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苗傅直接急不可待的问罢,刘正彦并没有直接回复,而是把眼乜将过去,又问道:“兄弟与家父被宋廷昏君佞臣坑害得苦,兄长倒一直仍在南朝历任武职,这些年来又可曾得重用赏识,过的可还安乐?”
刘正彦不问还罢,这一问便教苗傅陡感一肚子火起,他狠狠的啐骂了口:“休提!令尊与兄弟当初遭宋朝奸党迫害凄苦,为兄这些年来却也不曾好过!当初不敌金虏势大,河东、陕西大片疆土沦陷,如今反为齐朝所取,我等余部军马调拨京师,以充汴京守备军旅。按说俺也与贤弟一般,家门世代为将,而那王渊又是个甚么东西,当初于边庭不过是区区管领番兵将的一处军镇寨主,因国难那厮转迁至汴京,倒勾搭上皇城内侍宦官,聚敛钱财、作威作福,如今倒骑在俺头上做了汴京御营都统制!偏生那厮向来又对为兄颐指气使,终日只怄鸟气。如此看来令尊与兄弟虽遭冤屈迫害,倒是因祸得福,于齐朝建得莫大功勋,立官授爵、恩命立至,自是要比俺更是快活”
倒不必刘正彦再多费唇舌,苗傅自话自说已是愈感怀才不遇、枉遭屈沉,而他这个将门子弟虽也有些统兵御将之才,偏偏在揆时度势,而拿捏如今时局的变化做出抉择的能力上呆笨蠢楞,是以还没等刘正彦再招拢游说,他便一拍桌子,忿声说道:“俺也早想投从了齐朝,只是苦无门路,也怕不受重用,可是齐朝陛下竟也知俺的名头,又遣兄弟前来与为兄厮见,那是齐朝皇帝知人善用!没说的,咱们这就干了!
只是如今却又要俺如何出力?戎卫汴京诸部禁军也多有与为兄亲近的将官,素来也都恨怨王渊那厮跋扈,遮莫是教俺撩拨几支御营禁军一并哗变,反出汴京投从齐朝去?啊!是了!宋朝皇帝与宗室子弟近在咫尺,若是俺策动众部御营倒戈齐朝,抢占得内禁皇城,不是倒可胁迫得宋廷皇帝禅位归从齐朝!?如此天大的功业,便由俺与贤弟一并建下,届时封土授爵
作为这一对正史中本来便凑到一处,策划苗刘兵变的活宝,刘正彦本来就比苗傅审时度势的能力也强不到哪去。如果不是事先已被耳提面命的教诲了一番,刘正彦一拍脑门,没准就真要和苗傅一并去煽动汴京诸营禁军哗变,再美滋滋的杀入皇城内宫去意图挟持住宋朝官家与一众赵氏宗族子弟了
倘若他们真如此做了,分守于汴京周围各处要害的宋军必然会迅速率兵前来救驾平叛,而以刘正彦、苗傅二人临机应变的能力,极大概率也仍将会被清绝歼灭。
但是好歹今番奉旨潜入东京汴梁与故交苗傅密议,由萧唐、燕青轮流出面,也没少唇干口燥,还动了些火气的给刘正彦做过功课。是以听苗傅自作主张的请命说罢,刘正彦当即故作深沉的连连摆手,做睿智状又言道:“兄长如此忒过莽撞!如今我朝陛下虽统领大军屯驻于济州巨野,但东面宋廷所设京畿诸军都统司,调任刘锜为制置使兼行军都统制,重掌兵权防备我朝京东、江淮兵马,宋朝虽失人心,但兵变事大,也断然无法策动东京汴梁御前诸军尽数背反。既陛下暂无法及时挥军袭至汴京,我等就算挟持得宋朝官家宗室,仍是身陷重围势如累卵。若只说万一咱们兄弟拼到挟裹着宋廷昏君与赵氏宗室子弟玉石俱焚,非但不得善终,也要累害得你我枉遭弑君骂名,而我朝陛下如今已深得民心,倘若宋廷赵氏死绝才并下其江山社稷,如此也是得位不正啊”
