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算了◎

李既演看着虞子钰, 心里没了底,他向来总是这样,虞子钰表情一变, 不管是谁对谁错, 他都开始酝酿道歉。这次不辞而别, 是他闹过最大的脾气了。

送突厥队伍进入皇宫, 李既演紧赶慢赶回虞府,却没找到虞子钰。家里人说虞子钰方才回来过一趟,又去小河村运淤泥了。

他问虞子钰的丫鬟青荷:“我走的这几日, 子钰可曾问过?”

青荷自己也不知李既演去秦州接突厥的队伍了, 惊愕道:“您去哪里了, 奴婢昨晚问小姐,姑爷您回不回来睡, 小姐还说您在将军府呢。”

李既演缓缓吐出一口气, 眼底霎时木然。果真他离开了五日, 虞子钰一无所闻,都不曾发觉他不在了。

他即刻出城,浑浑噩噩往小河村去。

他不声不响离开秦州,本就在和虞子钰赌气, 想闹一闹脾气。可虞子钰竟是忽视他到这个地步,他离开了这么些天, 她都没发现。

来到小河村, 见到虞子钰领着几个村民在挖淤泥,他徐徐走到她身后,“娘子。”

“干什么。”

他一靠近河边时, 虞子钰便察觉到了, 她不想理他, 觉得他在外勾三搭四,学坏了,不是当初那个为了讨她开心,就用茶洗头,找药来美白裤.裆的单纯男人了。

李既演握住她手里的铲子,“我离开五天了,很想你。”

“再也别回来才好,去找突厥公主吧,看她要不要你。”虞子钰还在赌气。

李既演暗自欣慰:“你在吃醋吗,你还是在乎我是不是。”

“不在乎了,你太讨厌了,快让开,我忙着呢。”

李既演猛地抱住她,有力的臂膀环住她整个人,“你是在气我偷偷离开不提前和你说吗?”

“**贼。”虞子钰唾骂道。

李既演抱住她不放:“哪里是**贼了,我只是偷偷离开两天,又不是去玩,你当初还天天离家出走呢,去了乌斯藏那么远的地方,还带回来个温束......”

“我耳朵疼。”虞子钰打断他的话。

李既演没明白她说什么,转头看她的耳廓,指尖捏了捏圆润耳垂,“怎么会耳朵疼,是不是进水了?”

“听你讲话我耳朵疼。”虞子钰奋力推他,“看到你的脸,我眼睛也疼,你离我远点。”

“对不起,我不该不告诉你就离开。”李既演握她的手,亲在她的手背,凑近了贴着她的耳朵说话,“可是我心里难受,那天我给你做饭了,你也不回来吃,跟着别人去膳堂吃,还让别人给你擦嘴。”

“那是我的事儿,你少管我。”

两人在岸边搂搂抱抱闹别扭,尚洺尚源带着几个帮工装好三桶淤泥,朝虞子钰道:“小姐,可以回去了。”

虞子钰想咬李既演肩膀,可他穿着厚重明光铠,无处下口,看来看去,一口咬在他的唇上,咬出了血,闷声愤然道:“不准你跟我一起走,和你一起走我脚疼。”

李既演舔舔唇上的血珠,还是跟着她,“不跟你在一起,我浑身都疼。”

当天晚上,虞父虞母,虞青黛、虞元楚都进宫参加突厥可汗的迎接宴,虞子钰说自己头疼推辞不去。

她换好衣服躺在**,揣摩要如何惩治李既演。李既演不听话,坏了她的心情,何等滔天大罪。

李既演端了一盆泡有艾叶的热水进来,艾草味儿浓郁馨香,盈满整个屋子。他半跪在床边,掀开被子缓缓掀起薄被一角,握住虞子钰的脚腕拉过来,浸入木盆中,不轻不重捏脚底穴位。

虞子钰执拗道:“别以为洗个脚我就能原谅你。”

“就算你不原谅我,我也会给你洗脚。”

虞子钰:“我不要你了,你收拾包袱去找突厥公主吧,再也别回来。”

“人家看不上我,嫌我是有妇之夫。”

李既演还是留在虞府过夜,躺在虞子钰身边,强硬把她留在怀里。

第二天,虞青黛来找她,说让她梳洗打扮一番去陪细伽兰公主逛一逛,带公主熟悉熟悉大宣的风土人情。

虞子钰蹲在池塘边,心里憋着火:“让李既演去,李既演那个贱种喜欢勾三搭四,让他去。”

“你跟他吵架了?”虞青黛一头雾水。

虞子钰站起来,两只手比划着,愤气填胸控诉李既演的罪行:“他偷偷去接突厥公主不告诉我。这么不知分寸的男人,谁敢要哦,你敢吗,反正我是不要。”

“他不声不响去秦州,还不是你忽略他得太过分了,他走了五日你一点儿也没发现。”

虞子钰捡起块小石子扔进河中,“谁知道他在路上有没有背着我乱搞。”

虞青黛:“子钰,告诉姐姐,你是不是真喜欢尚洺,喜新厌旧了?”

