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拂之提着几大包零食回到班里,立刻被学生们围住了。

“老师,颁奖典礼要开始了!”

“别找了,宋老师已经回来了。”

“老师你去哪儿了,我们找你找了半天!”

宋拂之把零食放到椅子上,笑道:“给你们买奖励去了。”

学生们“哇”了声,一窝蜂地涌上来。

虽说这些零食也没什么稀奇的,但是班主任亲自给他们买的,那感觉就不一样了!

“谢谢老宋!”

“谢谢卡哇伊!!”

宋拂之青筋暴起:“……”

调皮的学生笑着跑开。

哎,他们老宋就是这么让人又爱又恨。

虽然平时严得要死,到了运动会却又拼命给他们拿第一,还给他们买零食,虽然听到自己的外号,却也不会生气。

孩子们扒拉着自己喜欢的吃的,宋拂之看着他们,不由自主地就笑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笑得多柔和。

看了会儿,宋拂之似有所感,抬头望向一个方向。时章站在操场边缘的一处树荫下,正在看宋拂之这边,立刻抬手和他挥了挥。

这毕竟是高中运动会,胜利是属于学生们和宋拂之的,时章无意夺走焦点,只打算在旁边默默地看。

时教授在旁边站着的样子,特别像那种眼巴巴盼着孩子放学的家长。

宋拂之又笑了。

零食没吃太久,主持人站在主席台上,开始声情并茂地宣读运动会的颁奖词。

学生们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地等着他们最期待的段落降临。

颁奖典礼从高一开始,个人奖,集体奖,主持人念念叨叨,低年级小屁孩们来来往往,在学生们看来这都是漫长的折磨。

好不容易挨完了高一,轮到高二,又要从第三名开始念起。

隔壁班上去领亚军的锦旗的时候,学生们爆发出了欢腾的祝贺声:“热烈庆祝四班勇夺第二!!”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隔壁班的学生们拿着锦旗走下台,冲他们翻白眼,恶狠狠地说:“明年再战!……不对,高三没有运动会了,那就,那就比月考成绩!”

到了最万众瞩目的时候,主持人笑着念道:“下面让我们有请本届运动会,高二年级组的冠军——高二三班!请班级代表上台领奖。”

一般都是体育课代表上台领奖,他们班的体育课代表是位肤色健康扎着高马尾的女孩儿。

她风风火火地跑到主席台,大声问主持人:“我们能不能全班都上来啊?”

女孩声音中气十足,大半个学校都听见了,大家都笑了起来。

负责的老师笑得也挺开心,这说明这个班集体荣誉感很强,很团结。

老师一挥手:“那都来吧。”

体育课代表大手一挥,学生们立刻像倾巢出动的扑棱蛾子,哗啦啦地涌上了台。

宋拂之在主席台下找好角度,扛起相机,正好能把所有人都框进去。

“宋老师你干啥啊!”

一位男生瞪着眼,惊诧大吼,“快上来呀!”

宋拂之从来就不习惯被当作众人的焦点,他攥着相机,淡淡笑道:“我在这儿给你们照相。”

台上的孩子们青春耀眼,宋拂之习惯了成为他们的后盾,习惯了只当个旁观者。

孩子们立刻不干了。

“啊那不成那不成!”

“我们班得冠军一半努力都靠你。”

“来人啊,给我把小拂子抬上殿来!”

学生们真是胆大包天,什么称呼都敢往外说!

宋拂之还没来及教训人,直接有孩子跳下了主席台,眨着大眼睛看他。

靠,这让宋老师很难拒绝。

宋拂之看着学生们,负隅顽抗道:“这是属于你们的第一名。”

学生们瞪大眼喊道:“也是你的第一名啊!”

在热烈的呼喊中,宋拂之不由地回头去看远处的时章,带着点求助的意思。时章笑着做手势,鼓励他赶紧上台。

他好像从这个手势中汲取了许多力量,也被热情纯粹的孩子们浸透感染,终于在学生们欢乐的簇拥下,宋拂之也走上了领奖台。

只薅到一个班主任还不够,这群野猴子们今天相当嚣张,把在场所有任课老师都叫到了台上。

要是没有他们团体赛追回的那一分,他们就只能和隔壁打个平手。

宋拂之手里还捧着时章给的花,不知是哪位学生问:“宋老师,把您的花给咱们分分呗!”

没想到宋拂之回得迅速且无情:“不给。”

学生们哈哈笑着,说宋老师小气鬼,八卦他是谁送的漂亮花。

“不给就是不给。”宋老师难得傲娇。

台下的摄影老师道:“来来,站紧一点!”