本来已是跃跃欲试的苗傅听刘正彦倒似有条有理的说罢,他怔然片刻,随即愣愣的点了点头,又道:“贤弟如此说的似也是在理为兄投顺齐朝心诚,你便尽管说陛下有何旨意,俺也只管照办便是。”
刘正彦冷冷一笑,又道:“陛下的意思,是要兄长再隐忍蛰伏一段时日,遮莫也用不了许久只是身在汴京切不可声张,期间探觑御前诸军里面还有多少军将对那都统制王渊衔恨怀怨,而也对宋廷不满。如今宋廷因我朝势大胆怯,遮莫早晚要派遣使臣来往交涉,兄长也只顾自行其事。而我朝虽要与宋廷虚礼应付,自是另有所谋。
直待时机成熟,我朝大军终将会长驱至汴京城下,而兄长既身为戎卫京师禁军统制官,于军中有素得人心。届时守备城关之时率众哗变,大开城门接引我朝军马直趋杀人东京汴梁,这却不是易如反掌?如此也省得兄长你提前举事,反而要冒着泼天大的凶险,也是教汴京军民不必被宋廷挟裹枉遭涂炭的功德且我朝陛下金口玉言,已许诺兄长但能开城门放我朝大军入城,官同建节、禄加侯爵,既恁的,兄长一朝得享高官厚禄,如此功劳,却也不是唾手可得么?”
按萧唐想来,刘法、苗履二人都是西军名将,叵耐虎父犬子,贪上刘正彦与苗傅两个儿子,于正史策划了那场奇蠢无比的苗刘兵变,梦想是美好的,但暂时事成之后昏招百出,活脱脱就是俩二傻子,以刘正彦和苗傅的权谋心机,到底也只能成为史书上贻笑大方的人物。
然而刘正彦、苗傅在某些方面上思维能力的确缺失,当真蠢到了份上,但也绝非是单纯的弱智白痴。毕竟实打实的低能蠢货,也不可能分别做到宋军统制官这等武职军将,更绝不可能利用军中将士对于上官的忿恨,对于朝廷的不满而煽动得王世修、王钧甫、苗翊、吴湛、张逵、马柔数目不在少数的军中各级将官一并举事,如此看来刘正彦、苗傅的确也具备着一定号召动员军中同僚的策动能力,而且也能一举成事,并起码在一段时间之内,能够控制住朝廷中枢,而挟制住宋廷国君。
而刘正彦、苗傅在正史中更蠢在他们挟制住了按原本轨迹登基的宋高宗赵构之后一系列的举措上。就算暂控制住了国君,却因刘正彦与苗傅却因见识短浅而被各部勤王护驾的文臣武将耍得团团乱转,结果也终究只能落得个被镇压**平,碎磔弃市的下场。
苗傅如今既仍是拱卫宋朝官家所在京城的军旅将官,若要他应对极为复杂的突发状况时,这厮也必然会手忙脚乱,根本不知如何处置应对,但苗傅应也不会白痴到接洽过齐朝派来的旧识故交招募后便大张旗鼓的莽撞行事而露出马脚。而萧唐派出久耐不住,终日也早念叨着要见大功的刘正彦趁着如今京畿路时局暂时稳定,汴京也尚未没有紧闭城门,严防以待的时期潜入城内提前联络苗傅,固然是要他倒戈归从,然而下达的旨意却是:千万不要声张,到了必要时节,你就只管给我开个门,这事以你的智商而言,应该就不难办到了吧?
当然苗傅也不是没有可能蠢到事先暴露行迹,可是他人再蠢,有枣没枣打三竿。苗傅若是败露,这固然会影响到萧唐战略部署的一个环节。然而待那一日到来时,苗傅倘若能在齐朝大军挺进至东京汴梁时顺利倒戈举事,那便将是狠狠捅向宋廷政权中枢,而足以导致其当即毙亡的一把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