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天亮,但白日的天气却十分不好,窗外的天阴阴沉沉,乌云滚滚地压在天边,仿佛下一秒就会落下暴雨。

谢见星拉开房门,神色恹恹地打了个哈欠,在他下楼时,一夜未曾睡好的小叶子等人与他狭路相逢。

温诡看起来睡得挺好的,他笑嘻嘻地同眼眶带着深厚乌青黑眼圈的小叶子打招呼,见着谢见星却有些惊讶:“你怎么也没睡好?”

小叶子面无表情:“怎么,我没睡好就是正常的?”

“叶小姐,不要多心,我只是对他有特别的滤镜而已。”温诡笑出声来。

谢见星木着脸:“你们昨晚上没感觉?”

“什么感觉?”小叶子不明所以。

既然她都这么反问,看来是没有听到声音,谢见星想了想,没准备隐瞒自己昨夜的经历,他先伸手指着那扇属于木雕的房门,简单地组织了语言:“我去探望我邻居了。”

小叶子:?

温诡盯着那扇门看了一会儿:“它……?说说详细的?”

谢见星毕竟昨夜睡的很晚,这会儿站在这边跟他们聊天,那股浓浓的倦意浮了上来,他神色恹恹地往后靠在墙边,给自己的行动做了总结:“昨晚的那只怪物,就是它,住在这里,昨夜它回来以后,我就去跟它,嗯,聊了聊,想治愈它。”

小叶子:“……”

不是,为什么你昨夜那么充实啊?一墙之隔的我怎么什么都没听到?

“再然后,我出来的时候,遇到了另一个病人。他,怎么说,比较热情吧,热情地用尾巴招待了我,我也用糖果回报了它。”

温诡啧啧有声:“你的夜生活可真够丰富的,怪不得这么无精打采。”

小叶子思维转的不慢,不管眼前这人说的是真是假,虽然有太多可以吐槽的地方,但她还是抓紧机会:“可以带我进去拜访一下吗?”

谢见星掏出一把钥匙,这是昨夜他从木雕身上找出来的,点头。

在昨夜小叶子的幻想里,那只怪物是高大的,是可怕的,是恐怖的,是无法抵挡的。

但现在呈现在她的视野里的,这只怪物是脚趾蜷缩的,是脸部表情极度痛苦的,又痛又爽的,嘴角上扬,眼角还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的。

小叶子在心里模拟了一下木雕怪物的表情,忍不住道:“……你到底对人家做了什么啊?”

才能让它露出这种表情?!

怎么又痛又爽?

谢见星靠在最后面,看着木雕怪物,眼神悠远地回忆起昨夜出门之前对方的请求:它觉得枝桠很痒,被扫帚扫过以后更痒,想要被挠痒痒。

于是谢见星花了点时间,把这房间里的床单绕过头顶的灯,将床单的一头绑在木雕的手上,另一头则是扫帚,只要木雕怪物想,扫帚就能扫到它的痒处。

小叶子顺着他的眼神看了过去,只听谢见星道:“你可以拽一下那个绳子。”

小叶子:“……”

她没动,倒是温诡伸手了。

伴随着扫帚的动静,那怪物在睡梦中也发出呜咽声,枝桠蜷缩,不过仍旧未曾转醒。

用一个神似形不似的比喻,就像是一只睡着了以后被挠肉垫的小猫咪。

谢见星简单地转述了一遍木雕怪物昨夜透露出的话。

听完了整个故事,小叶子终于挪开看着木雕的眼睛,她让温诡松了手,转向谢见星:“你怎么知道它到这间房子就不能动?”

谢见星:“昨天在电影局里看到了一幅画,它进入房间后扎根于房间。”

小叶子好奇:“你就不怕它其实能动么?”

“昨日白天我们来找他的时候,它说话时动也不动,这屋子隔音不好,我当时听了屋子里的声音,始终维持在一个方位上,没有任何移动的声音,也就是他一直‘站’在原地。”

谢见星深觉自己说的够多了,他拉下兜帽边缘,大半张脸隐没进入阴影里,他伸手一只手朝自己虚开了一枪:“如果还要更多的理由,那就是直觉。”

小叶子凝视着他:“不怕猜错?会死。”

谢见星:“七成把握,够了。”

说到这里,他笑了起来,焦糖似的色彩融化在他纯色的眼睛里:“再说,如果什么事都万无一失,那岂不是很没意思。”

***

楼下的常宁正在讲述他昨夜心惊胆战的过程,在看到住在二楼的几人下来时,不免问了一句:“你们怎么这么晚下来?”

