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几日,于永兴军、鄜延等路治下辖地域先后又有与金军发生遭遇战的战报传来,虽然彼此互有损伤,但也都没有伤筋动骨。而完颜粘罕、完颜娄室那边在率部汇集的同时派出的小拨轻骑军马也是气势汹汹,看似是攻势凌厉,实则从地图上战事发生的位置看来,金军虽然调拨几支兵马展开,但也方便随时合拢,萧唐乃至刘法等人也能看出这是金人战略意图是在刻意撩拨己方会集军马发起总攻而与之决战。
这倒也正合了萧唐的心思,进行一场大会战得以一劳永逸,不但彻底消除伏于己方势力身后的这一路金军隐患,从而也能一举插手进宋境西北面扎根壮大势力。而两军都意图决战一举**平对方,彼此主帅,也都没有急于立刻集结重兵展开大战战端,因为双方也都等候另一方的回复,却都是认为能够利用同一把利刀,去狠狠的捅进对方软肋中
直到乐和、段景住二人先是从北面被接引而来,向萧唐复命陈说与夏国国主李乾顺谈判交涉的结果。西夏将奉从金国都元帅兼国论右勃极烈完颜粘罕的调令,集结国内重兵前来协助金军共讨萧唐。
金、夏两国,于大战前夕自然会敲定决议引诱萧唐所部义军会战的日期与地点,于决战胶着时骤然南下猛攻,好歹是与宋、辽两大国对持百年的西北一国,要聚集重兵无论偏向于完颜粘罕、萧唐任何一方,也都足以使得战局形势立变。而夏国的主力部队的重点部署,是于以兴庆府为中心,连结西平府、贺兰山而呈三角形的地域之内,靖康之难后夏国趁势又夺回上次国战时沦陷的横山险地,并意图蚕食宋朝西北领土,再加上先前与金军的小规模军事冲突,倘若要往东、南面发兵也能够迅速集结大军。而既然“顺从”完颜粘罕协助金军共讨萧唐的旨意,夏国大军在这段时日也必会与金人互通声息,事先大致知晓完颜粘罕、完颜娄室的军事部署。当然了,真要是动起手来,夏国那边真要对哪一方下狠手,那可就要另说了
就算是完颜粘罕那边,也未尝不会猜忌萧唐是否也会派遣使者拉拢夏国,可是他也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独力与萧唐进行决战,孰胜孰负、犹未可知,就算侥幸惨胜,也必然会兵力大损,届时北面时毫发无伤,且与本国因领土争端已产生冲突的夏国,南面又是暂时休兵和议,可也必然惦记着收复本国疆土的宋军与其如此,也只有仍利用金国余威慑服夏国肯为助力,借此协议交割领土,而堪堪稳定住关西、陇右乃至河湟诸地的局势。
至于十分善于运用外交政策的夏国国主李乾顺,萧唐心说他一直力图趁如今时局扩张国力,也正是因为自己的出现,能遏制住金国不会无法约束的做大下去。至于他先前彼此极是恩爱的皇后耶律南仙,以及最是关爱呵护的长子李仁爱,萧唐也能预料到李乾顺就算是为国家大事而不恤亲情的帝王,自己的爱侣与爱子因金国灭辽身死,想必多少也会影响到李乾顺的抉择。
然而当年还曾与夏国之间打得你死我活,萧唐心说无论是自己还是李乾顺、察哥那边,双方能够暂时达成协议,绝非是铁杆同盟,也完全是因为受各自的利益驱使。便如由乐和转述时娓娓道来,终得与夏国君臣谈判初期,李乾顺那边起先固然也会过分的要求,而开始的条什是:讨金事成,夏国将占领西至奢延水,东至山西偏关,西至宁夏,东西二千余里的整个河套地区,而如今由金军占据的陕西北部约数千里之地,熙、秦河诸州,青海湟源,甚至包括萧唐所部义军目前占据的河东八馆地带尽数割让于夏国