“才不是呢,我可没这么说。”

虞青黛搂着她的肩:“好了,那你去问问细伽兰公主,问问她李既演可有勾搭她,若是有,姐姐替你出面帮你和李既演和离。”

虞子钰不情不愿换了衣物,随虞青黛进宫。

进入细伽兰公主暂住的承芳殿,虞子钰怏怏不乐行了个礼仪,虞青黛大方同细伽兰介绍虞子钰:“公主,这是我妹妹虞子钰,与您同龄,今日让她带您在皇宫里游玩,明日再去外街。”

细伽兰五官深邃,是个明艳的俏丽美人,她对虞青黛点头,遂看向虞子钰,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话:“我见过你,昨日你站在城墙上。”

“嗯,我也在城墙上看你,你们的马车可真豪华。”在她示意下,虞子钰盘腿坐到她身边。

一下午的时间,虞子钰同李既演闹别扭的郁气烟消云散,她很快被别的东西吸引。

她看上了细伽兰从突厥带来的一把弯刀。

刀柄以十字架护手,缠有金丝,还贴有金银薄片,刀柄端面镶嵌有一块玉髓红棕玛瑙,质地很纯,色泽莹润。刀鞘以鎏金凸雕狼王图腾,做工极为精细,巧夺天工。

刀面是曲面刃,这是虞子钰从未见过的,大宣本土的刀和剑都是直面刃,虞子钰从未见过这样的刀式。

她爱不释手摸了又摸,问细伽兰:“公主,你们那儿一把这样的刀,卖多少钱?”

“不卖,这把刀提天底下独一无二,是我爷爷找突厥最好的匠师打造,那位匠师已经不在人世了。”

虞子钰站起来,将弯刀别在自己腰间,在细伽兰跟前走了一圈,“我这样威不威风?”

“威风。”细伽兰抿着嘴笑。

虞子钰两眼亮晶晶,坐下来往她身侧凑近,“公主,您把这刀卖给我呗,多少钱都行。”

细伽兰下巴抬高:“不卖。”

“那好吧,还给你。”虞子钰依依不舍把刀还给她。

虞子钰陪细伽兰公主一行人在皇宫转悠,礼部堂官滔滔不绝与细伽兰讲解皇宫的艺术造诣,介绍御花园里奇花异草的培育方式,还带她去了藏书阁,表尽地主之谊。

虞子钰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眼睛一动不动盯着细伽兰挂在腰间的突厥弯刀。

她实在忍不住,开溜跑去御书房,宁远正和突厥可汗谈论两国事宜,虞青黛,还另外两名文官也在里头。

她等在门外,熬到屋里谈话结束。

礼部侍郎送走可汗,虞子钰这才冲进去,扯着虞青黛的袖子撒娇使性:“阿姐,你知不知道细伽兰公主有一把很好看的刀,我好想要呀。”

“你问问她,看她愿不愿送你,咱们再回送她别的东西。”

虞子钰摇头:“不愿,她说那把刀天下独一无二,不送人,也不卖。”

“那可怎么办?”虞青黛也没法子。

“阿姐,你那么厉害,想想办法好不好,我太喜欢了,真的好像要。”虞子钰两眼含泪,可怜兮兮,又去求宁远,“皇上,您这么厉害,连龙位都能坐稳,您肯定有法子,帮帮我。”

宁远哭笑不得:“你现在不钓鱼了,光想着要刀?”

“不钓了,我想要突厥弯刀,你们帮帮我。”虞子钰都要哭了。

用晚宴时,宁远旁敲侧击问了细伽兰,细伽兰还是那句话,弯刀是她的至宝,不卖也不送人。宁远只能叫人带虞子钰去皇宫的剑库,让她想什么就挑。

虞子钰在库房摸索了一圈,镶嵌宝石的匕首、玉雕花直剑、锋芒毕露的刺刀......每一样都是绝世珍品,可她就是看不上,满心思都是细伽兰手上那把突厥弯刀。

用过晚宴,她又在承芳殿逗留,盘腿坐在团花棉纱毯上,把玩那把突厥弯刀,称赞不置,心痒难挠。

直到细伽兰都要歇息了,她恋恋不舍把弯刀还给人家,三步一回头出了殿门。

李既演站在殿外等她,虞子钰看到他后,骂了句“**贼”,遂低头举步如飞朝前走。李既演追上她,拉住她的手,“你问公主了没,我可有勾搭过她?”

“别跟我说这些,我心里难受。”

“为何难受?”

虞子钰停下脚步,捶打李既演胸口,“我看上了一样东西,可是得不到,我好难受的,饭都吃不下。”

“你看上什么了?”

“反正不是你。”虞子钰烦闷难解,拿李既演撒气,掐他的手,“都怪你,如果你不去把细伽兰他们接来,我也不会看到那把刀,也不会这么难受了。”

“你喜欢她那把突厥弯刀?”

