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奉的无妄之灾◎

大家以为虞子钰又去找萧瑾寻求安慰了, 正要派人去王府询问情况。李既演将两封和离书揣怀里,转身出门去,直奔萧瑾的王府。

“三殿下, 子钰来找过您吗?”李既演站在门口, 局促问道。

“未曾, 怎么了?”萧瑾看向李既演脸上的青紫, 想起自己昨日的鲁莽,还有些愧疚。

李既演哪好意思说,他是个不会下蛋的公鸡, 才被虞子钰给休了。

二话不说离开了。

虞家这边生怕出事, 也让虞元楚跑来问询。

虞元楚是个不着调的, 嘴上没个把门,大大咧咧道:“哎呀, 三殿下, 可真是闹笑话了, 子钰今早给李既演留下和离书就跑了。我猜呀,她估计是挑挑拣拣一番过后,才发觉您的好,想着跟李既演离了, 跟您好呢。”

虞元楚才不知当朝势力的风起云涌,也不知宁远和萧瑾之间的明争暗斗。

他只会从表象皮毛相较而论, 认为天潢贵胄的萧瑾, 比只知舞枪弄棒的李既演高人一等。倘若萧瑾成他妹夫,都够他在外吹嘘好一阵了。

萧瑾目视前方,问道:“那子钰去哪里了?”

虞元楚行云流水甩开折扇, 慢悠悠扇晃起来, 道:“不知, 想必是去道观了吧。”

说着,他一拍脑袋:“哎呀,三殿下,我得先回去了。得回去告知爹娘,子钰不在您府上。”

他脚底抹油跑回家,同父母告过信儿。虞凝英当即派人前往城外绝隐山的道观。

李既演已经先行一步到达道观,没找到虞子钰。守城的士兵说,大早上见到虞子钰出城,前往何方他们也不清楚。

虞家人又派人前去皇宫寻消问息,如此折腾到夜幕临近,还是杳无音信。

这时,众人才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平日里虞子钰的行迹步调也就是虞府、道观、萧瑾的王府、宁远的公主府,这几个去处。

如今都找了一遍,依旧一无所获。

在她屋中搜寻线索,发现她的私房钱都不在了,之前灵虚子送她的道袍和拂尘,也不见了踪影。

李既演一言不发,让人去给李方廉禀告一声,自己翻身上马,朝城门方向奔去,要去找虞子钰。

萧瑾和虞家人忧心忡忡,也都派出人马去找人。

大家都不清楚虞子钰为何离家出走,只有李既演心知肚明,是他生不出孩子让虞子钰失望了,他心中抱愧,悔恨交织,从一开始就不该骗虞子钰说他怀上了。

她对修仙一秉虔诚,他不该这样糊弄她,将她的信仰当成小孩子过家家。给了她希望,又亲手打碎。

城外官道四通八达,泥路小径纵横交错,李既演根本不知道虞子钰会去哪里。

他一路问一路寻,找了整整一夜,翌日又折返透天玄观,希望虞子钰能回道观里。

与此同时,担心李奉出来后会搞不清楚状况,便给他留了字条,字条夹在两封和离书中间,塞进怀里。

果不其然,他在道观等了一个时辰,李奉出来了。

李奉已有三四日没出来了,他意识一清醒,先务之急便是摸索身上的纸条。用纸条交换信息差,是他和李既演用来交换信息差的默契途径。

怀里硌硬的信封立即引起他的注意,掏出信封,映入眼帘的是两封和离书,一封是他的,一封是李既演的。

他能够清楚地认出,是虞子钰的字迹。

李奉仔细看了一遍了两封和离书,除去几个晦涩词语看不懂外,内容也能知晓个八九不离十。总而言之,他和李既演一块儿被休了。

又找到李既演留下的字条。

从如鸡爪丑陋扭曲的字迹中,李奉能提取出几个信息点:李既演骗虞子钰说孩子流了,虞子钰一气之下两纸休书休了他们,离家出走了。

李奉如同被晴天霹雳凭空劈了一道,李既演装怀孕一事,他是知道的,也在里应外合配合他骗虞子钰。何曾想,他才沉睡了几日,李既演竟然将事情搅合得一塌糊涂!

李既演自己被休也就算了,还连累了他,真是无妄之灾。

是李既演犯错,凭什么他也要被休,近日这三天里他都不曾出现过,他何其无辜,何其冤枉。

李奉越想越气恼,委屈愤怒交织参半,抬起手狠狠在自己右侧面颊扇了一巴掌。虞子钰说过,左边是他,右边是李既演。

一巴掌还不够,李奉又打了两巴掌,还不太解气。

可他也不敢再打了,他和李既演之间的人格转换除了偶尔随机,很大一部分需要靠情绪起伏来刺激转换。

要是打疼了身体,把李既演给打出来,倒是平白让那窝囊废占了便宜。

怀中除了两封和离书、字条之外,还有一张地图。地图上标注了一些路线,李奉在一些大方向的习惯上,与李既演相差不远。

他靠着下意识的习惯,轻而易举看出地图上的标识,画圆的路线代表李既演已经找过了。

李奉在道观里找到个青灰色布袋,和离书、地图、新的纸笔一股脑儿塞进去。布袋拴在腰间,迅速下山继续寻人。

......