学生们把宋拂之簇拥在正中间,像一圈花瓣围着一簇花蕊。

“三,二,一——耶!”

宋拂之不习惯面对镜头,面部表情不太柔和。

但他被孩子们欢乐整齐的声音淹没时,宋老师不由自主地笑了。

运动会半下午就结束了,学生们可以直接回家享受黄金周,相当于多了半天假。

鲜红的锦旗刚回教室就被高高地挂在了教室正前方。

宋拂之在一片混乱中尽力绷起表情:“回去别玩嗨了,放完假回来就要月考了!”

然而没几个人听他的,和他打着招呼说:“宋老师拜拜,假期快乐!”

就扑棱着翅膀飞了出去。

宋拂之收拾好各种事务,走出去,时章正靠在墙边等他。

“久等了。”宋拂之说。

时章低笑两声:“走吧,去度假。”

这段时间高强度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

宋拂之这会儿稍微放松下来,尽管精神还处在孩子们夺冠的亢奋之中,但身体已经很想休息。

“露营的东西都放好了。”时章坐进驾驶室,“我开车,你歇会儿。”

宋拂之系好安全带:“没事,我看看风景。”

“对了,想起来件事儿。”时章启动车子,“钟子颜下午在群里说她会多带个人来,还会多带条狗狗。”

“狗?”宋拂之微讶。

“我们也很惊讶。”时章挑挑眉,“钟子从来就是个独行侠,这次居然说要多带个人。”

一听这语气宋拂之就懂了,他笑着问:“钟老板对象?”

“不清楚。钟老板干出什么事儿来都不奇怪。”

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宋拂之一直和时章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结果上了高速之后,车速平稳,宋拂之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睡过去了,而且睡得宛如昏迷。

等宋拂之醒来,入眼的是窗外瑰丽金灿的斜阳,和大片苍翠的草地。

“刚好到了。”时章说,“咱们到得最早。”

宋拂之把椅背升起来,有点不好意思:“我睡得好死。”

“累了。”时章揉揉他的头发,“今天晚上早点睡。”

第二名到的是欧阳希一家。

小姑娘梳着细细的双马尾,兴高采烈地第一个跳下车,看到眼前有个陌生的帅叔叔,又突然害羞了,往她妈妈身后躲。

畅安是位很知性的女性,先得体地和宋拂之打了招呼,然后半蹲下身和女儿说:“小羽,这位是时叔叔的先生,宋拂之,宋叔叔。”

小姑娘的家庭教育肯定很好,虽然有些害羞,但是很有礼貌,脆生生地喊:“宋叔叔好。”

宋拂之笑着和她打招呼:“小羽你好。”

之前在视频里和欧阳希见过,两个男人很随意地say hi,欧阳希又加了句:“宋老师看起来比视频里还帅。”

时章淡淡地抢话:“帅吧。”

宋拂之很快就和他们熟络起来。

家里有孩子的人很容易和老师有共同话题,他们聊教育,聊现在学生的压力和各种兴趣班儿,简直聊不完。

时章一个搞科研的反而插不上话,蹲在旁边和小姑娘一起看蚂蚁搬家。

小羽小声问:“他们在聊啥呢。”

时章小声说:“不知道。”

一辆无敌嚣张的大G刹地停到不远处,欧阳希一瞧:“钟子颜,你迟到了!”

“迟到两分钟也算迟?”

钟子颜跳下车,大波浪在背后潇洒晃动。

她掠过众人,先和畅安抱了一下:“安,好久不见。”

畅安笑着拥抱她,目光越到她身后:“你不介绍一下?”

钟子颜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白衬衫牛仔裤的大男孩儿,身材比例很好,手臂有浅浅的肌肉痕迹,一双漂亮腼腆的桃花眼,皮肤很白,看着就年轻,嫩得出水。

男孩儿还牵着条金毛犬,活泼的狗狗一直兴奋地摇尾巴,大概是想认识眼前的人类们。

“大家好,我叫金晓南,现在念大三,电子工程系。这是我养的狗狗,他已经八岁了,叫大金。”

金晓南很有礼貌,还浅浅鞠了个躬,鞠完了站直,眼神有点怯地追向钟子颜,看了两秒又逃开了。

哟,有情况啊。

钟老板可从来没把哪个男人往他们面前带过。

时章挑了挑眉,宋拂之细微地弯了弯唇。

成年人们都心照不宣地看向钟子颜,目光暧昧。

只有小羽对此气氛毫无知觉,跑去和大狗狗玩去了。

钟子颜短促地“嗯”了一声,走到金晓南身边,抬手晃了一下他毛茸茸的脑袋。

“就这样。”

