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多的羽箭仍是激射向下方那些看似仍要往水门处冲去的大小舟船,虽说大多箭簇射在船舶张起的熟牛皮上,也使得一艘艘快船浑如刺猬也似。
而水门城楼之上,除了在所部军将的喝令下仍把那一排排集束的强弓利弩密集往向城下倾泻的众队弓弩手,也有数十军校默然伫立在一旁,簇拥着一名原统御伪齐军马的大将俯视关注下方战况。
原本的大名府留守司兵马都监李成,这已经是第三次带兵把守这座宋境内河北兵家第一要紧去处,虽然面色冷漠阴沉,也不由得心有所感。
大名府先因萧唐、后遭金军攻讨失守,又因蔡京倒台,致使没了梁世杰失势也没了留守相公的倚仗,李成与闻达都落了职。本来除去那当年自己便瞧着甚不顺眼,可是后来在黑白两道上的声名却愈发水涨船高的萧唐,同是把持着留守司军权的要紧军将,李天王李成与闻大刀闻达当初虽然算是遥相呼应的一对大将,也都会为了官身名禄而极力巴结迎合当初上马管军、下马管民的留守相公梁世杰,但是比起性子稍显粗豪随性,的确也体恤军中袍泽,也与军中同僚走得更近的闻达,性情内敛阴沉的李成名利心却是重了许多,被降罪免职罢黜,李成对于原本效忠的宋廷怨尤恼恨心思便也更为深重
是以比起闻达甘愿去投自己向来看不入眼绿林强寇出身的所谓抗金义军,李成宁可倒戈投奔金人先做得伪齐军中一员大将,心中也不会有半点迟疑。
倒也可说是蒙辱而后勤,李成在屈沉蛰伏的那段时日里苦熬磨砺,再投身于伪齐之后统兵本事大进,性子也更为刻毒坚韧,于京东路倒戈反与宋军攻伐的战事当中斩获几场大捷,除陈希真、祝永金那伙以外,竟也算是投金的诸多宋将当中武名战功最为卓著的一个。至于当初齐名的闻达,李成心说那厮怕是早已不配与自己相提并论。
而我之所以生受莫大羞辱,又忍辱负重的要讨回我当时把握的荣禄名爵,全因当初大名府城破,我与闻达两个死命护送梁世杰那厮狼狈逃出城去,而后还因那场大辱惨败遭宋军中些厮鸟小觑嗤笑不也全是因为那时率领草寇贼军奇袭大名府,甚至当初早在留守司时便逞强称能时日久矣的萧唐狗贼!?
李成正咬牙念着时,在旁不远,另有一员军将在都在队列中来回奔走不时响起呼喝之声,指挥调度着由李成统御的诸部军健使角弓羽箭、机括劲弩继续恶狠狠的挥洒下一蓬蓬箭雨。而这员军将唤作胡琼,与李成当年也是旧识,本为关西禁军出身,随后也落职流落一番后也受李成撺掇而一并投从伪齐。而自从投从到李成麾下勾当以来,也一直是助他统御军马的得力助手。
“我一门心思凭兵家本事要复本身勾当,挣回以往失去的名爵官禄,只是宋廷再没个指望,如今便是投奔了金人,却又是萧唐这厮,要来坏我的好事!”
李成俯视着下方水域似乎也只得硬生生承受箭雨打击的义军水师,他阴森刻毒的脸上又露出一抹狰狞的笑意,旋即又对胡琼下令道:“倘若这伙贼众再迫进水门些距离,便将猛备置猛火油、铁擂木尽数投将下去,萧唐那厮自以为熟知大名府城防工事,我却不是也在此处任职时日甚久的军将?梁山贼众,意欲从此处暗沟水道杀将入城,便先教这伙水泊贼厮各个有来无回,只得藏身于此间水底!”
当李成嘶声下令罢了,陡然间又听见身后有人笑说道:“也全凭李将军熟知大名府要隘去处,率部守定南城水门,萧唐那厮奇袭的计谋不能得逞,虽然他所统领的兵马一朝得势,然方今大名府城郭固若金汤,又怎能攻占得下?”
而李成听得身后有人叫唤,他眉头反而紧紧一蹙,本来狰狞铁青的面色似又阴沉了几分,只是当他转过身来,觑见来的那几人后,也不由硬生生的一拱手,说道:“完颜挞懒贵人既然已下了钧旨,我等不过领命把守要隘应敌,各自督管麾下兵马用命,唯殚精竭虑而已!又何必劳烦陈道子与徐先生亲至,遮莫是疑虑李某督战会有甚闪失?”
陈道子陈希真,李成也很清楚早在刘豫向金人献城投顺之前,他于便助完颜斡鲁补统领的金国东路大军攻取汴京立下大功,也深得完颜挞懒等金国宗室要臣看重,又有他女儿女婿陈丽卿、祝万金以及自行撺掇招募来的一众能人异士帮衬,在北逃的刘豫却遭义军阻截,而且死在当初倒还曾做过李成一段时日顶头上司的关胜刀下之后,在所有投顺于金国的汉人宋臣里面,如今似乎尤以这陈希真最受金朝贵人看重。早在大名府留守司还做得宋臣兵马都监时,李成就已深谙分帮结派去讨贵人欢心的为官之道,是以这个陈希真非但得罪不起,如今为金人效忠用命,自己也务必须与这陈希真触好人情关系。
只是又觑见陈希真在身后亦步亦趋的跟随,而生得剑眉秀目、方额微须,中等身材,满面和光的文人时,李成仍是不禁心生厌恶之情。因为这厮鸟唤作徐槐,听闻本是杭州人士,自诩在乡间被人赞说他经济满怀、深通韬略,能为人所不能为。而徐槐这厮倒也与陈希真搭上了线,也因带挈来几个得力而肯投从的帮手,遂甚受陈希真重用。可是每次觑见徐槐那假模假样的笑意,李成大致也能发觉这厮与官场中那些善于钻营结党,更是笑里藏刀、口是心非,而最擅长拿言语文字搬弄是非的斯文小人做派如出一辙。
而听李成见问,那徐槐脸上仍旧挂着假模假式、故作姿态的笑意,说道:“倒是李将军多虑,虽然陈道子多智卓识,又有李将军如此熟知大名府城防机要的良将坐镇,只是方今萧唐贼心虽觊觎大名,兵事要紧,防患未然”
而陈希真却是默然不语,又踱步上前,居高临下地望去,就见水面上诸部义军船舶仍顶着如雨箭矢,被己方守城军卒居高临下的施以打击,虽然看似没甚招架还手之力,只是最前面是几十艘战船小船早架起牛皮遮牌,也并没有似飞蛾扑火一般誓死直扑要冲破水门,而从连通城内的水道杀将进来,所以大多船舰上就算都密密麻麻插满了箭矢,可是对于攻城敌军的杀伤似乎也不算是如何惨重
观望片刻过后,陈希真的眼神也变得愈发阴鸷起来,他忽的开口说道:“怪哉为何我觑这一拨奇袭水门的贼军行迹倒觉得有些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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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水浒中天王李成,按正史中记载确说投降金国的诸将中最为勇猛强悍,又言督军号令甚严,众莫敢犯。两者相合,按描写故略作强化,至于又引来个唤作胡琼的帮手,还有陈希真身边出现的徐槐,以及后文将会出现的一些撮鸟,则是按**寇志鸟书中所载