这还不算,夏国方面还要求萧唐倘若“公然自治”,称王则向夏称臣,虽履行朝贡、朝觐等义务,但也保留己方所控制的疆土自治权若真涉及到自立帝号,以国邦之交而论,也须当向夏国结为叔侄之国,各尽邦交义务,萧唐所部大军自须退出夏国宣称有主权的领土,于双方交界临近诸州永不驻兵,也不得临边修筑军寨要塞,无论哪一方但与金、宋两国战乱纷争,彼此派遣使者来往计议,视情形亦可彼此救助
乐和转述说着,当即便激起帐内些气性躁急的兄弟一通急赤白脸的怒斥,口中直“夏贼狄戎”、“入他十八辈先人”、“好不要脸,先做辽、金的奴才,倒敢逞强做大”的乱骂。而萧唐闻言也只是淡淡一笑,心说两国邦交按各自君王真要按辈分年齿算,这也实属常态,李乾顺倒也不算故意要占自己的便宜,好歹夏国还有些自知之明,未曾向当初辽朝扶持得后晋石敬瑭、后汉刘知远那两个儿皇帝。可是就算日后终有一日成就霸业,甚么“侄皇帝”恁般称谓,萧唐也仍不打算丢这个人。
枭雄之辈,就算是为成大事固然须能屈能伸,可是现在还没被逼到那个份上。夏国固然不可能做白白协助萧唐的冤大头,摆明了是要在谈判桌上做为强势的一方,就算是要教萧唐做出毫无意义的臣服姿态,但以后彼此但凡再有甚交涉时也能占据主动。可是就算是争这一口气,萧唐也根本不予以容让的余地,就因为你曾先立国称帝,却先后对宋、辽、金称臣顺服,甚至你李乾顺的曾爷爷李元昊还曾自称过宋仁宗赵祯的儿皇帝,对外做藩属国的名分时日忒久,如今倒想在我这过过宗主上国的干瘾?
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而又经乐和转述,邦交名分之争,于谈判桌上也教许贯忠以一句“我家主公如今虽管治下民政、财政与军政大权,名义上仍为宋廷藩帅,以何等名目据地自立,事关重大,也为时尚早,正所谓同利相死,与贵邦遂能达成共识,却非是以国与国之间缔结邦交,待我家主上合天心、下合民意,受玺绶自据之时再与贵邦定下名分不迟”给化解掉了。
至于夏国过度所要求的分割疆土条件,对方漫天要价,得萧唐全权交托于谈判事宜的许贯忠、柴进二人也是守住底线,也不肯做出过多让步,彼此全力以赴、镝妹必较的讨价还价。事涉双方莫大利益,在夏国方面仍是过度要求时,却也无法把握住萧唐这边不得已只得屈从的要害。随后许贯忠、柴进那边也做表态:大不了我家主公就此率军退回河东据险死守、休养生息,而完颜粘罕统领的金军依旧在你夏国眼皮底下作威作福,加上南面还有宋军虎视眈眈何况金军现在有我家主公这一强敌,也无力往南侵宋,当然也就不会未免后顾之忧,而肯割舍些疆土于你夏国以做安抚,届时该怎么坑你还怎么坑你,你夏国却如何能捞到半点好处?
李乾顺推敲局势,也知许贯忠所言非虚,无奈之下大概摸清了对方最终能接受的底牌,虽终究还是无法绕开割地这一项夏国据势力争的条件,双方基本也已达成了暗中协同共讨金军的条件:战事过后,如今大致占金军占据的疆域当中,乐州、积石州、廓州等湟水流域疆土,以及包括定边军、震武城、怀德军在内的当初宋廷为进逼夏境的关西、陇右七八百里地也尽归属于夏。
萧唐闻言心中合计,因为己方势力的出现牵制住金军于西北边庭,夏国所能侵吞疆域,似乎比正史当中趁着金、宋攻伐时取得的疆土也是大打折扣。更何况如今达成协议教夏国进取的地域,或早或晚,也会教他们手中尽数再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