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杀我了!放手!快放手!”
在剧痛之下,仇申那三弟疼得半边身子似也瘫了,他双腿拼命蹬喘,并试图扳开锢住自己右臂的那只大手,可是却也并无用处。
“宋氏与她女儿,好歹是你大哥留下的妻室与骨血,颠倒着倚仗仇家宗族的关系对她们两个苦苦相逼,你们的良心当真都被狗吃了不成!?”
扼住仇申三弟手臂的萧唐面色冰寒,并冷眼环视着在场的仇家子弟,寒声喝道。
惊怒之下,仇甲瞧见出手的那汉子,正是叶清所说救下了宋贞娘送返绵上县,那个唤作甚么任侠的人物。若不是你这厮多事,教宋贞娘那婆娘随着大哥去了,我等又何必费这番口舌!?
仇甲想到此节,便指着萧唐勃然骂道:“我们仇氏宗族的家务事,又干你这个外人鸟事!?好哇,我就说你这厮来的蹊跷,我大哥被贼人害了,怎地那宋贞娘赶巧不巧的,却被你给救了回来。遮莫这其中真有些隐情,难道宋贞娘红杏出墙,寻了你这个姘头......”
还没等仇甲把话说完,他忽然觉得眼前一花,萧唐的身子已如妖电般窜到他的身前,并且抡起手臂,一记掌掴重重的抽在了仇甲的脸上!
仇甲被萧唐一巴掌扇得原地转了个陀螺,他眼前金星乱冒,脑袋里磬钹争鸣。萧唐手底这还留了几分力道,这几个撮鸟虽然可恶,也总不至于在逝者的灵堂中打杀了他的亲生兄弟。
可饶是如此,仇甲依旧在萧唐手劲极狠的掌掴下被扇的瘫倒在了地上。萧唐冷哼一声,说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含血喷人,却是你这厮讨打!”
见自己宗亲长辈受辱,仇氏其他血亲子弟登时炸了锅,他们纷纷指着萧唐破口大骂,还有几个好勇斗狠的青壮撸袖揎拳,直奔着萧唐冲将过来。
可是还没等那几个青壮冲出几步,其中两个人却忽然感觉脖颈一紧,他们被人从身后如同捉小鸡一般给拎了起来,四只腿在半空拼命的倒腾着,待那两个仇氏子弟回头去瞧时更是吓得一惊。因为提起他们两个的,是一个身形如铁塔的黑凛凛大汉,那汉子面如黑漆,活脱脱一个动了真火的灶王爷,他不是牛皋又能是哪个?
牛皋牙缝间似迸出道惊雷,他先后抡起双臂来,先后将那两个仇氏子弟扔了去处,那两人重重撞在灵堂四周的墙壁上,登时昏死了过去。牛皋又把牛眼一瞪,暴声大吼道:“直娘贼!我看你们这些驴鸟还有哪个敢动!?”
萧唐生得面善,可是牛皋那副模样再发起怒来,当真似个剽悍好杀的绿林凶匪一般,其余仇氏子弟都惊得呆了,他们各自手颤脚麻,哪里还敢妄动?而憨直的牛皋把眼朝萧唐那边瞄去,心里反而念道:哥哥也是的,方才我要出手教训这拨腌臜厮你不肯,可倒是你先动手打得爽利,也不知我一声......
牛皋那副凶悍的模样震慑的在场一众仇氏宗族亲属不敢妄动,只剩下几个婆娘家本来要发浑前去厮打,可现在也只敢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嚎地的撒起泼来,直叫嚷我等百姓命苦,要遭歹人欺负云云。
半边脸被萧唐抽得红肿似发糕的仇甲颤颤巍巍站起身来,他一手捂着脸,一手指着萧唐与牛皋说道:“好啊,你这厮们敢动手打人!我瞧你们就不似是甚么善茬,只怕也是与贼人一路的货色!这里可是县城,你们不要走,看我不去唤县衙做公的前来捉拿你们!”
旁边花荣听得也是心头火起,他一脚蹬翻个挡在眼前的仇氏子弟,并大步走到灵堂中央位置,瞪目大喝道:“你们这干刁民,好大的狗胆!竟然恶言中伤堂堂信安军节度使,朝中从二品签枢密院事萧唐萧大人!犯上作乱,无不自知!我看想吃官司的,却是你们这干撮鸟!”
花荣这么一喊,更是惊得在场所有的仇氏子弟目瞪口呆。说起来叶清虽然向仇甲等人报说是萧唐于石室山救下了宋贞娘,可是他因敬服萧唐的名头,所以先前只是言及幸得江湖闻名的萧任侠出手相救。仇甲听得甚么任侠的名号,却只当是在江湖中混迹的那干不三不四的人物,他只想着如何占了自家大哥的遗产,也没心思向叶清详细询问萧唐的身份。
如果眼前那个汉子真是在朝堂中做大官的,我那爷,却不是咱们真捋了虎须不成!?