李既演到秦州接应突厥队伍时,第一眼也注意到细伽兰那把刀,不管是宝石镶嵌,亦或凸雕图腾,还是泛寒光的曲面刃,都堪称精品,不可多得的稀世之珍。

“我是喜欢,但又不是我的。”虞子钰愁得腮帮子鼓鼓的,郁郁寡欢。

“我想想办法。”李既演搂住她,亲在她额间。

虞子钰接下来几日,都跟在细伽兰身边形影不离,为的是能摸一摸心心念念的弯刀。她以帮细伽兰拎刀为由,悄悄把刀别在自己腰间,心里乐开了花。

终于,细伽兰高兴了,让她将弯刀带回家睡一晚,不过第二天还要带回皇宫还给她。

虞子钰受宠若惊,连声道谢。她回到虞府,叫爹娘都来看这把绝世宝刀。

赵天钧见她这么喜欢,找来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铸剑师,询问能否造一把一模一样的。

铸剑师看了又看,摇摇头:“这种曲面刃咱们做不了,只有突厥那边的铸剑师有这样的手艺。”

听罢,虞子钰愁得差点掉泪。

她爱什么都爱到极致,喜欢这把弯刀的热情,也如她沉迷修仙、沉迷听戏听得日夜颠倒、钓鱼钓到夜不归宿的程度。

突厥来朝觐,只暂住十五日就要返程。时日越来越近,虞子钰茶饭不思,夜不能寐,人都瘦了一圈。

李既演暗地里求了一次细伽兰,能不能把刀卖给他,什么条件他都答应。

细伽兰看着他的脸,忽而问道:“你是虞子钰的夫君?”

“是的,公主。”

细伽兰拿着刀在手中摆弄,“你跟我回突厥,我就把刀送给她。”

“公主说笑了。”李既演弯身施礼,慢慢退出殿门。

距离突厥的队伍打道回府还有两日,虞子钰窝在承芳殿不愿回家,秉烛端详弯刀刀鞘上的纹路。她蠢蠢欲动,甚至打算和细伽兰去一趟突厥,找当地的铸剑师打造一把一样的曲面刃弯刀。

细伽兰道:“就算你随我回突厥,也造不出一模一样的刀,这刀举世无双,再也没人能造得出来。”

虞子钰耷拉着脑袋,愁苦萦绕周身。

细伽兰坐下来,搭着她的肩,“有个法子,可以让你拥有这把刀,你愿不愿意?”

“愿意,愿意的!”虞子钰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满口答应。

细伽兰指尖轻轻划了一下她白净的脸颊,“你用李既演来换刀,把李既演给我,我把刀送你。”

虞子钰攸地瞪大双眸,舌桥不下,半晌后才迟疑道:“李既演那个贱人,能值这把刀?”

“值的,他长得很好。虽然我在突厥那边也有几个面首,但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他的。”

虞子钰抱着刀在殿内来回踱步,终于是咬牙应下:“好,我换。可他不愿跟你走,那可怎么办?”

“你先跟他决裂,之后就不用管了,我自有法子。”

虞子钰鬼鬼祟祟看向殿外,李既演还在外面等着,修长身影映在窗上,她小声道:“公主,我明日就找借口和离。不过您别让李既演知道我拿他换刀,我心里过意不去。”

“知道。”

虞子钰心跳如雷,安慰自己,她这是为李既演的前途着想,李既演高攀上突厥公主,比跟她这个养鱼佬混在一起有前途多了,他凭借这张俊脸,跟了突厥公主肯定能飞黄腾达。

这是一举两得的买卖。

她没敢让李既演知道此事,把心爱的弯刀藏在怀里,腰带系上死结,藏得严严实实,“公主,我便先带刀回去了,明日就和李既演和离决裂。”

“嗯,若没和离成的话,你可要把刀还给我的。”

虞子钰咧嘴笑:“我办事儿您还不放心啊。”

她揣刀走出殿门,故意对站在殿外的李既演横眉冷对,“天天就守在这里,喜欢公主就去跟家人说啊,让她带你回突厥,我也不是棒打鸳鸯的人,定会成全你们。”

“一天到晚就胡说,我又不是守着她,是在等你呢。”李既演一手提着灯笼,一只手去牵她。

走了没几步,发觉虞子钰一直弓着腰,姿势有些怪异,疑惑道:“你怎么了,不舒服?我背你吧。”

“不用,刚才吃多了,岔气呢。”虞子钰一手捂着腹部,弯刀冷硬的触感隔着衣面传来,让她喜不自胜。

“你怀里藏着什么?”李既演紧盯她。

“能藏什么啊,我肚子不舒服,快走快走,先回家去。”虞子钰不停催他。

李既演想了想,手伸去摸她的腰间,狐疑惊愕道:“你该不会是偷了公主的刀吧?”

虞子钰重重打掉他的手,故意红了眼睛,演技逼真,“真没想到你竟这样想我,同为夫妻,你如此恶意揣测我,这日子如何还过得下去!离了算了!”

李既演被她弄得慌了神,扯起袖子擦她的脸,“夫君开玩笑的,别哭哦,咱们先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