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察哥一声令下,夏军前阵的步兵也尽皆发喊狂奔,向城垒的方向奔去,城墙上立即又响起一片弩机上弦的脆响,弓箭手也都已经拈弓拽弦向城外瞄准过去,指挥弓弩手的宋军将官伏在城墙垛口后面,只等萧唐那边一声令下,便也准备喝令麾下儿郎万箭齐发,阻击前来扑城的敌军!

眼见敌军已经冲进强弓劲弩的射程范围之内,萧唐身旁的王进一声暴喝,数千宋军弓箭手倏忽间也将一张张长弓弓弦拽满,锋利的狼牙箭尽皆绰于弦上,刺耳的破风锐啸声旋即不绝于耳,密集的箭矢立刻从城墙上倾泄激射,并狠狠的攒落进攻城夏军的阵中!

箭簇入肉的闷响声与士兵嘶叫惨嚎的声音夹杂在一处,霎时间响彻云霄,虽然夏军步卒伏倒了一片,可是身后更多的士兵悍不畏死地向城垒的方向冲杀过去,那般声势也要比前几次夏军攻城来得更为浩大!

而距离察哥不远处,近三百具无头尸首倒在血泊之中,在身后被俘的宋民百姓哭天喊地的惨嚎声更加响亮起来。虽然韩滔、郝思文等人兀自嘶声痛骂,察哥毫不在意,他仍旧静静的凝视着眼前己方兵马攻城时惨烈的战况。

就在此时,仁多乙哩也驾马来到察哥的身旁,他躬身施了一礼,又向察哥道贺道:“我军发大队人马漫天遍地而来,如今无论是刘法还是萧唐,此时已是插翅难逃,也恭贺宁令终于能除了我夏军的心腹之患!”

察哥微微一笑,他面上笑意带着几丝倦怠,却并没有说话。

仁多乙哩旋即又兴冲冲的说道:“如今我军只须在此杀尽这拨宋军,再趁势南下已是所向披靡,待杀入宋境熙河路、泾原路乃至鄜延路时,搅乱宋人部署,届时休说是刘法萧唐,便是童贯、老种等宋军中的主帅,也要教那厮们前无出路,后无退步......”

“不,只怕打完这场仗之后,我军与宋国之间的战事很快便要结束了......”

还没等仁多乙哩把话说完,察哥便悠然一叹,他也并没有理会身旁那一众面露错愕之色的下属,心中思付道:如今东面西军种师道、种师中等尽取我夏国横山壁垒,只怕已成定局,先前历经平夏城之战后,宋军相继进逼洪州、盐州、宥州、会州、青唐等地,如今已经控制了横山大部分地区,横山天险屏障的失守,只会使我国处境日益艰困,恐怕过不了多久,我朝也不得已又要向宋廷臣服请降了......

极擅长审时度势的察哥也十分清楚宋国发动这次战争,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攻占横山险地。可是就算宋军在大环境战局下开始战局优势,可是要一鼓作气灭掉夏国,也无疑是痴人说梦。毕竟战事劳民伤财,而就算夏国失去横山屏障,甚至国都兴庆府也被宋军攻破,国家的南部和西部是吐蕃诸部、黄头回鹘与西州回鹘相邻,通往广袤辽阔的西域地界,夏人更善弓马骑射,只须举国西迁再寻觅时机夺回朔方、雍凉地界的军州,宋军就算兵力再众也足以将其拖垮。

可是真要如此,届时夏国只怕也要从国家的形态退化至游牧部族联盟那般逐水草而生的境地,虽然仍然能对宋国形成威胁,无论是夏国国力还是党项诸部就亦将会元气大伤。

事实上宋国只需要占据横山险地之后蚕食夏境,缓而图之,丧失战略又是的夏国也只能够向其臣服,再过个十几年夏国终将面临亡国之危,这想必也正是宋人谋取西陲疆土的计划......

察哥如今于夏国西面统领大军尽可能的歼灭宋军的有生力量,并尝试着趁势率军攻击宋国后方,说到底也是为了在日后与宋廷谈判时争取到更多谈判的砝码。

如果能在这次战争中对觑得先机,反而能够夺取了宋国关中地域几处关要扼锁匙之地......连接逶迤达八百多里的秦岭作为屏障,甚至控扼住函谷、武关、散关、萧关等关中通往中原腹地的重要关口,正可以为夏国争取集到易守难攻的门户险地,据此挥师南进可以侵入宋国巴蜀地界,甚至还可以从咽喉要冲之地对宋国京兆府等重要州府形成威胁,那么就算宋军能够攻取横山险地,日后夏国在求和臣服的时候也不至于在谈判中彻底陷入被动。

念及至此,察哥不由得又长长叹了一口气,他也十分清楚前几次宋夏战争过后,国力远胜己方的宋国便已然开始渐渐对夏国形成压制之势。察哥殚精竭虑,在接连的战事之中一直尝试着为自己的国家争取到更多战争中优势,他也十分清楚只要夏国能够顶住宋国的侵吞之势,敌国朝纲腐坏,于各地再爆发出大规模的起义,以及东面辽国的态度......这些因素也都甚有可能成为夏国重新占得先机的转折点。

察哥旋即又向城垒那边望将过去,眼见无数驾云梯又已勾搭在城墙墙垛上,己方悍勇的步卒已经开始冒着激射而来的弩矢箭雨又向城头攀爬上去,在夏军阵中也涌出大批的劲弩手绰起手中的一品弓,一排排弩矢吱呀呀的发出一阵阵令人闻之心悸的机括扣动声后,旋即便像蝗虫一般从城头激射向上方墙垛间的宋军,由泼喜军旋风炮抛射出的石弹击砸在墙头发出“轰轰轰轰轰!!!”的巨响,迸溅起碎石灰尘,有的石弹甚至直接砸在城头上那些不及躲避的宋军将士身上,又是一片血肉模糊......

喟然一叹之后,察哥心中又想道:萧唐、刘法,若是你们守不住这城子,连同着里面所有的宋人军民只能被我军屠戮殆尽,这场仗你们输不得,殊不知本王也是这般,这次的战事绝对不容失败啊......

而这个时候,在城垒墙头上,金铁相交的撞击声、利刃割入血肉的闷响声,以及宋夏双方将士被利刃剁中的惨嚎声再此交织成一片,随着战事的愈发激烈,双方悍卒又恶狠狠的撞在一处,到处都溅射起一片鲜红的血花,数百具尸体直直坠下了墙头,从后方却还有上千人口衔利刃手脚并用的向上攀爬着,血雨当中,萧唐抽出腰间双刀,径直迎上了一个刚攀上城头夏军猛士,那员悍将见是宋军主帅,立刻大吼一声疾步上前,旋即然后挥刀向萧唐直劈过来!

两道耀眼的刀芒炫起,那个本来要争个头功的夏军悍将绰刀的手腕被生生切断,他的喉头立刻也喷射出一道血泉!萧唐飞起一脚,又将他生生从城墙头踢翻下去,旋即他怒目瞪视着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敌军步卒,现在其他各部将官也都率领麾下扑上去死死要抵住夏军的攻势,如此紧急的形势,萧唐这个军中主帅也不能再坐镇中军,他不进反退,也直直的朝着那些刚登上墙头的夏军暴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