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宋境东南地域几处沿海要紧军州,在遭遇李俊水陆并进的奇袭攻势先后沦陷的同一时刻,洞庭湖方面也集结了宋军主力军马征剿钟相的战事,也已快进入尾声。

虽然如今仍是大圣天王钟相主持大局,于洞庭湖水域数十处水寨车船齐备,兵农相兼、陆耕水战而与官军打熬,且有先前曾擒获顺服,论造船本事也决计不输于孟康、叶春的船匠高宣协助,又改制创新得十余种车楼大船,配合海鳅船与其它诸般战船出没于洞庭湖区,然而因为先前陆上为岳飞所统领的岳家军所败,只得龟缩死守于洞庭湖水域之间,这也就使得钟相一方势力的致命弊端被无限的扩大

到底还是缺乏战略纵深,没有回旋进退的余地,便如当初的晁盖、宋江只守着水泊梁山一处据点,倘若八百里水泊被敌军突破登岸,且时在军力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也就不免被一,悉数歼灭了

然而处于长江中游荆江南岸,烟波浩渺、举目无际的湖面上到处都有余焰浓烟升起,众多船身严重破损,眼见也要沉入湖中的车楼大船周围也尽是宋军折毁的大批船舶残木,本来景致秀丽的湖面上,水班军卒的尸首却如反了肚的死鱼一般密匝匝漂浮遍布,那般景象教人望之也不由感到触目惊心。而粗略望去,似乎大量折损的战船,乃至成群战死的士兵数量似乎还要属宋军的损失更为惨重。

毕竟如今仍是由钟相坐镇指挥,岳飞对于起义军的攻心招抚之策效果有限。宋廷也是急于要趁着齐朝休养生息的这一段时日尽快剿除洞庭湖这一路造反势力,为求速攻事成,也只得填命猛攻。而钟相起义军利用地利水势,非但极擅水战,又能将配备的车楼大船等水战利器的效用发挥到极致,宋军固然是可以利用水军兵力上的优势,以及同样精良的船舶强行突破义军在洞庭湖面上的舰队防线,然而也集结了众多水师将兵、船舶的大量减员损毁,同样也是在所难免的

此役过后,就算能够一举剿灭钟相所统领的起义势力,然而宋廷水军在常备兵力、船舶配置等诸般方面非但已开始逊于齐朝,恐怕彼此间也将拉开一定的距离。

然而宋军水师虽付出惨烈的伤亡,但在湖面上也仗着数量上的优势摧毁大量义军战船,突破水上防线,而在随着运载大批的宋廷马步军攻入各处水寨越来越多,战况也已逐渐向一边倒的局势倾斜了

那些仍旧死守着各处水寨的义军兵马,直当再觑见冲杀破寨的宋军当中当初绣着大大的岳字军旗时,大多人也都不住神色立变。他们本来多是饱受官府压制盘剥的穷苦渔民出身,响应大圣天王钟相的号召举事造反,起初心中无穷的恨意终于得以宣泄,所爆发出来的战力面对那些老弱虚冒,且有大量混杂的宋军部队时固然是所向披靡、势不可挡。然而当那个唤作岳飞的宋军大将统领他的嫡系军旅前来征讨时,钟相所部义军,这才深刻的体会到甚么才算是精兵雄师!

这只是这支宋廷军旅的精、气、神便如其他宋军官兵决不可同日而语,非但时刻能保持着坚韧耐战的高昂士气,且训练有素、步调如一,抵死顽抗的水寨义军无法再依托洞庭湖水势,只得面对岳家军各部劲旅的侵袭猛攻,也就难免被杀得溃散。而把守洞庭湖皮真寨的义军首领金琮面色苍白,眼见前面不断的有宋军精锐士卒涌杀进来,他神情迟疑不定,似乎也缺乏死战到最后一刻的决心

而率领麾下军马杀入皮真水寨的岳家军两员骁将,还是当初还曾追随岳飞暂时还曾受萧唐当时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帅司府署节制,与水泊梁山群豪一并奋战抗金的徐庆、姚政二人,他们率领岳家军健儿如迅雷疾风一般继续往水寨深处席卷过来,也是势不可挡、挡者披靡,其中徐庆一面纵马疾驰,一面还大声厉吼道:“俺家岳元帅知尔等多是当初衣食无着、被迫从贼的凄苦百姓,当初便许诺倘若肯弃械投降、自行投首,俺岳元帅尽皆准首,复为良民,亦可投效我军,护境安民,给你们生路寻觅。

可你这厮们当初执迷,如今大势已定,却兀自冥顽不灵执意要讨死么!?还不快快放下兵刃,我军依然能以仁义相待,否则悔之晚矣!”

义军首领金琮隐约听得徐庆的高呼声传入耳中,眼见另一员岳家军骁将姚政率部很快便要杀至左近处时,他终于长叹了一声,当即抛下手中兵器,伏于地上,而聚集在金琮周围也早已是惊恐不定的亲随头目见了,也纷纷有样学样的,弃械伏地,而听候那些见状也都收起军械的岳家军将士发落

如今的岳家军,岳飞麾下除了张显、汤怀、徐庆、姚政这些同乡亲友,乃至收容张所遗子张宪为军中骨干之外,也收编了不少溃散的武装集团,招降多处曾啸聚抗拒朝廷的反军将领,乃至由朝廷拔隶调拨,补充编制,非但军旅编制规模得以扩充,也早称得上是人才济济。

而在洞庭湖另一处水寨当中,另一员义军头领陈钦厮杀一番,也拼得浑身浴血,然而眼见也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情知宋军岳飞虽是难以抵抗的强敌,可是他好歹风评极好,且向来有意招抚各处义军头领,是以也萌生弃械降服的打算时,却已有一拨宋军精锐撞杀过来,杀溃了他周围的义军将兵,有员岳家军将官杀气腾腾、提刀奔至,且抡起刀来兜头便砍将过来!

“且住”

惊慌失措的陈钦方自开口要表态愿降,然而本来官居湖南安抚司统制官,前番本从荆南制置使王燮讨剿湘寇水寨战事不利,先前水战因惨败于钟相,上官王燮被削去兵权,而被诏令拨隶至岳家军中任统制的郝晸手中大刀,却仍旧恶狠狠的劈将下来将陈钦砍成两截,鲜红的血液溅得满脸都是,郝晸的双目中却闪烁出狂戾的狰狞之色。

“郝统制,我等奉须岳元帅钧旨,待肯投从归附的叛军贼党仍以招抚为主。若是已占得上风,也休要逼得忒急,还须把细些而莫要滥杀!”

混战当中,同样有本来身为刘豫伪齐成州团练使、马军统制,却是为萧唐大军北进杀溃之际,收拢些兵马,却是投从了宋廷奉朝廷诏令拨隶投于岳家军的胡清率部赶至,眼见郝晸所率的部曲似是得势不饶人,便大声疾呼道。然而听得胡清高呼,郝晸那张满是污血的脸庞却骤然一沉,随即只用他自己才听得清的声音啐骂道:“去你奶奶的,投过刘豫奸厮的宵小也配来质问老子,假仁假义,偏偏他岳飞一个是好人?老子干的也是舍命厮杀的勾当,如何不是为国家出力?节制约束得忒过,倒只显得你这厮高风亮节了?”

然而郝晸也只是低声恶狠狠的骂了一句,随即他又做慷慨陈词状,并高声向胡清应和道:“俺自晓得!只是眼下厮杀得狠,收势不住时难以尽顾全得分明。俺也自当小心,谨遵岳元帅钧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