欧阳希直接笑了:“哪样啊钟老板,不明白。”

钟子颜笑笑:“不明白算了。”

从这男孩儿牵着金毛下车,大家就都明白了。连宠物都带了,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不管怎么样,这么多年的朋友,都挺为钟子颜高兴。

“行程呢,开始搞起!”钟子颜拍拍手。

他们这地方选得很有水平,在一个正在开发的风景区。

游人还没有那么多,但设施几乎都是齐全的,而且崭新。

第一项活动是荒野四驱车。

高大野蛮的轮子,霸道的金属骨架,充满野性的力量感。在草原边停了一排,很有视觉冲击力。

宋拂之说了声“酷”。

他对这种充满野性的东西简直毫无抵抗力。

他们一共租了六辆车,小羽坐在爸爸后座。

工作人员要他们戴好头盔和手套,宋拂之转头看向时章,突然愣了愣。

时章脱了外套,现在就穿着件军绿色的紧身短袖,工装裤束进厚重的野地靴,黑色皮带掐住结实的腰腹,这身材太有男人味了。

宋拂之眯了眯眼,瞬间口干舌燥,心跳突突。

时章低下头,喉结轻动,刘海随性地散下来,手指插进黑色的半截皮质手套,向上一拉,系紧束带,手腕上的线条动了动,青筋很显。

这个动作很随意,宋拂之却在瞬间被一种奇异的熟悉感击中。

这哪里是教授。

这分明是个悍匪。

宋拂之一时迷失在混乱的即视感中,时章叫了他一声:“你准备好了吗?”

教授温和的声线把宋拂之猛地拉了回来。

眼前的人戴着文质彬彬的细边眼镜,眉目疏淡,那一瞬凶悍的气质仿佛幻觉。

宋拂之淡定地戴好手套:“好了。”

四驱车本来就是高大威猛的,什么人骑在上面都会带着这股野性的气质,宋拂之很快就平静下来,全身心投入丛林飞驰。

在旷野里骑四驱车简直太爽了,几个成年人玩儿得比小孩还欢。

钟子颜拜托了工作人员帮他们拍照,真的,骑在车上的每个人都很帅。

尤其是畅安,看着很知书达理的一位母亲,戴着墨镜冷着脸飙车的时候特别飒。

今天时间晚,玩完四驱车,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他们要赶紧把帐篷和营地搭起来。

时教授是熟手,有条不紊地搭好了自己和宋拂之的,又去帮欧阳希他们搭。

一家三口的帐篷很大,所以稍微复杂一点。

钟子颜那边速度也很快,金小帅哥看着跟个模特似的,其实动手能力特别强。两人一起把天幕也给支起来了。

时章和宋拂之正把折叠桌椅从车里搬出来呢,就听到小羽说:“爸,你看那边,那个哥哥的风筝卡在石头上面了!”

岩壁旁已经聚了不少人,一个小男孩特焦急,说他风筝飞断了线,卡岩石上面了,那是他好朋友送给他的,上面有对方的画,所以很珍惜。

热心群众们试了很多方法,伸树枝,往上面扔石块,把折叠椅展开去够,统统不行。

风筝卡得不高不低,大概三四米。

主要是卡在陡峭的石壁中间,人跳着够不着,估计得要人猿泰山爬上去才行。

钟子颜用手挡住阳光,朝那边看了看,喊了声:“时章?”

时章“嗯”了声:“看到了。”

宋拂之不太明白,他看到了能怎样。

时章歪过头,问宋拂之:“我去试试?”

宋拂之:“怎么试?”

“就。”时教授顿了顿,指了指那边,“上去,把风筝拿下来。”

宋拂之皱了皱眉:“徒手爬上去?那石壁挺陡的。”

时章走过去,很认真地观察了一会儿,笑着问:“宋老师,你信不信我。”

宋拂之还是蹙着眉:“不安全。”

是真的不安全。

这儿荒郊野岭,地上也没法铺什么软垫,石壁陡峭,摔下来可不是好玩儿的。

“我以前专门学过这个。”时章解释道,“户外攀岩,我考过证的。”

“刚刚看了,这风筝卡得不高,石壁不算陡,一路也都有抓握点,不难。”

宋拂之还是沉着脸,不说话。

时章看着他,突然笑了。

“宋老师担心我?”

