”
齐夫人回京设宴当日,柳兰蕴的病也好了,她连个推脱的理由都没有,只能跟赵衡之去。
柳兰月身为柳府娘子,早就回去了。周闵蔚身为柳府表娘子,也在受邀之列。柳兰蕴看三堂妹不带她,便让表姐跟她一同回去。周闵蔚想着姑母的嘱托和周家的期盼,便没有拒绝。
齐夫人看到平章侯来,侄女婿叫的亲热,就连对周闵蔚都问了几句,唯独对柳兰蕴,像是没这个人一般。好像周闵蔚才是侯夫人,她只是一个侯夫人身边的侍女罢了。
齐夫人只在没人的时候,和柳兰蕴说了一句。
“别以为你顶着我侄女的身份,就能真的成为柳府嫡长女。你最好老实本分的照着兄长的吩咐做事,否则我有一万种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柳兰蕴直到坐上回平章侯府的马车,还觉得心有余悸。她抬头看向赵衡之,一身月锦寒梅长袍穿在他身上,竟颇有几分文人风雅。
半点不像一个武将。
“看够了吗?”
闭目养神的赵衡之猛然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