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廷玉、卞祥先后身负重创,也仍有不少义军儿郎攀附在一架架云梯搭试图往城墙爬,人如蚁聚,盯着如雨箭矢,似乎一侧整面的城下上下到处都有血光迸溅,居高临下的金军收兵仍旧按着完颜德寿的命令将滚木擂石、滚汤金汁肆无忌惮的推翻泼浇下去,沉重的滚木石块将下方众多士兵砸得血肉血糊,也有人被滚油浇中浑身当即被灼烫的血肉嗤嗤作响而绝望的坠落下去,又有从墙垛缝隙间激射出一枝枝箭矢,也在不停的收割那些仍旧勇于往城下上方攀登的义军儿郎性命......

中箭而被一众撑起盾牌的军卒护应着往后方撤去的栾廷玉,以及被陈广颤巍巍站起身来的卞祥也无不怒目瞪视向前方已断送麾下众多儿郎性命的延庆城郭。可再是忿然恚怒,看来只合破虏、雄武二军之力,也仍是难以攻克占据这燕云之地首府燕京西北面门户所在的儒州治所。

如今萧唐哥哥部署夺旗燕云之地方略,是要以突然袭击的战法迅速袭取十六州各处要隘城郭,诸部义师兵马立刻将金国治下领土与军力切割开来,也正是萧唐哥哥与萧嘉穗军师计议按孙武“激水之疾??,至于漂石者,势也;鸷鸟之疾,至于毁折者,节也。是故善战者,其势险,其节短;势如弩,节如发机”战法,各部将士多点开花、竭力死战,但是攻打其他州府的弟兄尚还不知事成与否,何时会有哪一处的援军抵达,而前来协同伤亡已愈发惨重的破虏、雄武两军将士取下此处相对难啃的城郭!

然而正当卞祥、栾廷玉这两员统军主将义愤填膺,但也一筹莫展之际,忽的有义军头目高声发喊,再等一众将士转头去望时,就见西面地平线那头隐隐的有一道道黑线缓缓蠕动,蜿蜒而来,当中夹杂着马蹄鼓动、号角连鸣的声音隐隐飘**,有一支队伍中似也夹杂着不少攻城器械的军旅也正向着延庆城的方向齐头挺进。而当那一路兵马行进至大概能看出队伍中打出的旗号时,竭力攻城的两支义军当中也有不少将士登时挥动手中军械高呼起来。

因为来的军旅当中打出的是威边军的旗号,果然是孙立所率领的义师先行抵达至此前来支援!

直待孙立、朱仝率先带领一众军士前来会合时,眼见栾廷玉肩头上还插着支先行折断了半截箭尾,却尚还来不及剖肉取出箭簇治疗的栾廷玉时,孙立眉毛登时一蹙,连忙说道:“师兄,你中了箭矢嵌入肉内,伤势也小觑不得,还须好生诊疗歇养才是。”

栾廷玉见说却摇了摇头,并忿然说道:“我倒是无碍,只可恨为打破这鸟城,已折了许多兄弟!”

孙立与朱仝又看觑过面色煞白,伤势更为严重,但仍是竭尽所能挺起身板的卞祥,眼下战情正值胶着时也来不及多做相谈,孙立只思付片刻便断然说道:“按萧唐哥哥与军师先前部署,考虑到金虏来往调度呼应的路径,围城阻援,如今也已先扫清外围敌军与县坊军寨内零散兵马,我统领的兵马中也配置得关支领取得为速取燕云地界州府城郭而投石炮具与诸般火器,也尽管全力攻取这延庆城便是。

师兄、卞祥哥哥,你们先前全力攻打城郭伤亡不小,且先把兵马调回来暂歇,换我麾下的弟兄们上,但凡能先将城墙轰开个缺口,届时几支军马再合力杀将进去,且看鞑子把守这城池却还能硬撑得到几时!”

