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只是张俊所率领的宋军主力兵马弃守洪州,直往兴国军地界退去。本来以为脱离长腿将军刘光世的节制之后,与齐贼终有硬仗要打的王德也不得不奉从张俊钧旨,避免与侵攻入洪州的诸部齐军交锋,迅速率部撤返会合。可叹求战心切的王夜叉仍因帅令难违,虽忿然咒天骂地,却也只得率领所部军马星夜兼程往被撤返,前去向张俊复命。

而于洪州建昌地界,先前与齐朝由张清所统领的先头部队遭遇厮杀,并斩获了一场大胜的杨沂中却是杀得浑身数处伤口,力战突围撤离,却是遭受几支齐军劲旅的合击围攻,所部精锐宋军将士或是被歼灭战死,或是被生擒活拿,也只剩下三成溃军败卒随着杨沂中浴血杀出重围

凭心而论,杨沂中的确是一员足以与萧唐麾下众多成名大将抗衡的狠人,而以他驭军宽而有纪的手段,所择选整编的军马论战力勇猛也可与齐朝精锐之师相提并论。然而他也只能力保住一隅不失,并不具备张俊那般主持掌控一方战区战略部署的主帅大权,加之刘宝、田师中等猪队友畏战而率部擅离职守,致使杨沂中反而陷入齐军的包围圈中,兵力相差过于悬殊,他所率领的人马也不免立刻陷入苦战,也只能竭尽所能突围撤离,再无法遏制住齐朝敌军侵州占县的势头。

而张俊自知做为节制诸部宋军的浙西江东宣抚使轻易从江南西路首府要地洪州撤离,也是犯了覆军失地、辱国丧师大罪。然而官字两个口,就凭自己善于迎合朝中贵人的本事,要隐匿欺诳过去并非甚么难事。萧唐齐朝何时来犯,实难以事先预料得清,如今也尽可能保留住把握在自己手中的兵马军力,而移祸它处,刻意促使岳飞所部军旅与大举来犯的齐朝兵马尽快相遇,拼得个两败俱伤,这也是张俊早先便曾相好的计划

耽着性命凶险在尸身血海里摸爬滚打过几遭,又是殚精竭虑的巴结官家与朝中贵人,终得功成名就,这又图得甚么?对于张俊而言为的就是享乐捞钱,除了须重用安抚杨沂中、王德这等能出力揽功的猛将,也更少不得田师中、刘宝之流组建起自己的嫡系班底。然而如今战力军纪良萎不齐的张家军,在民间的风评已常被拿来与岳飞所部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的岳家军经常被比较,本来要与年纪比他小了十七岁的岳飞平起平坐,已然教张俊甚感嫉恨,许多风评传言又传进自己耳中,张俊对岳飞妒恨之意愈发滋蔓,也是可想而知。

尤其是当岳飞剿灭了洞庭湖钟相反军之后,他又将缴获来的大型车船分赠于各处统御宋军部曲的同僚,而也收到了赠礼的张俊却直感岳飞这是在招摇炫耀,也已清楚自己如今对于这个当初还以为甚有利用价值的军中后辈的态度,是彻头彻尾的敌视。

而张俊传令集结诸部宋军弃守洪州,这也使得江南西路治下后方空虚的抚州、吉州、袁州、筠州、临江军等州府顿时也将直面齐朝各部军马的侵攻。而按萧唐先前部署,福建路范汝为方面也已调遣兵马,挥军攻往广南东路。暂时仍处于宋廷治下的杭州、常州、歙州、江宁府等江南东路与两浙路州府名城眼见也要与宋廷治下疆土被分隔开来,势如风中之烛,直待无法于隶属政权所辖领地毗连时,若是遭受齐朝的大举侵攻,恐怕也将是难以为继。

而如今坐镇荆湖路,策应京西南路、江南西路地域宋军防线的岳飞得知齐朝大军侵犯,已然由鄱阳湖水域进军攻取洪州之后当然也是迅速调兵遣将,隶属岳家军的诸部火速集结,各奉岳飞钧令,直往如今面临齐朝侵攻各处州县相继失守的江南西路地界驰援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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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州治下分宁地界,几拨齐军军旅已列阵于修水河南,摆出了准备大战一场的架势。先前经过敌我双方的哨探军马几番相遇厮杀,齐、宋两军快马来回走报,大致也摸清了继续挥兵挺进时所将会与敌军遭遇相逢的去处所在。

如今齐朝大军,已然汇聚成严整的阵型,但见得旌旗遮天,刀枪如林,集结了几拨齐朝久经战阵将士的部曲汇聚排列,一股威严壮烈的战意杀气也已是直冲云霄。

然而统领着所部军旅经来往哨骑传报,已知由岳飞所建成的岳家军部众即将奔至,也立刻互通声息,率部聚合相候的史进、牛皋、王贵这三员统军主将,神情或多或少,也都不由的流露出复杂犹疑之色

虽然起初心里也早有准备,可是如今临阵时节,牛皋仍不免是长叹了声,又感概言道“岳小师哥俺虽知他也忒过固执,而到头来我等却终究不免要兵戎相见?宋廷满朝文武,多有奸邪,庇护不得治下黎民百姓。哥哥若非早前便不肯随波逐流,舍却宋廷鸟皇帝给赐的官身爵禄不要,又如何能匡扶社稷、力挽狂澜?如此反不能被那干昏君佞臣所容,便索性称帝建国,而致力教治下黎民能过安生日子,却又怎的?

他若不是如此固执倔强,也早知萧唐哥哥待他义重,何况宋廷昏君早教天下黎民寒了心,又为何与我等一并共襄义举,省却无谓的打打杀杀,而还天下黎民个清平安乐世道俺虽是个粗人,但是这些理我都懂得,可是他却为何又不懂?”

而一旁与岳飞也有结义的兄弟情分,原本最是亲近的王贵浑然不似以往那般风风火火,而常好莽撞冒动的模样,他垂首沉吟、默然不语,过了许久,却才说道:“岳飞兄长的志向坚韧不拔,笃定了心中志向,便是九牛拉不转的非只是威不能屈、利不能诱,若是他因甚私交情分便能心回意转那他也就不是岳飞了。”

牛皋、王贵二人与岳飞当初毕竟更是情深义重,如今终究不免要与他组织整编的岳家军真刀真枪的交锋杀伐,明知如今势不两立,沙场上相见也只得兵戎相见,他们两个也仍会喟叹踌躇,心中不禁感到有些不忍。然而当初于萧家集盘住时虽然也与岳飞处下些交情,但观念志向明显更倾向于萧唐一方的史进已然绰起手中长刀,而面色凝重的沉声说道:“事已至此,再挂念旧识情分又有何用?两位兄弟再是于心不忍,恐怕如今战场上相见,他岳飞也只会视咱们为乱臣贼子而待之,不会留分毫情面何况如今战事在即,又怎能再迟疑不决?”

直待史进沉声说罢,牛皋与王贵二人隐约的也听见远处有马蹄声传入耳中,而远处地平线上扬起阵阵烟尘,看来也有大批军旅聚合疾驰,而直往他们统领的军马所处的位置挺进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