虞子钰花了一天时辰,一路快马加鞭,脚程不停,在天黑之际紧赶慢赶终于来到柳条村。

村子不大不小,八十来户人家,房屋规落整齐,烧火做饭炊烟袅袅。

她在村头问询一孩童:“你们村可是有个道士?”

孩童挠挠头:“不认识,我们村没有道士。”

虞子钰又道:“那道士已经还俗了,听说在这附近给村民们看病,你带我去找他,找到了我给你吃糖。”

孩童口水泛滥:“糖在哪里?”

虞子钰从随身携带的褡裢里取出一包饴糖,分出几块塞孩子手里:“带我去找他,找到了我再给你两块。”

孩子接过饴糖,尝过一口,才问:“你是要找村里的郎中?”

“算是吧,你带我去便是,不要多问。”

“为什么不能多问?”孩子把一块糖整个儿塞进嘴里,吸得呲溜作响。

虞子钰牵起马儿的缰绳,目不斜视:“我做事自有分寸,别多问。”

“哦。”

在孩童的带领下,虞子钰来到村东一处四合小屋舍,光是站在外头就能闻到浓郁的草药味儿。

“郎中就在这里。”孩童朝虞子钰伸手,掌心朝上,“还有两块糖。”

虞子钰信守承诺,取出两块饴糖给她。

孩子甩着两条麻花辫跑远了。

虞子钰将马儿拴在泥路边的老槐树上,推开木门进去,里头一声中年男子声音响起来:“抓药还是看病?”

虞子钰走进去:“道长,我是来向您寻个人,您知道灵虚子在哪里吗?”

那中年男人早已不作道士打扮,身穿一白色长袍的郎中衣衫样式,看到虞子钰时,他愣住没说话。

虞子钰先前并未见过这道士,只是听得祖师娘说过,她有个故交道人在柳条村。如今这一看,方觉得面熟。

在脑海里过了一遭,方才想起来,她在去仙门寻生宗时,见过这道士,还记得这道士的道号叫玄阳道人。

“仙人,您不在仙门里修炼,怎么跑这儿来了?”虞子钰上前一步,上下打量他。

玄阳道人也认出,虞子钰就是灵虚子手底下那个疯子徒弟,也是老皇帝最满意的药引子,他不答反问:“你来这里有何事?”

虞子钰:“我祖师娘外出游历了,我不知道她去往何处,便来问问。”

玄阳道人:“她外出肯定有自己的事,你找她干嘛?”

虞子钰镇定道:“我找她也有我自己的事。”

玄阳道人没再问,暗自佩服灵虚子忽悠老皇帝的手段,寻生宗里的疯子都被杀得七七八八了,虞子钰这个最适合的药引居然还能在外闲逛。

“你祖师娘过几日就回来,你别去找她了,快些回家去吧。”玄阳道人摆摆手,就要往屋里走。

虞子钰扯出他衣袖:“道长,你告诉我吧,我给你钱。”

玄阳笑了笑,指向东面方向:“她去燕平了。”

“燕平?在哪里,距离此处有多远?”虞子钰紧追着问。

玄阳:“往东面的官道一直走,你骑马的话,两天就能到了。”

“多谢道长。”虞子钰拱手作揖,便要离开。

玄阳叫住她:“天都黑了,明早再走吧?”

虞子钰快步出门去,利索跳上马背,大声道:“道长放心,我有阴阳眼,走夜路也不怕鬼怪。”

玄阳轻叹:“这世上本就没有鬼怪。”

虞子钰没听到他的话,紧握缰绳调转马头,策马离开柳条村。

她无畏无惧,夜里也赶路,待马儿累了才停下,摸黑寻了个草滩让马儿吃草,自己坐在树下和衣而睡。

想到了家里人,又想到李既演、三殿下,不禁心里犯苦,只能试图安慰自己,修仙得断情绝爱,了却红尘才是正道。

马儿吃饱后,自己来到她身边,站着睡觉。

天边泛起鱼肚白,虞子钰草草吃了几口干粮,继续赶路。

直到下午,后头传来飞快马蹄声,伴有男子喊叫声:“虞子钰,你休了李既演也就算了,为何连我一起休了,我犯什么错了?”

虞子钰勒马,回头看去:“你是李奉?”

李奉驾马来到她跟前,从怀里掏出自己那份和离书,一把扔在泥路上:“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要和离,也得给我个交代吧?”

虞子钰低头望向被李奉扔下的和离书,说:“你回去吧,我心意已决,从此断情绝爱,再也不跟你们纠缠了。”

“孩子是被李既演流掉的,干我何事。”李奉跳下马,朝她伸手,“快下来,那和离书我不认,是李既演犯错不是我,你不能黑白不分连我一块儿休了,这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