宋拂之:……

“那这样。”

时章说:“万一我真的掉下来,你接住我?”

行吧,时教授不像是会冲动行事的人。他很坚定,让人忍不住去信赖他。

一向坚持自我的宋老师有点妥协了。

宋拂之静了几秒,碰了下时章的耳垂。

“你去吧。”

居然就是这么轻轻一碰,时章的耳朵就红了。

反而把宋拂之搞得一愣。

这就红了?

时章不好意思地捂了一下:“不好意思啊,它碰不得。”

宋拂之咳了一声:“快去,注意安全。”

末了又加了句:“我接住你。”

时章突然又折身走回来,吻了一下宋拂之的眼角。

“好啊。”

时章走到男孩儿身边,跟他说了两句。

男孩仰起头,跟看到救命恩人似的,不住地点头。

得知有勇士打算徒手攀岩,热心群众们都散开来。

还有人跑去拖来了充气沙发,多少能当成缓冲。

时章和那人说谢谢,宋拂之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

充气沙发很厚,看起来比较靠谱。

时章站在石壁下,仰头望了会儿,又伸手试了几个抓握点。

抓稳了,右手臂猛一发力,跃起,左手立刻跟上,稳稳地抓住了上方突出的一小块地方。

时章的身体在空中腾空了一段,全身的体重全靠一条手臂支撑,他却做得很轻松。

刚开始就挺惊险,众人浅浅惊呼,宋拂之抿了抿唇。

“宋老师,紧张啊?”

钟子颜站在他身边,笑着问。

宋拂之顿了顿,有点无奈地坦诚道:“很难不紧张。”

“真没事儿,别紧张。”

钟子颜笑笑,“时章之前有段时间发疯,玩儿户外攀岩。那都是十多米高的岩壁,各种千奇百怪的地形,给你一段时间观察路线,然后要一次性爬上去。”

“当然,那是有保险绳的啊——不过我也从没看到过他失误。”

就这么几句话的时间,时章已经快爬到风筝那儿了。

简直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好像在石壁间攀越,跳跃,都是他与生俱来的能力。

明明在陌生的野外,他的动作却还能透着优雅。肌肉绷紧又舒展,后背发力的时候,雄厚的背肌撑满衣料,很有力量感。

宋拂之略微有些失神,问钟子颜:“他为什么去练攀岩?”

钟子颜耸耸肩:“谁知道呢。他什么都学,热衷各种运动,还有些别的……事业。反正他时间永远安排得很满。连轴转,工作狂,大变态。”

这是第一次听到有人骂时教授“大变态”。还挺新鲜的。

宋拂之挑挑眉:“教授以前这么拼啊?”

“说来真是。”钟子颜看着宋拂之笑了,“好像是跟你结婚之后,时章才松了一点,工作也排得没那么满……还会主动参与我们的旅行了。以前他偶尔象征性地来几天就回去搞实验了。”

时章以一个刁钻却轻松的姿势立在石壁间,伸手轻巧一捞,就把风筝从石缝里取了出来。

“哇哦——”

底下响起一片欢呼,还有几声“好帅”。

宋拂之抱起手臂,默默不爽。

喊什么喊。

“接着。”

时章把风筝丢给小男孩,小男孩接住了,仰着头大声说:“谢谢超人!”

闻言,时章在上头笑了两声。

低磁的笑声,勾人耳朵。

时章下来的速度快了许多,宋拂之看着他敏捷的身影,心中有些微妙的酸涩。

他丈夫前一半的人生是怎样的呢?

宋拂之惊觉,自己好像并不了解。

而时章的朋友们都比自己更了解他,多得多。

时章很快下到了距离地面很近的地方。

人们喊着:“可以跳了,底下有充气沙发!很安全。”

时章单手牢牢抓着石壁,回身眺望,看到宋拂之,目光不动了。

宋拂之稍愣,懂了。

他往前走,走到时章正下方,张开双臂。

宋拂之笑了笑:“超人,跳吧。宋老师接着你。”

真没多少距离,时章直接松了手,轻轻一蹬,和宋拂之抱了个满怀。

雄性的气息立刻填满了怀抱,混杂着岩石与植物的味道。

宋拂之接得很稳,也和时章贴得很紧。

手心里是他很沉、很热、很有力量的躯体。

还有他跳得很快的心脏。

时章飞快地亲了一下宋拂之的耳垂。

宋拂之没反应过来。

时章看了几秒,笑了:“你看,你也红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