出去仇氏子弟之中一些久居乡村没甚见识的,仇申等人约莫知晓枢密院似是大宋朝廷中十分奢遮的去处,至于从二品的官阶、节度使的官职他们也十分清楚能做得那等要职的,都是放到他们这绵上县来跺一脚整个县城地也会颤的大人物。就算仇申在世,也只不过是个县城内的大户,寻常遇见正七品的知县都要点头哈腰,生怕把对方给得罪了。民不与官斗,何况还是从二品的朝中大员,这又如何与他争得!?
仇甲捂着脸颊,愣愣的朝叶清的方向张望过去。本待出来劝和的叶清寻思一番,最终还是收回手来,他冷眼觑着仇申,重重哼了声说道:“这位将军所言不差,萧任侠不仅是江湖中的成名豪杰,更是在京师朝堂做得要职,受官家重用的朝廷重臣!”
仇甲浑身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他又想起方才自己指摘萧唐与宋贞娘苟合私通,还一口咬定他与绿林强人有着莫大的干系,更是如分开八片顶阳骨,倾下半桶冰雪水一般吓得魂魄也似**走了大半。仇甲心里叫着连珠箭的苦,哆哆嗦嗦得冲着萧唐接连求饶道:“大人海涵则个!小人真的是瞎了狗眼,竟然冲撞了这位大人!恁大人有大量,还望莫与小人一般计较。”
道理与你讲不通,非要在官威与胁迫面前才会服软么?
萧唐冷眼打量着抖若筛糠的仇甲,还有灵堂内其他面如土色的仇氏宗族子弟,他心付道:虽然这干人也都是寻常百姓,可是也总有些刁民只为了一己私欲而道德败坏,面对官府的威压与强盗的屠刀,他们都会变作一群弱势群体那般哭嚎含冤,但是当他们面对比自己更加弱势可欺的人物,心里却也不会有半点恻隐之心。公正、良心、道理对于他们来说其实都不算甚么,你这厮们因为惧怕强权而卑躬屈膝,可是方才对琼英母子这对孤女寡母咄咄相逼的嘴脸,又可曾讲过半点情面?
你们想玩浑的?也可以。
“依我大宋《宋刑统·贼盗律》立律:妖言播惑,有此色之人,便仰收捉勘寻,据关连徒党,并决重杖处死!本节帅至河东路公干,于绵上县外救下民女宋氏送还本地,叵耐尔等刁民以下犯上不说,非但诋毁本节帅,还意欲诽谤中伤,捏造妖言说本官与河东作乱的贼寇有干系!煽惑民心惶惶,你这厮......的胆子倒还真不小呐!”
萧唐面色森然,冷笑一声,并且对仇甲悠悠说罢。而那仇甲本来就已骇得失魂落魄,再听萧唐这一番喝问,登时双眼一翻,昏厥了过去。
其实宋朝《宋刑统·贼盗律》虽然的确有这么一条,可是萧唐也是故意要将这群仇氏子弟吓个屁滚尿流,中国古代虽有诽谤罪名,可是到了隋朝文帝时期便已经降敕终止,后来不管是唐朝《唐律疏议》,还是大半继承唐朝律法的宋代《宋刑统》都不再保留“诽谤罪”。
刨除后世文字狱以及宋代在新旧党争等阶段,政敌相互间拿流传甚广的文章做手脚的案例,南宋初年同样身为签书枢密院事李彦颖也曾说过:“惟有是非,故人得而议之,若朝廷所行皆是,自无可议。”是以在舆论环境在历朝中相对宽松的宋朝,士子喜聚肆以谤官政的现象也时常有之,时政得失士民议论,而《宋刑统·贼盗律》中主要针对的是蓄意煽动百姓造反等罪名,在动机上还是有着很大的差别。萧唐拿这般罪名出言恫吓仇氏宗族子弟,也倒是有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只不过你们不是想玩阴的么?那且先看看谁能玩的更狠。
仇氏子弟几乎都是没甚见识的百姓,有哪个会熟悉大宋律法?给他们编排下这般罪名,再动用些关系将他们全部打杀这类大官威压百姓的手段,萧唐虽然也不至于真的使出来,但是也仍旧将其余仇家亲族吓得呼啦啦跪了一地,他们朝着萧唐咚咚磕着响头,求爷爷告奶奶哭嚎大人开恩,饶了草民们的贱命云云。
萧唐并没有理会那些朝他哭爹喊娘的仇家子弟,而是上前扶起了被一把推倒的小琼英。而琼英脸上泪痕未干,她直愣愣的打量着眼前乱哄哄的场面。虽然琼英也很清楚又是萧唐出手帮助她们母子两个,可是目睹这番情景,也使得她不由得有些害怕。
萧唐瞧着惊慌失措的琼英,忽然微微一笑,并对她说笑道:“这些人欺负你娘亲,你说应该怎么罚那厮们?是拉出去罚跪?还是用板子去打他们的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