虽说在场几员头领当中,虽然只单论个人武勇非但是卞祥、栾廷玉,乃至陈广的步战枪技遮莫也不会比孙立逊色,可孙立到底是实打实正规官军的兵马提辖出身,且当年坐镇登州地界时直教群盗闻名色变,也绝非是寻常军中尸位素餐的不能之辈。要说统军御战、临阵应变孙立自也是几员头领当中的翘楚人物,他当即得众将首肯,亲自率领着一队队威边军将士列阵开来。

未过多久,位于前列的各部军将率领麾下手绰神臂弓的强弓劲弩手,大声下令。旋即又是一阵急促激烈的机括扣动声起,无数短短的弩箭撕裂开空气形成密集的矢雨暴射而出,也直朝着城头上死守的金军收兵袭将过去!

以神臂弓这等本来宋军中常备的远程军械利器齐发施射,当即也起到了压制城头敌军的效果。孙立连忙喝令威边军中力夫冒着矢雨将几十架相对简易的抛石机于阵前固定,却是猛攻向延庆城墙的一点进行集中轰击。

本来由轰天雷凌振所制的新式投石炮具因为过于笨重,行军不便,而且是要于攻打金国治下更为城高壕深的兵家要地集中使用,又出自于炮手军旅来往调度时,务必也须将行军路程周遭敌军尽可能歼灭的考量,孙立所部军马领取的这些多是按《武经总要》中所载以单梢炮、双梢炮乃至车行炮等或只用一人定炮,四人拽索,安置释放也较为灵便的轻型炮具,与延庆城内守军施发的投石炮相较威力的确尚有不足,长久僵持下去,恐怕在对城墙造成猛烈的打击之前,就要被城内投射出来的石弹给摧垮......

然而轻型炮具的威力与射程虽然有限,可是集中在城墙一点所投放出去的杀器破坏力之强,却要出乎于城内金军的意料之外。

外壳以生铁包裹,内盛火药且引线已被点燃的震天雷火器被投石炮重重投射到半空之下化作几十个黑点,随即下坠集中又直往延庆城西侧城墙迅速落下,过了片刻,那些未曾投射入城内或城墙上的炮弹“轰!”

“轰!”、“轰!”、“轰!”...发出一连串石破天惊的巨响声,在这个时代其爆炸威力也已不容小觑相当惊人的火药接连引爆炸裂,甚至连城墙上方那些兀自拈弓搭箭往下方敌军觑定的金国守卒顿感脚下一阵激烈的晃动,当即又五六人站立不稳,而直从女墙上折身倒栽了下去,本来坚固厚重的的城墙上,当即也出现了一道道裂纹,无数本来夯实的砖石被炸飞到上半空后旋即往四下里砸落,又是一股股黑滚滚的浓烟骤然升起,也呛得上方惊魂未定的守军直睁不开眼!

虽说震天雷集中爆破的爆炸威力,不足以将西面整片整片的城墙彻底轰垮坍倒下来,但是骤然遭受轰击的城墙处砖石不停的轰然掉落,遮莫早晚便要轰出一个缺口来,而且对城内守军士气的打击也是不言而喻的。城墙上的金军从诸部猛安、谋克到寻常士卒,人人脸上都浮现出惊惧震恐的神色。

而矗立在城头督战时神情非但狰狞狠戾,眉宇间自也显得较为淡定的完颜德寿在这个时候终于面色立变,然而正当他心急火燎的再要发号施令时,又是几十颗轰天雷火器从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再度落到城墙下方接连爆炸引发震耳欲聋的巨响,然而伴随着这次大片的尘土飞扬,延庆城西侧城墙的一角终于开始往下塌陷,当中也夹杂着不少城墙上方却是躲避不迭的金军守卒嘶声惨嚎,在半空中挣扎扭动着手脚与落石碎砖混杂在一处,直坠入滚滚浓烟当中。一侧城墙的终于摧垮崩塌下来,而被火器炸出的那一片缺口,看来也足以教大队抵死猛攻城郭的义军儿郎冲杀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