小叶子从头给他们讲了一个好邻居的故事。

他们在这儿等电影局的人来接他们去暗楼,但等了约莫半小时,说好的车子也没来。

夏天摸出手机,皱着眉头:“这里的信号可以用,我选了十四号当治愈对象,也跟她加了微信,她刚刚给我发消息说车子中途撞车,损坏严重,来不了了,让我们自己想办法。”

温诡:“这电影局就一辆车?”

夏天:“她的原话是‘没有多余的车了’。”

“轰隆隆——”

夏天话音刚落,一道响雷炸在天际,悬崖底下海水倒灌,雨势瞬间变大,似冰雹般地砸在窗户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随即惊雷压过了这世间的其余声响,一声又一声地炸裂在天际。

小叶子想说“打雷了”,但有人比她更先一步将这句话说出口。

“又到了这样的天气。”

老朽沙哑的声音夹杂在雷声中响起,险些令人分辨不清它的来源。

雷声掩盖了拐杖声的接近,齐叔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这里,他拄着拐杖,整个人靠在走廊的阴影里,并未出现在众人身前。

惊雷炸响了天际,在这样的天气里,老者那张可怖的烧伤面孔显得更加狰狞。

“每到这样的天气,她就会出来,”齐叔宛若感叹般地说,他似乎在忌惮着什么,不肯正面朝着众人,“你们回房间吧,不要出来。”

“谁会出来?”小叶子的心提了起来,她追问道。

齐叔却没有再回复,对于任何提问都闭口不答,拄着自己的拐杖,便往房间的方向走,行色匆匆,仿佛十分害怕遇到他口中提到的那人一般。

窗外的暴雨越来越大,好似整个天幕都塌了下来,暗沉犹如黑夜,天花板顶部的吊灯忽地也开始闪烁起来,发出“滋滋”的声音,明明灭灭地照在众人头顶,最终“嚓”地一声,彻底报废。

整个世界都陷入了黑暗,而黑暗总是让人心慌。

“蜡烛,房间里的蜡烛,听他的,先回去!”

夏天按亮手中一直拿着的手机,模糊的光线照亮了大厅。

她的手遏制不住地在发抖,手机里散发的光线也在跟着颤,角度奇特的光线令气氛显得可不起来,仿佛下一秒就会有鬼怪从黑暗里钻出来。

有了她的例子,其余人也拿出了手机照明,慌慌张张地跑到了房间,常宁由于紧张还摔了一跤,用手摸着墙壁跌跌撞撞地往自己的房间里跑。

和常宁等人相比,谢见星他们回房间的路就显得要艰辛那么一点。

多了一层楼的台阶,尽管黑暗,但好在住在二楼的玩家心态相对稳定。

小叶子走在第一个,谢见星走在最后一个,他手里拿着用积分换的道具小手电筒,照看着前方。

和手机比起来,手电筒的光线要稳定很多。

雷雨天的怪物宿舍好像进了一个水帘洞,看起来过于潮湿,雨水仿佛入侵了这里的每一个角落,天花板上的苔藓茂密地生长着,不知是不是错觉,谢见星总觉得身后好像还有一个脚步声。

从上了二楼的楼梯口开始,这个脚步声非常善于隐藏自己,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身后。

青年脚步不停,他克制住自己想要回头看了一看的冲动,加快了脚步。

别好奇,什么都好奇只会害了你。

谢见星想。

想想“入侵”游戏里别人给你的评价,不要重犯错误,不要去看。

他握紧了手里的手电筒。

前面的小叶子已经两步并作一步来到了自己房间前,她从兜里掏出钥匙,用嘴巴咬住手电筒,让光线对准钥匙孔,拧开了门把手。

在进去前,她往楼梯的方向望了一眼,手电筒的光线也跟着朝那处望去——

一张惨白的,诡异的脸从楼梯转角处漏了出来。

正巧与她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